第三十章 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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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卷书,眼睛却在漫无目的地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若水又猫在一个小角落里面缝缝补补着什么。
周围很安静,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从一楼传来的客人的喧哗声。
段天阔上午的时候抽空过来过一次,说是玉丞相上午求见了皇上,奏请皇上推迟我进宫的日期,说是我病情恶化,正卧病在床。可能皇上还记得上次我们见面时我脸色很差,外加上最近北方赤国开始集结军队有了异动,皇上也没有具体询问什么就准了,只是赏赐了一大堆补品什么的,还询问需不需要御医,当然,玉丞相谢恩拒绝了。这样看来,一时半会儿我还不用离开天都逃命去。
君珏也出去办事了,应该是为了日后的“逃亡”做一些准备。
我上午的时候又去看过师兄一次,给他做了一点小菜。不过,相处的时候还是沉默的情况比较多。他看上去脸色还是不是很好,坐了一小会儿,我就找了个借口逃了出来。我真的没有办法那么坦然地面对师兄,也没有办法忍受那种压抑的气氛。
只是,我究竟要逃到什么时候呢?我不禁苦笑,逃得一时算一时吧。
继续发愣看着街上,忽然,街那头的骚乱引起了我的注意。
好像有几匹马过来了,官兵正在清道。我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要让官兵清道呢?应该不会是官员吧,不然一定会坐轿子的呀。我歪着头看去。
待到四匹马走到楼下,我看清了他们的面容,刹那间如同坠入的冰窟,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意。我想跑,却早已经不能动弹,更害怕如果我这里突然关上窗户,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是玉丞相,和四弟玉临风,以及两个护卫。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莫非……真是知道了我在这里?我脑筋飞速地转着,越想越是害怕。见两人只是停在楼门口,跟两个侍卫说着什么,并没有要进来抓我走的意思,我也慢慢地沉下一颗心来。
说不定,他们只是正好经过,说不定,是玉丞相想来看看水冰清,不一定是来带我走的。
我一边拍着胸脯压压惊,一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一点一点地想要把窗户关上。
就当我马上就要把窗户完全关上的时候,玉临风,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我。
我们两个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我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手还放在窗户上,整个人僵硬在了那里。
看到他目光中的惊讶,我知道,他一定是认出我来了。
忽然觉得很想哭。是我运气太不好了么?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难道却终究还要回到玉府,嫁给皇上?我所做的所有努力,在上天看来,不过是徒劳?
可是我真的不甘心!我不要认命!
本来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的我,又带着三分激动三分愤怒三分倔强地睁开了眼,想着就算是他们上来抓我,我也一定要抵抗,却突然发现……唉?他们两个怎么还站在那里?那个,玉临风怎么转过头去和玉丞相说话了,怎么,他们……他们两个打马离开了?
我愣愣地站在窗口,不对啊,我预想的镜头剧情怎么全都没有上演就已经谢幕了?
正当我呈疑惑状态紧盯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时,玉临风突然转过头来,害得我又是吓了一跳,出乎我意料的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玉临风对我,笑了。
那个笑是那么的温暖,一直暖到了我的心里。自从我进了玉府以来,他一直都没有给过我好脸色看,可是他,居然不但没有把我抓回去,还对我笑,我不禁又惊又喜。
他又瞄了一眼玉丞相,快速地用嘴型向我说了一句:“一路小心。”
我笑着点点头,有些许的泪水涌了上来。
这个玉临风,不过是个大男孩而已。因为我清楚,四娘其实并不是真的怨恨我,只是因为我娘的关系才会于我有些迁怒,所以我并不怪她。四弟也是因为四娘的关系才会对我不理不睬,我原来也只是权当是小孩子闹脾气而已。
我从玉府临走的时候,给四娘留下了个方子。我看她脸色不是很好,估计应该是有胃病,又给她写了个调理身子的食谱,压在了她的枕头下面。看来,四娘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玉临风,而这个孩子,已经对我消除了敌意吧。
其实,本来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又何必天天像是仇人相见一般呢?我相信他心里也明白,所以,在我要离开的时候,他选择和我成为朋友,祝福我一路顺风。
心里轻松了很多,毕竟,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虽然也许不能和有些人真的成为至交,却总比相互之间是敌人要好。
也许上天的确是想要捉弄我一下,也许上天想要考验一下我心脏的承受能力,也许上天只是闲得没事干想要整出点事来,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件事却没有结束。
我以为这场虚惊已经过去了,却没有想到,更大的危险潜伏在后面。
可能是因为玉临风频频回头,或者是因为他敏锐的第六感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玉丞相,也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他那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立刻捕捉到了我的身影。我这才意识到,这次,是真的大事不好了。
他看到我,也是显然愣了一下。他停下马,既没有要离开,也没有要过来。只是在那里阴沉地盯着我,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我也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努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让自己的目光尽可能地勇敢,告诉他,我绝对不会乖乖地和他走。
我觉得几乎全世界都静了下来。我们两个的视线在空中猛烈地碰撞,我甚至可以听到火花的声音。我挺直腰杆,虽然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最起码,不能失了气势。

玉丞相看着我,很长时间没有移动,最后,他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缓缓地调转马头,向远处走去。
我失神地站在窗边,一切……都结束了么?
他,终究还是放过我了。
我和他之间,究竟是爱是恨真的是很难分辨,这个男人,一直深深地爱着我娘,却又深深地恨着我爹,所以我想,他究竟对我是爱是恨,可能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若是不恨,他又怎会处心积虑地想要把我送进宫中?我也不至于落到了这步田地。
可是,若是不爱,他又怎会放过了我?以他一般的做事风格,他现在应该正站在这间屋子中,准备带我走。
可能,都放了吧。恩恩怨怨,一笔勾消,相逢一笑泯恩仇。从此之后,他身在朝堂,依旧是那呼风唤雨的当朝丞相;而我身在江湖,不再是那背负了过多命运的玉吴颜,我只是玉连城。从这一刻开始,我和他之间,算是真正地恩断义绝,唯一共同的,就是我们心中,都牢牢地记着,那个在桃花树下巧笑嫣然的美丽女子。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笑了笑,其实往往人们觉得多么多么重要的事情,到了最后,也不过是一句如此而已。就像当初,我曾经多么像要费尽心思讨他的欢心,到了后来又是对他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甚至觉得我和他就是生死不共戴天的仇人,到了今天,也不过是两人相望,最后,依旧是分道扬镳,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看着他们的身影,我突然想到,现在应该担心的是那两个侍卫的性命吧。今天他们两个已经看到了我,玉丞相绝对不会让这些知道他的秘密的人活下去。
今天他放我走,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我绝对不会傻到说他突然从一个八面玲珑风生水起阴狠决绝的丞相变成了一个心底善良慈悲为怀的好人。
有些事,是无论这个人怎么变,都不会改变的。就像是我,就像是他。
最后再深深地看了玉丞相缓慢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居然也有些模糊。他的背已经有些佝偻了,毕竟也快到了垂暮之年。曾经的意气风发,曾经的风华正茂,已经被时间慢慢地拖走,更何况那爱恨情仇。
一阵风吹来,就让这一切,都灰飞烟灭吧。
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也许过去有着交集,但是以后,你我只是路人。也许以后我会在某年某月某天突然想起曾经有一段岁月,我努力地想要成为你的乖女儿,又会想起这一段往事,但是我相信,到了那时,我一定能够平静地回忆起你我相处的点点滴滴,也许,对你还有祝福。爹娘虽然已经离开了人世,但是我不会因为这样也让自己生活在黑暗中。毕竟,没有什么,比快乐地生活着更为重要。
希望你以后,也一切都好吧。别再忽视自己的家人,家人,就只是家人,他们并不是你的政治棋子,当真正伤了他们的心后,就再也找不回来原来的感觉了。
希望你,好好生活,一切顺利。
再看你最后一眼,最后一眼,直到你,离开了我的世界。
再见。

傍晚时分,君珏回来了。
我和他讲了今天的事情,听了之后,君珏眉头深锁,考虑了一会儿,他告诉我,明天一早就要带我离开。
我有些惊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急,君珏跟我说,虽然今天玉丞相并没有抓我走,但是不代表说他一定不会后悔,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我藏身的地方,也许过几天等他想清楚了,就又要来抓我,所以还是早走的好。
我想了想,君珏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毕竟那玉丞相是怎么想的,我实在是猜测不到,就同意了明天一早启程。
君珏派人给段天阔送去了消息,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段天阔差人来回信,上面写着,同意我玉连城明天早上启程,看得我又好气又好笑,这口气分明跟我的监护人一样。他还写道,他明天就会跟皇上禀报准备回去,大约两日后启程。他让君珏带着我和师兄若水耀琪三人先行,到了东边的一个小镇乌衣镇等他。
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我差若水去跟师兄说一声,明日准备动身。
若水离开之后,我站在窗边,心里面感慨万分。在天都的这几个月,有过欢笑,有过泪水,明天,就要离开了呢,微微有些伤感。
但是一想到,以后我就是那仍旧笑傲江湖的毒侠玉连城,又不由得心情大好,豪情万丈,嘴角也不由得扯出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我推开窗,看着满天对我俏皮地眨眼睛的繁星,心里面在呐喊:我的江湖,我玉连城回来了!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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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月有话说:
呼~~~长出一口气,总算写完第三卷了,看了看字数统计,已经写了有十二万字了。其实在这个过程中,偶尔的,我也想过干脆放弃算了,等过些日子再写,却还是因为这毕竟是自己的第一篇,而且还有朋友的期待而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其实某月知道,也从来没有期盼过,这个故事能够怎么怎么样,只要有人看,有人喜欢,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在这里我要谢谢在这个过程中一直鼓励我的小舞,也可以说,为了她,我也一定会坚持下去~~~我以后还会更努力的~~~谢谢所有看文的朋友的支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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