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君子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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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那个名叫苍年的男子微微笑了笑,说道:“主子的友人就在楼中,姑娘请吧。”
拉着迷迷糊糊的若水,跟着苍年的步子,我大步踏入了八仙楼中。
苍年一直领着我到了三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楼,应该是楼主的房间啊。
我心中忽然一动,想起有一次我和段天阔喝酒时他带来的桃泉酿,那时他说是从一个朋友那里拿来的,莫非……
苍年打开了房门,恭敬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迈步跨入房门,若水跟在我的身后,苍年把门关上了。
有一个男子背对着我们站在窗前,微微的日光照在他的身上,听到我们的声音,他慢慢地回过身来。
头发松松散散地披在身上,只在末端用绳子稍微束了一下。
眉毛淡淡的,却有着凌厉的棱角,末端微微上挑,一双桃花眼含笑地看着我们。鼻子又高又直,嘴唇薄薄的,也总像是噙着一丝笑意。
一身白袍。
他缓缓地走过来。若说段天阔是自由不羁而散发着一种皇家的气度,那么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在慵懒之中透着一股高贵,一举一动都高雅之极。
反正,总而言之,generallyspeaking,这人给我的印象就是:君子如玉啊。
那种温润温柔温暖的感觉。
他缓缓开了口,连声音都那么好听,只是有点耳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是楼主!
上次见到楼主的时候,隔着层层帘子,根本就没见到他的面貌,只听过了他的声音。
我有些结巴:“呃,连城,见过,楼……楼主。”
他笑笑,百花齐放:“叫我君珏就好。”
君珏(jue二声)啊。我原来曾经看过一篇小说,里面男主的字就是珏,我记得我当时还特意查过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珏,双玉者也。
果然是君子如玉啊。
我不禁喃喃道:“好名字啊……”
他眉毛一挑:“噢?何解?”
嗯?我说出来了?
我脸有些发红,支支吾吾道:“那个,珏,就是,玉的意思啊,那不正是说你君子如玉吗。而且,我曾经读过一句诗,叫做相思与君绝……”
我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看到君珏有些疑惑的目光,我突然反应过来,天啊,我说什么相思与君绝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连忙干笑着解释道:“就是,相思予君珏啊,就是全天下女子都把芳心系在你身上了嘛,好名字,好名字,哈哈……”神啊,丢脸丢大了。
看出了我的窘迫,君珏淡笑着转移了话题:“不知姑娘芳名?”
我定了定神:“我叫玉连城,以后叫我连城就好。”
“嗯,连城美玉。”他微微笑着看着我,我觉得我脸又红了。
想起了一件正经事:“那个,不知道你和四哥……”
他微微皱了皱眉:“四哥?”然后又舒展开了:“噢,你说天阔啊。我们两个一直都是好朋友,我也一直在帮他做事情,这次他先暂时把你托付给我一段时间,他说等过了这一阵的风头再一起离开。”
我微微安了安心,不过更多的疑惑又浮了上来,四哥他身为皇族王爷,又是如何与江湖中人成了至交?还有,君珏说的,是在帮他做什么事情?
“连城也累了吧,不如先去休息一会儿可好?”
嗯,的确有些困了,折腾了一夜,我忍住一个呵欠,“多谢了。”拉着若水出了门。门口苍年仍旧在等着,见我们出来后,带着我们进了另一间上房,让我们好好休息一下。

君珏静静地立在窗边,身后的朝阳慢慢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渐渐地把他的黑发与白衣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色。面容似乎也有些模糊,只是看到眼睛如一泓深潭一样,看着玉连城离开的方向,嘴边染着一抹轻笑。
相思予君珏么……其实这句话,应该还有另一种写法吧:相思与君绝。
(某月:那个,各位亲们注意一下,这里并不是说君珏也是穿越人啦,只是人家聪明绝顶,想一想就想出来这种写法嘛~~~注意一下哦~~~最后面的某处剧情也和这个有关捏~~~嘿嘿~~~)

关上了房门,我扑向床铺,呈“大”字型铺在上面,好好地呼吸了一下自由的空气。
忽然觉得,哎?一向叽叽喳喳的若水怎么自从下了马车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了?
疑惑地转头看去,发现若水正讷讷地站在门口,眼睛瞄着地板,脸蛋红扑扑的,手指绞着衣角。
我慢慢地靠近她……
“喂!”
“啊!”若水吓了一跳。
我用手在她面前比划了比划:“姐姐,回魂啦!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若水闻言脸又红了下去,嗫嚅地说道:“君公子……长得可真漂亮……”
我不禁失笑。若水这丫头,跟着我这么长时间,慢慢地性子也变得活泼开朗起来,学会了好多现代术语不说,还变得很大胆。不过话说回来,君珏的确长得很,怎么说呢,就是很漂亮。
虽然漂亮这个词用在一个男人身上很诡异,但是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更好的词了。
他……就像是一朵空谷幽兰一般,遗世独立,淡淡地散发着幽香,一尘不染,如同仙人。
“小姐……”若水捅了捅我。
“嗯?”我仍在回味着君珏的高贵。
“小姐是不是也觉得君公子很……美?”若水贼兮兮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揪了揪若水红扑扑的小脸蛋,把自己往床上一扔:“美,美得不得了,美得我都想以身相许了。但是我现在更想睡觉……睡觉……呼……”
若水轻轻笑了一声,也蹑手蹑脚地爬上床来,睡了。
眼皮觉得越来越沉重,有一个想法始终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每次一想到都会觉得兴奋无比:我自由了!这个念头就像是一个慢慢膨胀的气球,让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慢慢地向天空中飞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我伸了伸懒腰,发现若水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连忙起身,换了衣服,想要出门去寻她。
刚一打开门,就看见若水端着个盘子上来。原来是给我找吃的去了。
我鼻子一酸,把她拉进房门来。我坐在椅子上面,环住她的腰,把脑袋埋在她的胸前,撒娇般地说:“若水,有你陪着我真好……”脑袋还蹭来蹭去的。
若水也笑了,像拍哈巴狗一样拍了拍我的头:“小姐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呢?来,吃点东西吧。”
是哦,我拍了拍肚子,很饿了。于是也拉着若水坐了下来,左右开弓甩开腮帮子开始大吃一顿,一边还不忘嘟哝着“好吃”“若水你手艺越来越好了”等等。
吃饱喝足了之后,我就又开始躺在床上发呆,若水在旁边缝缝绣绣着什么。
不一会儿,有人来敲门,若水起身去开。

是苍年。
我连忙起身迎上去。
苍年一抱拳:“连城姑娘,若水姑娘,主子有请。”嗯?段天阔来了?
我理了理衣服,若水跟在我身后,一起随着苍年向君珏的房间走去。
果然,段天阔正在里面和君珏聊天。
说实话,在这里见到他还是很开心的。
我尽量收敛着笑容:“四哥,你怎么在这儿?”
他大笑着拍了拍君珏的肩膀:“好兄弟好妹妹都在这儿,我当然得经常过来看看喽。”
君珏也是淡淡一笑。
“可是……真的没有关系么?”我微微有些担心。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在他自己老爸的地盘,而且他好歹怎么说都是个王爷啊,总不能天天往这种酒楼跑吧。
他不在乎地挑了条眉毛:“反正我名声已经够臭的了,不在乎再多添一笔。”
我气结。
他笑眯眯地扯扯我的袖子:“来,颜儿坐吧,反正大家都是兄弟,以后还要一起走呢,多熟悉熟悉。”
我坐了下来,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很正经地对段天阔说:“对了,我以后不叫玉吴颜了。以后我叫玉连城。”
“嗯,不错,好名字。”他一边往嘴里扔花生一边应道。
若水也坐在我的身旁。随后我们就开始随便聊了聊,刚开始我还有点拘束,但是君珏实在是一个太温文尔雅的人了,和他在一起聊天也很舒服,说着说着,就说道了段天阔和君珏的相识。
君珏有些轻笑地开口:“呵呵,我和天阔是在湖州的映天楼认识的。”我飞快地调动我头脑中的地图。湖州,在整个金国的东南沿海地区,是个美丽的水乡,以荷花和美女最为著名。湖州的映天楼,是整个湖州最为著名的酒楼,据说那里还有一个名动全城的歌女,好像姓苏。但是因为万毒谷在金国的西南方,我一直都没有机会去见识一下,没想到也是君珏的产业。
他接着说道:“是在有一次的花魁大赛上吧,他正好在那里,我们两个相谈甚欢,他也经常去那里,我们才慢慢地成了至交好友。”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段天阔一眼,他稍微有点狼狈。哼哼,看来某人眠花宿柳还真的是全国性的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个海外开发?
君珏还幽幽地叹了口气:“唉……只是可惜了……我们映天楼的台柱歌女苏小小在见到了咱们这荣亲王之后便为他的风度所倾倒,芳心暗许,得知荣亲王对她无意之后,竟然一时想不开投了湖,幸好当时我在场,捡回了一条命……(某月:请大家务必注意这个细节!呵呵~~意味深长地鬼笑)”说完,还摇了摇头,一副很惋惜的样子。
我也很配合地叹了口气,哀伤地说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段天阔干咳了几声,对着若水说道:“那个什么,若水啊,你们也辛苦了,回房再睡一会儿吧啊。”说完,就很潇洒地先起身出门了。
静默了几秒钟,我们三个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若水一边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拽着笑成一堆的我起来,向君珏告了个礼,拉着我也退了出去。
一路上我们两个叽叽喳喳地说着,忽然发现段天阔站在楼外的栏杆处,夜风吹动着他的长袍,显得他的身影十分的伟岸而……寂寞。
我向若水摆了摆手,示意她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身旁,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今夜月明星稀,不知公子所思何事如此深沉?”
段天阔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举手回身敲了敲我的脑袋:“真不知道你这里面都装得什么东西。”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给他讲一讲大脑的构造以及白质灰质时,他转过头去,轻轻地说了声:“见过你师兄了么?”
我缓缓地看向远方:“还没。”不是忘记,只是,有点害怕面对他。
他说道:“我和君珏都已经和一秋见过面了,也跟他说了大概的情况,他和你的那个好姐妹耀琪都同意和咱们一起离开这里。今天本来也想叫他们一起过来的,不过他说他想要休息一下。我想,他是在等你。”
“哦。”我闷闷地回答。
他叹了口气,看着我,又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去看看他吧。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我知道,他指的是水冰清的死。想了想,他又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么?反正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离开了,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若水的身边,手指尖微微颤抖地拉起她的手:“走,若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轻轻地敲了敲师兄的房门。
耀琪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进。”
我慢慢地推开房门。耀琪正在收拾桌子上的药盏,我微微皱了皱眉,这是调整内息的药,专门是给那些脉象不稳,心头有淤血的病人服用的。
耀琪看向我,轻声道:“小姐。”又看向我身后的若水,目光中有着稍许的疑惑。
我连忙说道:“耀琪,这是若水,在玉府一直是她在陪着我,是我的好姐妹。若水,这是耀琪,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
耀琪稍微点了点头,端起药盘,“小姐,我先出去了。”说完,转身闪出了房门。
我拉着若水一步一步地走向床前,师兄正斜躺在床上,脸色很苍白,正闭着眼睛养神。听见我们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
我不敢看向他,低声说道:“师兄,我来了……这个,是若水……”
若水轻轻地福了一福:“叶公子。”
师兄虚弱地笑了笑。我心中不由得一痛。
“师兄,你怎么……”
他笑了笑:“不碍事,只是最近事情太多,原来的旧疾复发,调整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又垂下头去。
一时静默无话。
鼓起勇气,我抬眼看向他:“师兄……”却怔住了。
师兄原来的眼睛,总是充满着朝气与希望,总是亮闪闪的,就像是黑色的宝石。然而我现在看见的,却是一双充满了疲惫与黯然的眸子。我呼吸一滞。
“怎么了?”我没有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盼望。
呼吸了几次,我终究还是说道:“没什么,师兄,你好好休息,明天……明天我再来看你。”
师兄勉强地笑了笑,缓缓地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我逃也似的逃出了房门。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
他是我最亲最亲的师兄,陪着我一起长大,可是却因为我的缘故害死了他的爱人,我没有办法忽略这件事情。
背靠在门板上,我觉得我有点不能呼吸。现在,我和师兄隔的只是一块门板的距离,但是实际上,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不知何时才能打开的心结,就像是,隔了一个天涯那么远。
我们还能回到当初么?还……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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