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冰河银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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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没有说话。金叶子在看着冷临风,手指缓缓地敲着桌面,“啪……啪……啪……一下又一下。冷临风则一直闷坐不语,象一座全没了生气的石雕。终于金叶子重重叹了一口气,泻气地道:“好吧!我服输,要讲比装哑巴,谁也比不过你!”边说着边抬手将背上的一个青布包解下来,往桌上一探一抖。青布褪去,一道银光乍现,令房中顿时一亮。冷临风仍未动,好象他要的并不是银剑。
金叶子捏住剑尾,缓缓扬起剑,道:“相传七十年前,江湖中有一位铸剑高手。他一生铸有七柄剑,每一柄剑都已扬名江湖。早年四柄剑:红春出世最早,却已是剑器中的王者,锐利无锋,取人性命而无杀气,红艳艳如浴春风。除剑刃是杏红外,其他无异。凉夏长八尺一寸,归纳九九归一之数,施剑如施枪棒,热烈火辣,剑如流水。寒秋只一尺一寸一分,剑身晶莹剔透,似有若无,不暖无凉,只是一股清爽之气。烈冬长二尺三寸,玄身素光,剑出如星。这四柄剑都在那位高手手中成名,只是如今流落四方。红春剑被赠给了他生前的好友南君天——现任南海派掌门人南海天的兄长;寒秋赠给了他的一位红颜知己;烈冬被其弟子遗失;只有凉夏还留在剑庐,却已无人能用。后来这位高人又铸了三柄剑,却因积累成疾未能让它们一展雄风。雪魄、紫骐、再加上这把被人称作‘冰河银剑’的银河,都传到他的弟子手中。可以说这三柄剑倾注了这位剑道大师的毕生心血。尤其是这把银河剑。”说着,金叶子“呛”地一声拔出银剑,银光灼灼,顿时把灯光也逼下去了,同时一股清寒也扩散开来。
“这把银河剑,”金叶子细细地注视着剑刃,又感慨又惊叹地继续道:“是用千年寒铁百熔千铸,炮弃杂色,一次熔冶成形,虽称“银河”,又着银色,却没有半点银屑在里面。而且,世上名剑莫不是以活血祭之,方可出炉。而此剑却未曾沾过一星半点的腥臊之气,是以剑无浊气,更无半点污渍。美玉尚且有瑕,而此剑却完美得让人无可挑剔。只可惜落到低庸之人手中,实在湮没了这么一柄好剑。直至十年前,一位少年在芝康城的怀东楼上以一扬手间夺取了银剑,因此扬名藏边。当年那位自称为剑的少年,只是十四、五岁,他的名字似乎在一夕之间已远播藏边。而‘冰河银剑’也随之扬名。只可惜两年后,这位来历不明的剑少年又突然销声匿迹,就如同水中的泡沫来得莫名其妙,又去得奇妙莫名。”说到此,他停下来瞅瞅冷临风。
冷临风无动于衷,只是报以一声冷哼。金叶子又道:“剑少年曾有一位好友,和一位红颜知己。可是他失踪后,他的那位朋友奇怪地死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也察不出死因。而他的那位红颜知己也嫁了人,嫁的是阴煞门少主萨旦,不久也莫名地死了。再过了三年,藏边又冒出一个人,以一柄银剑杀伤无数,公然对抗各大门派。却不知这两个神秘人物之间有何关系?”金叶子望向冷临风。
冷临风好象并没听懂似的,抬手缓缓握住银剑。剑柄还在金叶子手中,所以他只能握住剑刃,轻轻一拉。金叶子无意要松手,因此剑刃上缓缓滑下两行鲜艳的血线,一滴滴滴在桌面上。鲜血滑过的剑刃,依旧银亮干爽,比抹过还干净。金叶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冷临风。冷临风也不动,手上运力,又一波鲜血滑过清爽的剑刃,仍无半点滞涩,也未曾留下一丝血浊。金叶子看着一波一波的血滑过,叹道:“你非要如此吗?”“这是警告!”冷临风冷冷地道,语气淡然无味。金叶子勾起嘴角,不怀好意地笑道:“要是我抽剑的话,你这只手可就要废了!你这种警告未免太笨了吧。”冷临风不语。“好了。”金叶子无趣地道:“说过还你,就会还你。我说话算数,你松手吧。”
冷临风松开手,剑刃仍是一片灿烂。金叶子合剑入鞘,双手捧剑奉上,道:“完璧归赵,伸手来接。”冷临风摊开手来,只见他苍白干燥的掌上有两条细细的血线,一条在掌缘,一条在指上,已经不再流血。金叶子好奇地打量他的手,道:“怪哉!你的剑伤怎么说不流血就不流血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断残剑吗?”冷临风不答,拢起四指将银剑握在手中,一转手腕,“咻”地一声,银光划过,剑尖直点金叶子璇玑**。“喂!”金叶子怪叫一声,头一偏躲过这一剑,叫到:“冰山,你干什么?”冷临风不理,横剑直扫,金叶子身形微倾,剑尖堪堪滑过,距他的咽喉只差一分。倏地,银光暴长,冷临风原本握在剑中,不移臂,不动指,银剑已象条灵活的蛇一样滑出去,刚好剑柄盘入手中。
金叶子刚缓了口气,身体已经躺下去,**粘在凳子上没移动半分,身体却已平躺开来,好似冷临风把他推倒似的。他平躺着不动,居然还有心开玩笑:“喂,我这招‘玉女舒怀’如何?”冷临风不语,剑尖一沉,敲他的心口。金叶子大叫着,身子软绵绵地垂下去,灵敏地从凳腿间滑过,一翻身又坐回来。这招“鲤鱼翻脊”用到了妙巅,连颜玲儿都忍不住叫好了。可冷临风却好象早已料到他有此一招,银剑平端,轻轻一搭刚好搭在他肩膀上,剑尖顶住他颈侧的筋脉。
金叶子不惊也不惧,轻笑道:“喂,冰山,你真的要杀我不成?”“是。”冷临风道。“为什么?”“不知道。”金叶子的下巴掉下来。颜玲儿看在眼里,想想他一脸的惊谔与迷惑,一定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虽然眼前的情景有些诡秘,但她还是忍不住“咯”地一声笑出来。金叶子不满地甩了她一眼,有点恼火地问冷临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杀人得有理,火起必有因。你不知道为何要杀我,那知不知道为何不放我?我觉察你这个人有问题,傻里傻气象块木头。”冷临风冷哼道:“太多废话!”“好,那就来干脆的。”金叶子一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神态:“你来杀呀!”他好象算准了冷临风不会杀他似的。冷临风也确实没有杀他,一抽剑,银光一闪,剑已粘上玉箫,轻轻一挑,玉箫已递到他手边:“接着。”金叶子抓住玉箫,箫剑相抵,在空中交叉了个十字,擎着不动。谁也没有动手。冷临风在等金叶子动手,可金叶子却压根没有出手的意思,所以两人就僵持着。

“还等什么?”冷临风生硬地问。“什么也没等。我根本就不想打。”金叶子有些欠扁地道。“为什么?”冷临风淡淡地问,好象答案对他无关紧要。“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两个是半斤八两。马马虎虎打一架没什么意思,若要认真打起来,只怕要落得个两败俱伤。我可还没活够呢!所以我现在不想打。”“你要如何?”“我如今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没办,等办完了,我定会去找你一决雌雄。看看我们俩个究竟谁更胜一筹。如何?”“何时?何地?”“半年后,仍是这里。”“好。”冷临风毫不犹豫地应了:“我会来。”说完收剑便要起身。
“且慢。”金叶子忙道:“此约一定,半年内咱们俩不会再动手了。但是我还想跟你拼拼别的。”一指酒坛:“你敢不敢把它喝光?当然,象你这种用剑之人是不会让自己喝太多酒的,免得杀人时握不稳剑。你如果不敢喝,就点个头,我不勉强。”冷临风哼了声,把剑往腰间一插,伸手拎过酒坛,弹开封纸,往嘴边一放,“咕噔噔”一口气不换,直喝到坛底朝天。鼓鼓的坛肚顶着斗笠渐推渐升,直到坛内酒涓滴不剩,他才将坛子往桌上一顿,斗笠随之落下来,一声不吭,扭头就走。
这酒坛少说也有三十斤,足以灌醉十七、八个人。他一口气喝下,居然象什么事也没发生,即使是三十斤水也会涨破肚子了,何况是酒。看得颜玲儿目瞪口呆。连金叶子也怔愣怔愣地,喃喃道:“见鬼!喝这么多酒,啥事也没有,该不会是店里的小二把水错当成酒了吧。”他嘀嘀咕咕的当口,冷临风已去远了。“人都走了,你还在嘀咕些什么?”颜玲儿走到他身畔,俏笑软嗔到。金叶子歪着头,似乎在看她。“我有三件事总也想不通,你说我该怎么办?”颜玲儿微蹙秀眉。“哪三件事?”金叶子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便道:“能为如此一位灵珑佳人解疑答惑,在下荣幸之至。”说着还故作斯文地起手一揖,惹得颜玲儿脆笑不已,身上的银铃也和着笑声。
金叶子象是无限感慨地叹息一声道:“真是天赐尤物呢?”“言不由衷!你心里其实在想:这个女人如此放荡形骸呢。”颜玲儿浅笑,语气甜腻,明眸波荡,仍有一丝难掩的薄怒。金叶子摇摇头,大斗笠摇晃着:“差矣,差矣!在下可否先问姑娘一句话?”“你倒是不吃亏。”颜玲儿轻哼,薄嗔浅怒又是一番风情:“那就问吧。”“姑娘为何将身上挂这许多铃儿?”金叶子好笑地问。颜玲儿水灵灵的大眼瞪着他,知他后面还有半句没出口的定不中听,双颊染霞更为妖娆,娇嗔道:“我喜欢!”“你的语气好象一个人。”金叶子略带几分戏谑地道。“好象这与你无关吧。”颜玲儿明白他指的是谁,岔开话头道:“现在该我问了。头一件:你戴了这么大的斗笠,看得见东西吗?”
金叶子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怔了一下才道:“你想呢?我会有那么傻,把自己扮成瞎子吗?”“不傻也怪。”颜玲儿点头道:“这二一件,冷临风那样目中无人又咄咄逼人,你为什么一干脆跟他打上一架呢?”“你想我们打还是不打?”“当然是打了。”“为什么?”“一山不容二虎嘛!”“那就是了。就因太多人盼着我们动手,我才坚决不和他打,我岂能让别人坐享渔翁之利!”“那你就不怕冷临风杀了你?”“他不是那种人。”“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金叶子沉吟了一下,抬头道:“这是第几件?”“你问得比我还多,我总要讨点利息。”颜玲儿樱唇一撅,蛮横地道:“男子汉大丈夫,如此斤斤计较。”金叶子看着她,沉声道:“你竟然如此放肆!不怕我杀了你?”“你不会!”颜玲儿轻笑,毫无疑惑地道。“你怎知我不会?”金叶子问,语气已软下来。“因为你不是那样的人。”颜玲儿狡黠地道。“哪样的人?”金叶子不解地问。“你以为冷临风不是的那种人。”颜玲儿道。
金叶子嘴角浮起笑意:“你这个小丫头很有趣。”“你这个大煞星也挺和气的。”颜玲儿一点也不肯吃亏。“你这个小丫头虽然有趣,”金叶子抬头看看天色道:“但我也该走了”“等等!”颜玲儿忙叫住他道:“我觉得跟你一见如故,可不可以叫你一声大哥?”“你打的什么主意?”金叶子微怔,凑上前问。“谁能打你的主意?你不打别人主意就不错了。”颜玲儿不满地道:“我只是觉得与你有缘,何况我又无亲无故的,只想找位兄长而已。”“就这样?”金叶子仍颇为怀疑。“自然还有。”颜玲儿轻笑,狡黠地低声道:“有你这样一位大哥,别人就不敢欺负我了,我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原来打得这个如意算盘。”金叶子了悟地道:“可你不怕被我牵连?”“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颜玲儿顽皮地眨眨眼。金叶子大笑道:“你说话倒也直爽,就不知几成可信?”颜玲儿冷笑道:“你也是宁信假话,不信真言罗?”金叶子轻哼道:“假话能令人长命。你若要活得久,不妨学学说假话。”颜玲儿不屑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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