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沧海豪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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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哪里想象得到鬼蜮成性的罗刹人之中还会出现象梅克兰这样善良可爱的女子呢?郁孤直怃然静坐,意态忽忽,虽涛声悲诧,犹不能闻。云生云灭,变幻无常,然而所有的云彩似乎都带着哭意,仿佛随便抓下一把来轻轻一拧就会揉成了泪水。
日已偏西,有个小厮来叫他,郁孤直翻上了崖顶,居高俯视,只见海面上密牙牙的大船数十艘列队排列于距离小岛数里之处,岛上来了许多人,不下于数千之众。他现在只要存意发功,可以远看百里,耳听近十里,小岛只在一里之内,自然看得十分明了。见岛上人群从服饰到肤色都是奇奇怪怪的,显然来自不同地域和不同的种族。找到列英和上官弃,两人正与在武当山出现过的天尺国第一高手司马寻伤围着一面方方正正的石头剧饮。郁孤直心绪不宁,沉默寡言的呆在一旁。
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火头军们方才炊事完备,人们自由组合,十来人围成一圈,幕天席地分食。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眼看夜已全黑,四处篝火熊熊。各色好汉围着篝火吃酒烤鱼、胡诌乱语,南腔北调、叽里呱啦,很多语言根本听不清楚。气氛愈加热烈,列英和上官弃对他本来就很友好,连曾经敌对的司马寻伤也渐渐热情起来,以前的不愉快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一再劝酒劝肉,郁孤直搁不住人情面子和辘辘饥肠,也就收起柳凄花怨而狼吞虎咽起来。几杯烈酒下肚,精神振奋了许多。
他们只有四个人在一起,你道为何这般清净寥落呢?原来这成千上万的人群虽来自不同地域,但幻世三侠之一的狂侠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很多人自然都想来套近乎拉家常,但如今的列英沦落到了给人做苦力的地步,生怕别人认出来,硬着头皮说自己不是列英,谁敢来打搅便要大打出手!上官弃和司马寻伤虽然没有列英那么大的面子,但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声名远播之辈,也不愿意别人来烦,时时对人厉眉怒目,还有谁敢来招惹他们呢?在半径五丈之内,几乎没有人胆敢路过。
郁孤直和他三人渐次熟络亲和,仗着酒气问道:“说起来三位都是成名多年的、有名有实的宇内高手,为什么公然折节曲膝以至于为人仆从?”司马三人呼呼好笑,丝毫没有羞愧之色,列英道:“能看一回《美神图》别说做几个月轿夫,即便一辈子当牛做马未尝不可呢?”郁孤直一脸迷茫,翘舌瞪目,惊疑无状。
司马寻伤给他解释说:“说起此事,几位老弟可能都不尽了然。五百年前,我东洋天尺国中出一天生神人,唤作梅秀龙,闺字剑芳,这个梅秀龙呱呱坠地伊始,就自然而然的通了任督二脉、破了生死玄关,具有心想事成的奇能。她心头咒人死,人则必死;念石碎,石无不碎。这样一个已经超乎神话的奇人命运出奇的好,她十九岁的时候被东海中玄斋逸士古钧鸿、灵古洞主田见龙、混沌教主轩辕无道三大修真上圣遴选为衣钵弟子,授之‘九幽神功’。这九幽神功如何修持自然没有人知道,但流传下来的故事说这种功夫须得修炼几百年,其中很长时期内藏身于体外神丹中,身体要经过穿越数重混沌的变化。梅秀龙生得面如紫晶灌玉、神如冰魂月魄,艳美无瑕,她的师父都说是‘造物难描摹,神仙画不出!’为了复出之后能够依照原模原样变回自己,梅秀龙找了当时无数国度的丹青妙手来给自己画像,然而,所谓‘意态由来画不成,’世界上最伟大的画家也只能画出她十中之四、五的神貌来!张罗了十几年才找到一个欧陆画师,画了一张据说达到了她七、八成的神态。这张画,就是数百年来武林中的第一瑰宝《美神图》。

“骇人听闻的是,所有为梅秀龙画过像的画家从来都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她的身边,自然也没有一张哪怕只有半成仙姿的图画流传于世。两百年前曾经出现过一张,据说是当年流传下来的真迹,是一个天竺人画的,神态有三分逼真。那张画不知为何曾经流传民间,看见的人为数着实不少,女子看见,大多羞愤而死,男的望了,就此变成痴呆,终生不复醒。那时节空绝先生尚在人世,听到这个消息,敕令阴龙教祖龙九天飞赴天竺,动员天竺剑协出动大批人马,找到次品之图,付诸一炬。至于那张具有七至八成接近梅秀龙原本神态的正品《美神图》何以会从天尺国传到长生岛,这就无从考证了。”司马寻伤说完此事,神赴魂往,悠然不已。列英等人傻傻痴痴,如坠梦境。
郁孤直今天听闻《美神图》之事,远比当初听龙丑等人述说空绝先生的事迹更为震惊。古人有诗《陌上桑》单道美女罗敷之无穷美貌,道:“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梢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那美女罗敷的美貌令人动魂移志,但也至于爱而赞之,欣赏不倦。所以后人还作诗怀念这一奇美贞烈的贤美人道:“ ......重寻绣带朱藤合,更认罗裙碧草长。何处野花何处水,下峰流出一渠香。”但是,象梅秀龙那样的美就太过分了,简直让人中邪着魔一般,美到了这种境界,带给人的不是欣赏、享受,反而是巨大的灾难!也难怪古人造字的时候,把“魅力”的“魅”写成这样,那不就是妖魔鬼怪么?
熊熊燃烧的篝火照得天空一片通红,这个人迹罕至的小岛百万年来存积所以枯枝败叶甚至部分油质含量多一点的活树生枝都给烧尽了。夜气很深的时候,众人渐渐神困力乏,火夫们又见人分发了一斤烤肉,三三两两、五六成群地驾起小舟回大船上去,一个身穿皮革制服的罗刹人指挥若定,安排着小舟来来往往有条不紊的接送诸客。郁孤直和列英四人也上了一艘小山丘一样大小的豪华游艇,列英性子霸强,要了顶层一干舱房,朝前直对着大得足有一亩多地面积的甲板。奇怪的是他们的门前对着一顶巨大的轿子。这顶轿子除了抬杠有轿子的样子,形制完全不属,应该是一栋可抬起来的小巧的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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