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白卓先是来到了醉雨楼，这是他离京赴任的后一年才开出来的，短短两年时间便成了京城第一酒楼。他今日慕名而来，尝尝这里的早饭。酒楼供应早饭，倒也是稀奇事。
“客官，里边请。您是在大堂吃，还是去雅间？”
白卓走进醉雨楼，装修摆设尽显大家之风，每桌之间用地屏隔断，空桌上都摆了花束，插在青花瓷瓶中。倒不觉得这些家具文饰怎么珍贵，却是精致。墙角处，垂着纱帘，悠悠古琴声从纱帘内传出。客人虽多，可没人喧哗，琴声悠扬，是一处品酒论诗享受美食的好地方。白卓抬眼打量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墙角处，口中细嚼着包子，眼睛闭着，一派浑然忘我的样子。
“不想在此遇见姚兄，幸会幸会。”白卓走到她面前，合扇作揖道。她此时的化名是沿用了好多年的，叫姚语。
苏雨谣睁开眼睛，甚是欣喜，却不慌不忙还礼：“原来是白兄，久不见，可好？”
白卓挑眉：“不比姚兄逍遥自在啊。”
苏雨谣轻笑出声，许久不见三哥，他依旧风度翩翩，如斯幽默，只是在外奔波，人黑了点，瘦倒没有，精壮了。可是，依旧玉树临风。
“既如此，今日小弟做东，务必让白兄尝尽醉雨楼各色风味。”
落坐后，苏雨谣扇轻扣掌心，立有小二上前，她耳语几句，小二连连称是，便跑开了。白卓心中好奇，忍不住问：“姚兄常来？”
苏雨谣轻啜清茶，但笑不语。
不一会儿，上菜。只有四碟，却是醉雨楼的镇店名菜。要吃这菜有个规矩，射三箭中靶心、问三语能三元，才可以千金尝菜。这四道菜其实没什么特别之处，皆是普通农家菜用了特殊方法烹饪而成。可天下能吃到这菜的人不但要求武艺精湛、才华横溢，更得家财万贯，所以自醉雨楼开张以来，只有三人有此殊荣。
白卓是听过这规矩的，见苏雨谣喝酒吃菜，无不自在，心下好奇，问：“莫非姚兄可以中靶心、能三元、付千金？”
苏雨谣一笑，摇头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只不过我和这里的掌柜是熟识，他答应我们先吃菜，后考验。至于这考验吗，还是请白兄费心了。”
“既如此，在下倒想先听听考题。”
苏雨谣一笑，轻扣桌面，立马有二名清丽女子从纱帘后飘然而出，取出弓箭，将靶子挂于墙上。与此同时，楼里伙计撤去了所有屏风，客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这边。
“白兄，请。”苏雨谣递过弓箭，白卓从袖口掏出丝绢蒙上双眼，才接过，搭三箭对着靶子拉开弓。有宾客暗暗惊奇这青衣男子的箭术与胆量。苏雨谣落回座位，自斟自饮。
三箭齐发，中靶心。宾客倒抽口气，随后鼓掌致意。白卓扯下丝绢，浑然不为大堂里的掌声所动，笑道：“不知谁来问三语？”
纱帘中琴声中断，女声道：“小女子敢问公子。”音如莺燕。婉转清灵。
白卓淡笑，这声音他又何尝不认得。看向雨谣，见她仍一派事不关己地吃吃喝喝，不由暗自摇头，向帘内女子作揖道：“请小姐赐教。”
“小女子今日想与公子以诗飞觞。由小女子起头，呃，有了，‘梅花柳絮一时新’。”
白卓不假思索道：“柳暖花春二月天。”
此时，在场之人又静下来，纷纷思索各自的答案，听得白卓回答，都暗暗点头。
“愿陪鸾鹤回三山。”
“罗帐四垂红烛背。”
“刺绣五纹添弱线。”
“床上翠屏开六扇。”
掌声四起。白卓暗中发笑，见雨谣眼含蔑视的样子，不由道：“不知小姐从何处听此题？”
帘内女子惊诧，复笑道：“小女子不懂公子的意思。”
白卓重回座位，轻饮一杯，说：“此题乃在下幼时与兄妹行酒令时合三人之力所作，取数为题，依次吟诗，得十句。小姐可知后四句？”
女子暗自咬唇，道：“小女子尝闻此六句。适才公子的答案与小女子所知分毫不差，心中甚奇，不想原是公子与家人所作。真是失礼。可小女子未尝闻得后四句，还请公子赐教。”
“‘门前才下七香车，秋傍翠蛾深八字。宝扇迎归久华帐，闺里佳人年十余。’此四句，乃吾妹一人所吟，家中亦只在下一人所知。”白卓看向雨谣，“闺里佳人年十余”，不就是十岁那年，苏雨谣小姐忽感时伤怀为自己而作么。
苏雨谣叹道：“真是好句。白兄文思泉涌，令妹亦满腹经纶，实在令人佩服佩服。”
见她一本正经，白卓还未笑出声，那边有人道：“果真令人佩服，不知在下可有幸请教兄台高姓。”
一年轻公子，黑衣镶金边，齐整中自有威严。相貌甚是俊美，侧面如刀削斧凿般有棱有角。苏雨谣自认见惯世间各色男子，也不禁暗暗感叹此人掩藏不住的威严。与别的男人不同，他和颜悦色时却依旧令人感到一种压迫感。和三哥不一样，三哥笑的时候很温暖，怒的时候很恐怖。可这个男人，无论是笑是皱眉，恐怕都让人窒息。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