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年8月15日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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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我射偏了,我一定打中了他,但是那不致命,甚至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害,地上只有一堆绳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样挣脱的,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不能在这里再呆一分一秒,恐怖营地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他们甚至知道我们来自哪个国家,我觉得天在一瞬间塌了下来。我想到了自杀,我毁掉的不仅仅是这次任务,还有绝不能让外界知道的祖国的秘密。中国参与a国反恐战争——天哪,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消息,很可能,明天这则消息就会见诸在互联网之上,而没有多久全世界的报纸也都会转载这样的消息,天哪,天哪,这是我唯一想得到的两个字。
我麻木的举起了枪,指向了自己的太阳**,钢板一把把我抱住,“头,你要干什么?”
我呆呆的看着他,“一切都完了,不是军事法庭的审判就能够弥补我的过错,钢板,你让我死吧,我是个罪人,我本该杀了他的。”
“死你妈个逼,可乐,把他捆上!”钢板和可乐三下五除二把我捆了个结结实实,他知道没有时间劝我了,这个山洞很快就要变成我们的死亡陷阱,现在仅有的那么一点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头,他们快到了,我下来了,我们快点走。”老鼠在步话机里说道。
我没有回答,钢板叫道,“快下来,中队长中邪了,别回山洞了,我们在刚才我们打伏击的那个地方集合,快撤!”
“中邪?什么意思?”老鼠糊涂了。
“快走,跑出去再说!”说着,钢板把我一把背在肩膀上,冲出了山洞,可乐和砍刀每人提着各自的装备,再加上我和钢板的,跟在后面一路狂奔。
好在我们在山的背面,他们看不到我们,钢板背着我一路狂奔,好在穿着有防弹护板的战术背心,要不我们自杀成,也得被他那石头一样的肩膀硌死。我仍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任由钢板背着我向前冲去,没有挣扎,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除了死,我什么都不想做。随着钢板的奔跑,我听得到呼啸而过的风声,我听得到钢板粗重的喘息声,我也听得到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它不该跳了,它该停下了,它该为它的主人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付出代价。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我们来到了岩石里我们藏尸体的地方,钢板吃力的把我放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老鼠已经到了,他接过砍刀和可乐身上的装备放在地上,然后在岩石斜躺下来,一方面利用岩石隐蔽,一方面也能稍微的休息一下。“头,你怎么了?”他诧异的看着五花大绑的我,吃惊的问。
我没说话。
钢板说“中队长…”
“用代号。”老鼠打断他,在这里除了我老鼠的军衔最高,是个上尉,现在这种情况,他已经成了当然的领导者。
钢板撇撇嘴,接着说“是蛇头,蛇头他中邪了!”
“你放屁,好端端的中什么邪,你还是不是中**人,相信这个?”老鼠厉声跟他说。“到底怎么了?”
“头,头他要自杀。”可乐低声地说,仿佛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说的话。
“什么?”老鼠也蒙了,“算了,先放开他再说。”
“不能放啊。”砍刀接过话来,“你看看头那眼神,钢板说的也**不离十了,你看那不是中邪是什么啊,你没看他刚才,自言自语的就把枪往自己脑袋上比划。”
老鼠弯下身子,看着我,关切地问:“老徐,你怎么了?”
我没有说话,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
“肯定是中邪了,我明明听见步话机里,头把那小子毙了,怎么回来就没有了,还不是闹鬼?”钢板坚定的认为我是中了邪,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正常我肯定把他的脑袋塞到他自己的**里。可是我没有,我只是直直的看着前方。
“是啊”可乐也说“我也听见枪声了,那小子临死前跟咱们头说了那么多废话,我都听的一清二楚,忽然‘咻’一声枪响就不说话了,还不是中邪了?就咱头那枪法,老鼠你都得服,这距离能射偏了?”
“我射偏了!”我突然说话了,把这几个小子都吓了一跳。“我他妈怎么就射偏了!!”我吼道,老鼠过来一把捂住我的嘴,“头,别喊,射偏了就射偏了,你会把敌人招过来的。”
“你不明白,老鼠。”我说。
“我明白,头!”老鼠坚定地说,“我知道你的心结在哪里,你没有杀死那个俘虏,是他报的信,他知道我们是中国人,知道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恐怖组织会公布这一切,因为我们的实际参战,他们将会把中国也作为主要的袭击目标,而且我们的政府在国际社会上会陷入难堪,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一枪射偏,是不是?你会上军事法庭,你甚至会被判无期徒刑,但是这不重要,关键的是你给国家造成了难以想象的损失,你无法承担这一点,是不是?”
老鼠连珠炮一样的问话把我问蒙了,他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竟然知道我心里的一切!“没错,你们说,我难道不该死吗?”
钢板,砍刀,可乐三个人可能从来没想过这么多,他们被吓住了,他们从来没考虑过我们现在的问题这么严重,我们的处境如此的尴尬。
“那,那怎么办?”可乐战战兢兢的问。
“你闭嘴!”老鼠厉声道,又转向了我“头,你想过没有,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也许不是这样呢?也许不是那个逃跑的俘虏呢?更何况如果你活着回到国内,他们就没有任何证据,如果你死在这,你的尸体就是我们曾经来过的最好证据!对,我们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标识,可是,这只在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谁的情况下才有用,他们现在知道你是中国特种兵,再有你一具尸体,想知道你的具体信息不是太容易了?你的尸体就会成为国际社会控告我们国家的最佳砝码!还有,如果你就这样死了,我们几个怎么办?谁把我们活着**去?”
我的眼睛动了一下,老鼠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我,我有责任把这几个小伙子**去,对,我应该接受惩罚,但不是现在!我感到一股热流重新涌回了我的内心。
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恐怖分子上来了,快走!钢板过来又要背我,我喊道,“妈的,把我放了!”
“头,我不能让你自杀!”
“我他妈自杀也先杀了你,快点!”别怪我最不干净,这两年当兵当的一激动嘴里就有零碎。
钢板歪着脑袋看了我一眼,然后咧开大嘴笑了,“哈,头,你回来了。”
“扯什么蛋,快放开我!”我又骂道。
可乐帮着钢板把我放开,五个人也不管战斗队形了,撒开脚丫子拼命地跑。
后面的恐怖分子们显然发现了我们的存在,身后,枪声大作。
“跑,放低姿态,就像训练时一样,都给我快点!”我一边喊,一边像身后打了两枪,一个恐怖分子中弹栽倒在了地上。
我们四个人猫着腰,提着枪拼命地向前冲,我只感觉到身边不断的有很多飞得极快的飞虫掠过,向前飞去,在耳边留下“嗡,嗡”的声音,那不是飞虫,而是货真价实的子弹。可乐尖叫了一声,他的右上臂渗出血来,但是他完全没有放慢脚步。我们拼命地跑,时不时回头放倒两个恐怖分子以脱慢他们的脚步。足足跑了20分钟,身后才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我们找了一处略微隐蔽的山腰的石凹,精疲力竭的坐了下来。

“操他姥姥,我他妈真想跟他们好好干一仗,出来没干别的,都玩五公里越野了,妈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躲在国内训练呢!”钢板骂了一句。
我还不太想理他,心里还想着这小子说我中邪。可乐在一边疼得自牙咧嘴的,硬憋着不发出声音,钢板过去一把撕下可乐的袖子,看了看,“穿透伤,离骨头远着呢,没事,别在那扮鬼脸了。”嘴上说着,从本来属于翠花的战术背包里拿出云南白药和绷带,给可乐包扎伤口。
五个人里面,老鼠的体力最差,他瘫倒在地上已经喘不过气来了。我过去,拍拍他“还行吗?”
老鼠咬咬牙,“没事,头。”
“刚才我…对不起,谢谢你,老鼠。”我说。
“头,你压力太大了,如果我在那里,一定不会让你去开那一枪,这一天你的压力太大了。”
我点点头,我承认,今天我承受了太多的压力。翠花的死,我在压抑我的悲伤;审讯那个俘虏,我压抑我的同情;射杀那个俘虏,我压抑我的良心;要砍刀被俘,我压抑我的兄弟情谊,这半天下来,我几乎压抑了几乎我这一辈子可以获得的所有情感,而这些所有压抑所带来的洪水一般的力量冲垮了我最后一点理智。也许这样一次宣泄未尝不是坏事,他至少可以让我不再去犯那样的低级错误,我应该受到惩罚,当然!但是那是我把我的这些兄弟活着带回去以后,而不是现在,人活着就要有他的目的,而我现在找到了——把我的小队活着带回去!
“头,又上来了。”山下的山谷里,五辆破旧的皮卡车开了过来,每辆车上都挤满了恐怖分子,差不多六十多个人。
“操,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钢板操起枪,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不能再这样让人家像兔子一样满山坡的赶了,我告诉自己,得有人给他们争取一点时间,哪怕就那么一点点,就足够这四个特种兵销声匿迹了。
“你们快跑。”我说,说着把肩膀上背着的95短突摘了下来。
三个人已经站了起来,只有老鼠注意到我所用的字眼“你们”。“头,那你呢?”他问我。
“得有人拖住他们,要不然我们永远甩不掉他们。没时间了,快走!这是命令!”我回答。
“不行,你是队长,我留下掩护!”老鼠嗓门也大了起来。
“从现在起,你是队长了,我最后命令你,带着你的小队,快滚!”
“头!”可乐也叫了起来。
五辆皮卡车已经开到了山脚下,正在试着往山上开,山脚的坡度不陡,如果他们这样开着车上来,用不了两分钟了,“头又中邪了,我绑上他。”钢板上来要绑我,我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快滚,妈的他们就要上来了!”
可乐哭了,过来用他那一只没受伤的手来拉我的胳膊,“头,我们一起走吧,我们能跑得掉的,用不着你在这里送死。”
钢板趴在地上火了,“操他姥姥,就你他妈英雄,老子也不怕死,老子有机枪,比你那鸟枪好使多了,跟他们大干一场,老子今天杀得人多了,早就赚够本了!”
砍刀也抱起了他的95短突,“对,要死一起死!”
老鼠也哭了,他一把拉起地上的钢板,举起右手给我敬了一个万份沉重的军礼,别过脸去,喊了一声“走!”
四个人快步跑了出去,我在步话机里对他们说,“老鼠,把他们三个给我**去,别让喔白死在这!”
没有人回答,步话机里只有喘息声伴着小声地啜泣,隐约听到老鼠应了一声“嗯”
来吧,兔崽子们,让我交给你们谁是这天底下最不可战胜的战士!是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操你姥姥的,今天我就教给你们,什么是特种兵!
三两皮卡只开上来了20米不到就走不动了,山坡确实不陡,但可惜,他们的车子也实在是太破了,如果是我们的猎豹,或者是几个小时前我们的那辆悍马,他们早就冲上山来了。
恐怖分子们下了车,开始徒步向山坡上攀登,他们一定看到老鼠他们跑掉了,所以加快了脚步,拼尽全力爬了上来,但是,他们一定想不到,在那个石凹里还有一个特种兵战士等待着送给他们一份最恐怖的死亡大礼。
近了,只剩下三十米了,开工了!我看准了他们最为密集的地方,咬开一只手雷,扔了过去,一声爆炸过后,躺下了五个,我紧接着补了一梭子子弹,三个恐怖分子倒在了血泊里,好,我为自己叫了一声!他们不知虚实,只得找最近的山石隐蔽起来。
我看你躲得了多久,总有人会不小心露出那么一丝半点的身体,我没有浪费我的每一发子弹,只要有人露头就会尝到我一个精准的点射。又有两个恐怖分子倒在了血泊里。他们只得缩在岩石后面不敢露头,躲着吧,越久越好。
不能让他们上来!我告诉自己。我时不时的打上两枪,以证明我的存在,只要他们还顾及我的枪法,他们就不敢摸上来,能多托一秒钟市一秒钟。
但是很快,我就意识到我错了,他们并不是乌合之众,从我不断的枪声里,他们判断出了我们一方的人数:我孤身一人。于是他们分散开,承包围的态势摸了上来。
我探出头去,不好!我的四面都有敌人上来,我枪法不错,可是我只有一对眼睛,我可以杀死他们的一个两个,但是他们这样上来,我坚持不了一分钟!我放倒了北面的两个,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手雷!本能的,我一个鱼跃翻出了石凹,我还在半空的时候,手雷爆炸了,冲击波把我掀倒在了地上,无数的弹片扎进了防弹背心,其中一片穿过了我的左腮,直接扎在了我的牙龈上,一阵剧痛!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睁开眼睛,满眼的金星,世界都变得摇摇晃晃,我定了定神,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况,结束了,不知多少个恐怖分子把我围在中间,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把ak47,黑洞洞的枪口全都指着我。
我像老鼠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看,他们早已消失在深山里看不见踪影了,也许我今天做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也许我现在的精神状态甚至无法胜任队长的职责,但是我完成了我的任务,我自己的任务,让这些小伙子、我的兄弟、我的战友活着,我很满足,真的,我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
老鼠说过,我的尸体会成为指控我的国家的最好的证据,那么我不会让你们得到他的!
我的手伸向了那颗挂在胸前的光荣弹,我从来没有温柔的对我们的队员说过哪怕一句话,现在是时候告诉他们我有多么爱他们了,那种爱正如一个舔犊的老牛呵护他的孩子一样。我对他们严厉了小半辈子,无论是训练,演习还是战场,现在是时候对他们温柔地说一声:“兄弟们,咱们下辈子见了。”眼泪飞出了我的眼睛,但是我告诉你,那不是痛苦的泪,遗憾的泪,而是满足,每一滴泪水里都充满了我的满足,一个战士用自己的生命保住了自己的战友,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他满足呢?
我闭上眼睛,步话机里传来了小伙子们的哭喊“头!!”
我拉下了手雷的保险环。
时间指向了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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