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秋霜暗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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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寒要回家时不见韩岳,伙计们说他和一个很俊俏的小伙子走了,让人告诉不用担心,陈泰诧异地:“小伙子?”穆寒微微的一笑,“是她。陈泰,你的助手就快来了。”
陈泰更是惊讶,心想着韩岳不少会动心计的人,怎么让他去做这种事?穆寒不说,他也不好问。
暮色渐合,两人牵着手一言不发地行在郊外河边。韩岳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满眼的笑意,“晚了,我们回去吧。”
殷语微忽然有些不舍,韩岳奇道:“你怎么了?再不回去要被野狼吃了。”
殷语微淘气地:“你背我我就回去!”
夕阳下,一个大男人背着一个小男人,殷语微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面颊贴着他的脖颈,感受着他的温度,心中的欢喜和依赖却让她不安,她真的爱这个男人,但是,这个男人注定不属于她的世界。这会不会是他最后一次背她?
心疼地:“重么?”
韩岳傻傻地摇头,笑了,“不重,背你一辈子也不重。”
算是甜言蜜语,或者是诺言么?殷语微已是心花怒放了,柔软的手抱得愈紧,贴紧他的耳,轻轻道:“傻瓜,以后我变成一个胖老太婆,就重了。”
“那我也愿意。”
殷语微忍不住探过头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两人均是脸上一红,心中甜蜜无比。殷语微做出了一个决定:“韩岳。”
“嗯?”
“你喜不喜欢我?”
韩岳脸红了半日,方含含糊糊地,“嗯。”
“你……愿不愿意娶我?”
韩岳沉默了半日,又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是怕入赘殷家,我不是觉得当仆人丢脸,只是不想你当人仆人受苦罢了。”
“公子对我很好,没有受苦。”
殷语微忽然想问他,要是非要他在她和穆寒之间做出选择他会如何选择?却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是他说选择放弃她,那她不是自己找不开心么?就算他说选择和她在一起,他的心里也是不痛快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把他养成深闺怨夫,那又有什么意思?释然般长嘘一口气,“那就好,那我也就放心一些了。”
韩岳心中一颤,“你要离开我?”
“哥哥是不会让我吃苦的……”
“也是,你是大家小姐,这也是应该的。”
韩岳放她下来,殷语微看着他强装的笑容心里好疼,“韩岳……”
韩岳握着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回去吧。”
慢慢地越走越快,殷语微几乎是被他拉着跑的,殷语微知道他心里难过,道:“你为什么不求我?”
总是要人求她,她自己为什么不明白地说话?韩岳直到现在还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你想的不错,我们,的确不般配。”自私地求她留下,韩岳做不到。
殷语微忽然停下来不走了,“你总是不求我!”
“……你不愿意,我求你又有什么用?”
“你还没有求,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韩岳讶异地看着她,既然是愿意的,为什么非要别人求不可?殷语微恨恨地跺脚,韩岳迟疑一会,开口道:“语微……求求你,我……”
殷语微嫣然一笑,且娇且嗔地,“讨厌,想听你求一次还得花这么大功夫!”
听说殷语微愿意嫁进穆家,当穆家仆人的妻子,梅氏惊喜不胜,却也不禁为她感叹,“好好的一个大小姐,这一嫁可要成仆从了!”
殷语微扑到她的怀里,“韩岳说,三哥这个当主人的可是待他极好的,有这样的主人,当仆人也比别家的主子强!”
“就你孩子嘴甜!穆家别的没有,就是空房子多,收拾干净个小院子给你们两口子住,亏待不了你的。”
“大嫂,还没决定呢,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梅氏幽怨地看了冷月一眼,“你们还想学三弟和月儿么?早点办也好,好不容易走出了这一步,也怪为难你的。”
“真的急不了……我爹娘还在家哭呢,哥哥也唉声叹气的。”
梅氏叹息一声,心道:若是我的孩子,只怕我也不忍心的……
人报穆寒回来了,在找殷语微呢,梅氏笑道:“呀,肯定是和你说韩岳的事了,快去吧。”
丫鬟们透过开着的窗户,看见穆寒和殷语微有说有笑的聊了一整个下午,也不知道在谈些什么,只看的出殷语微很是兴奋,仿佛听见了一件很有趣的事。丫鬟们奇怪了:既然是在商量殷小姐和韩公子的婚事,为什么韩公子却不在场?
一年零数月后,洛阳府。
天凉了,庭前飘飘的金黄的梧桐叶,厅上一个美貌的少年公子,悠然自得地欣赏着黄叶飘舞的姿态。不多时,脚步声动,一个中气十足的男音响起:“穆家来的人在哪里?”
殷语微起身行礼,一双妙目机灵地扫视来人一眼,只见来者四十来岁,满面扎煞着钢针般的带着微黄的胡须,目视铜铃,将殷语微自上而下地一瞧,让人浑身的不自在。虽在府中,但一身的戎装,剑不离手。

殷语微朗声道:“小人拜见都防御使大人。”
东都畿都防御使打量了她一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听闻忠义将军府人丁单薄,想不到竟然零落如此,派个女人来见老夫!”
殷语微微微的愣神,她惯作男装,神态语调亦多有注意,没想到这都防御使一眼就认了出来!
此时的邺城。
穆潇林五上辞呈,要辞官不做,皆被退了回来,欲求见知州徐大人,却被拦于门外,穆潇林来前已打听得清楚,徐大人正在府中,他倒想听听门房如何谢客!
徐大人无奈,只好接见了他,听罢他的叙述,徐大人道:“穆大公子数次请辞,可是嫌本官不够提拔重用?”
穆潇林道:“并非如此,只是……家事繁杂,分身无术,只好请辞而去,还望大人见谅。”
“家事不是有三公子在打点?自他接手,短短不过年余,穆家的生意就翻了一倍,穆大公子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穆潇林是有苦难言,心中苦道:自他接手,便无所不做,强买强卖,欺行霸市,凭着穆家的家底,要扩大生意又有何难?可恨的是这徐大人和陈泰交往甚密,估计也是那孩子的指使。如今咬着我不放,平时又多派事务来绊住了我,无力多管其他事情,这可怎么办才好?
有听徐大人在那边说着安抚他的话,说什么穆潇林虽上任时短,但同僚多有夸赞,只待机会便要提携于他……穆潇林又道:近来他又多与文人士子交接,看来有收拢之意,时常夜不归宿,让他成亲又多有搪塞,冷月暗自垂泪,连夫人亦多有埋怨。自他身子大好以后便不甘平静,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又是无功而返,穆潇林又是沮丧又是难过,疼了十几年的三弟,今日竟然算计到了他的头上!穆潇林实在没有理由怀疑让他出来为官是他和陈泰的阴谋,导致现在成了他甩也甩不掉的包袱!明明知道是他从中作梗,穆潇林便是赌气再不去府衙了,谅也没人会拿他怎么样。
如今家里已是一团糟糕了,再多上这件麻烦事……穆潇林长叹一声,穆逸现在天天和他三哥生气,穆潇林都要心碎了。
掀帘看着繁华的大街,不时映入眼帘的穆家的商号,那些分明是他苦营十载,将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用在上面的生意,此时看来,却是如此的陌生,仿佛全然与他无关了。
回到家中,小儿子穆乐摇摇晃晃地奔过来,扑在他两腿之间,仰着稚嫩的小脸看着他,要他抱。穆潇林只摸了摸他的头,见迎上来的梅氏眼睛颇有些红肿,眼角犹带泪痕,关切道:“夫人,你怎么哭了?”
梅氏笑道:“哪里是哭了,今日风大,不小心落了沙子到眼里。”
穆潇林便不再问,陪穆乐到里面玩耍,梅氏跟在后面,最终忍不住了,道:“相公,你还是管管三弟吧……”
“三弟又出了什么事?”
梅氏忍不住鼻子泛酸,“今日有人到家里叫骂,一问才知道他们家好好的,被穆家挤得破产,祖上传下来的房舍田地都廉价卖给了穆家,现在一家人无家可归,那汉子忍不住便到穆家叫骂。”
穆潇林叹道:“技不如人,怪的了谁?”
“可怜人家一家近十口,老的老,小的小,灾的灾,病的病,举家住在破庙里,怪可怜的。”
“给他几两银子也就罢了。”
“给了,被那汉子丢了回来……”想到哪汉子怨毒的咒骂,梅氏至今忐忑不安,“三弟如此,未免惹人生怨,我怕……”
穆潇林又叹,“我又何尝不怕?只是,你也知道,我现在就是想管他也管不住了。那孩子也不知道上哪学来的牙尖嘴利,还未开口说他便被他全然抢白,再说,想见他也是不易了。他们还小的时候我便时常告诫他们要宽厚做人,谁想到他竟然当了耳旁风,做出这些残酷的事来!”
见他难受,梅氏强笑道:“四弟不是好好的么?三弟不过是一时糊涂。”
穆潇林摇了摇头,看穆乐嘻嘻哈哈地扑蝶去了,道:“你有空多陪陪冷月,不要让她知道三弟的事。”
“我知道。月儿就是难过也不让我们知道的,当着我们的面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背地里还不知道哭成了什么模样呢,究竟能瞒的了她多少?月儿又是个心细的。今日门外吵闹起来,月儿恰好同我一处,全让她听见了,这会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模样了。”
“多日子不见韩岳两口子,他们到哪里去了?”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他们现在东奔西跑的,都在外省跑动呢。”
穆潇林暗暗拧眉:外省?他要倒卖货物?跨越众多势力地区,安全怎么能够得到保障?他为何去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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