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北堂睿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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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玲儿独自在后院,坐在山石上拿着根长苇竿去打那牡丹浓绿的叶子,不舍得打破,又要拿着什么出气!垂头丧气的,霜打的茄子一般。穆寒寻了来,唤道:“玉玲儿。”
玉玲儿回头见是他,哼了一声,小脸扭到一边去!穆寒微微一笑,道:“你还生气么?”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快走!”从苍桀到洛轩再到玉玲儿,穆寒从他们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中隐约知道了冷月身份不凡,似乎还是因为他而下凡人间。穆寒道:“玉玲儿,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气?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
玉玲儿大怒道:“你害得夫人不能早回天宫,还说不知道么!”
“如果月儿喜欢待在天宫,为什么要下来呢?”
玉玲儿无言以对,托腮想了半日,他对男女之情本就不甚了解。穆寒又道:“月儿现在不是神仙你也对她那么好,那是为了什么?”
玉玲儿哼道:“莫说夫人不是神仙了,就算夫人成了魔鬼,夫人还是夫人!我还是要跟在夫人身边的!”
奸计得逞,穆寒眼中闪过一丝狡谲,“既然你只是想待她好,不在意她的身份,她是凡人又如何呢?”
玉玲儿哑口无言了,的确,冷月为了这个男人更喜欢当凡人。想到这里又垂头丧气,现在就是喜欢当神仙也无可奈何了!他可不知道就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可能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
“你知道你昨天这样出走月儿有多伤心吗?”
玉玲儿不敢说话,半日方道:“我也知道……只是一时之气罢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人间的女子也好,天上的仙女姐姐也好,大多逃不开情字,究竟爱情是什么?为什么连夫人那样的人都那么的傻,宁可到下界来陪你受苦?你要是抛弃了她,她的下场是很惨的!”
穆寒正色道:“我不会抛弃她!”
玉玲儿瞟他一眼,不屑道:“给师父去采灵芝的时候我听九天玄女说了,你前世本可和夫人留在天宫,永享自在的,却为了人世的荣华富贵抛弃夫人,连这样的俗物都看不破,你还说什么永不抛弃?我才不相信你呢!”
穆寒沉默了,前世他竟然是那样的人么?“既然我是这么不堪的人,月儿怎么还到人世陪我受苦?”
玉玲儿一愣,方开始考虑这个问题,穆寒笑道:“你难道不相信月儿的眼光么?”
玉玲儿冥思苦想了一会,泄气道:“我讲你不过,以后不和你闹就是了!”
穆寒招招手,“好了,你快下来,莫坐在那生冷的地方了。” 玉玲儿依言跳下,穆寒伸手接住,这孩子若没有仙法,和一般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冷月正巧进来看见,欢喜道:“玉玲儿你终于不和你穆大哥斗气了!”
玉玲儿无奈,声若蚊鸣,“谁叫夫人喜欢他呢!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穆寒听在耳中,冷月却是听不到的。
穆寒说要给玉玲儿赔礼道歉,晚上带他出去逛夜市。玉玲儿两只手各拿着几串糖葫芦,吃得两腮沾满了红色的糖油,玉玲儿奇道:“为什么不叫夫人一起来呢?有夫人在多好啊!”
穆寒笑点他的小额头,“月儿在这里你还看的见我吗?”说得倒像是吃醋了一样。夜市灯火通明,行人如织,摆摊的卖的多是些吃的玩的,热气腾腾的街道和白天看来自然是别有一番滋味。玉玲儿毕竟是小孩心性,不一会就兴高采烈起来,拉着穆寒看这看那,完全忘了恼穆寒的事了。
来到最热闹的一处所在,只见好大的一所灯红酒绿的房子,满楼红袖招,莺声燕语的好撩人也。玉玲儿问道:“穆大哥,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那么热闹?” 玉玲儿虽下界许多年,但薛灵子是绝不可能带他逛这种地方的,穆寒道:“我带你进去你就知道了。”
那在门口招客的姑娘见穆寒带着个**岁的孩子来,都吃吃偷笑,特别殷勤地将两人引入里面,“这位大爷,小爷,快里边请!”将小爷那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在一楼大厅的姑娘和客人也都看得稀罕,玉玲儿纳闷道:“穆大哥,为什么他们要笑我?”鸨母迎了过来,正要问要什么样的姑娘伺候,穆寒举手止住她的话,道:“我只要灯宵姑娘,请妈妈把她给我叫来吧。”
没想到这没见过的后生竟然知道灯宵,鸨母面露难色,穆寒将一大碇银子放在她手里,鸨母顿时眉开眼笑,却道:“这个……”
穆寒又给了一锭,鸨母忙道:“好好好,我这就把她叫来。迎春,快带这位爷到小间去!”
两人坐定,马上有人送来酒菜,玉玲儿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有吃有喝,难道是酒楼?又不像,酒楼里没有这么多穿着恶心的姐姐们。” 玉玲儿打小见的就是神仙妃子,眼光自然毒辣!穆寒笑道:“我到这里来寻个人,但是这是个不好的地方……”话还没有说完玉玲儿就叫了起来,“既然是不好的地方,穆大哥怎么还来?为什么连我也叫来?”
穆寒忙按住他不准走,“月儿知道我到这里来要生气,但是我有要事在身,带上你,日后月儿问起也有人给我开脱。”
玉玲儿嘟起嘴巴,“噢,说请我出来玩,原来是帮穆大哥忙来了,好奸诈!”这娃娃可不是好招惹的,穆寒作揖赔不是,玉玲儿这才咧嘴一笑。
夏姳人未到声先到了,甜腻中又带着爽朗活泼,“是哪位大爷记得我呀!”推门见了穆寒,惊喜道:“是你!”
穆寒虽不起身,却拱了拱手,“夏姑娘好记性。” 夏姳脸红了,含笑福了一福,方答道:“哪是小女子记性好?沐公子这样的人品,谁见了都会忘不了的。”
穆寒只当她是客套,请她坐下,若是别的客人,夏姳早滚到怀里去了,面对他却不知为何庄重起来,每说一句话,每走一步,都有些胆战心惊的,生怕在他面前失了礼数。待到跟前,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小萝卜头,两只眼睛圆溜溜的,黑黑亮亮,腮帮上还抹着糖油,看起来淘气可爱,夏姳惊道:“这位是沐公子的孩儿?”问完自己却羞愧了,穆寒顶多是十**岁,哪里来那么大的孩儿来?穆寒笑道:“乃是家中的小兄弟,让姑娘见笑了。”

夏姳便对玉玲儿福了一福,“小公子好!”玉玲儿对她马上有了好感。给两人倒了酒,夏姳颇有些拘束道:“想不到会是沐公子到来,沐公子原不适合来这样的地方的。”
“怎么夏姑娘不喜欢沐某来?为什么我不适合到这样的地方?男人不都是在这样的地方寻欢作乐的么?”
夏姳听了心里难受起来,她是个欢场女子,但是这个事实从穆寒嘴中说出来夏姳还是觉得难受,强笑道:“沐公子和那些公子哥儿可不一样。”
穆寒好笑,“怎么不一样了?”
夏姳忽然急了,“就是不一样!沐公子不是那种寻花问柳的轻狂浪子!”
穆寒拿起酒杯,却不喝,只笑道:“那沐某岂不是荣幸的很?夏姑娘见过那么多的公子哥儿,可还见过哪位同沐某一样的?”这般轻佻的话自他嘴里说出来真是恶心的不得了,玉玲儿冲他猛翻白眼,奈何两人的注意力好像都不在他身上,他就是翻掉了眼睛也没有人管。
夏姳抿嘴笑道:“北堂公子虽然也是不近烟花柳巷,但和沐公子可不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
玉玲儿直到回去了还是一头的迷糊,“穆大哥不是说去那个坏地方有正经事么?怎么没见办什么正经事来?”
穆寒道:“正经事办完了!”
和夏姳聊北堂睿的事就是正事,夏姳是个聪明的姑娘,穆寒初见她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看出他有意在汴城讨份名利,所以将当夜来的客人给他一一介绍,再没人比这种大小宴会都有人请去的青楼女子了解汴城的显要了。也不知怎的,夏姳对穆寒很有好感,今夜知道他是来探听情报的,也不管祸从口出,将自己知道的全盘说了出来。
穆寒眉头紧皱,北堂睿……真是个好难缠的人物!
夏姳说汴城曾有家姓斐的大户,原本和北堂家是不相上下,斐老爷和北堂老爷是同僚好友,斐老爷有个小公子,生得凤目樱唇,风流标致,斐公子长到十三岁便随叔叔游学去了,一去四年,待得回家,已长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出口成章,见闻广博自不必说,难得的是虽是大家的公子,却是一丝纨绔之气都不曾沾染,性情平和温柔,差不多的人都肯交接,因此汴城无人不识得他。
北堂睿那时已握着好大的权力,斐老爷便叫斐公子随北堂睿学点仕途经济的学问,北堂睿也不吝啬,将他带在身边,事事给他经手,人都说北堂睿当斐公子亲兄弟一样待,只怕连亲兄弟都未必如此呢。
过了好些日子,斐老爷从丫鬟口中知道斐公子不知怎的身上全是淤青,好像被人打过一般。斐老爷叫了爱儿过来,问他是否如此,斐公子脸色白了白,忙说没有,斐老爷反倒疑心,当下动手剥开爱儿的衣裳,只见斐公子全身上下,不露皮肉的地方层层叠叠的淤痕,横的竖的圆的,看起来不止是一样东西往身上招呼过。斐老爷看得老泪纵横,心疼地问他是谁干的!斐公子却是一话不说,任凭父亲怎么问他,他只流眼泪不说话,斐老爷无法,只好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暗暗调动人手,调查此事,绝不能让儿子这样被人欺负了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就没有什么人知道了,知道那么一星半点事情的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斐家连连犯了几个大错,先是抄家,举家牢狱,最后一个一个地杀了,连妇孺都没有放过。斐公子是最后一个死的,临行刑前撞死在了牢里。可怜斐氏一门,绝门绝户,好大的家业说败就败了。
斐公子素来待人是极好的,可说是知交满天下,也亏得斐公子如此待人,人人都长着一双眼睛,只是见的多见的少罢了,朋友们你一点我一点地拼凑起来,也就差不多接近事实了。那日斐公子的几位朋友在东郊冶游饮酒,兴尽处叫人去接了几个能歌善舞的姑娘来助兴,夏姳正是其中一个。说到斐公子文采飞扬,最爱春花灿烂,若还活着,同游此处,定然有许多的好文章让他们见识见识。
几人伤感了起来,其中一个忽然拍台大骂,许是酒喝多了,说话都大舌头了,但夏姳还是听的真切,说什么北堂睿欺辱斐公子,被斐老爷识破了便下毒手之类的话。那几个朋友忙拿话塞他,不许他胡说。夏姳从此却留了个心眼,日后若遇见了斐公子的故友或北堂睿身边的人,便有意无意地打探挑弄,挑出一言半语来,总结起来也就有个**不离十了,原来北堂睿有个极恶心极变态的嗜好,他上女人的床,却专爱折磨他爱的男人!从前没有人知道是因为死在他手中的人还没有斐公子那般高贵的,所以也无人在意。
说到此处夏姳双眉一挑,看着穆寒不怀好意道:“北堂睿如此待你,你可要小心,连斐家那么大的基业,他也是说弄垮就弄垮的,你要是被他盯上了可就再难逃出他的手心了!”
穆寒微微一笑,似是混不在意。夏姳伤感道:“我知道他一定是对沐公子你暗示什么,不然沐公子不会到这里来向我打探的。”
反倒是穆寒安慰她:“还没有到如此地步,夏姑娘,多谢你了,说出这些,只怕你也是担着好大的风险。”
夏姳苦笑一声:“夏姳孤身一人,顶多是死而已,他能拿我怎么样?”
“夏姑娘何苦为沐某担如此的风险?”
夏姳眼中泪光闪现,“自身陷此境,还当夏姳是人的惟有沐公子一人!”
穆寒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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