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夜半钟声到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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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寒整衣来到大厅,大厅上只有几根蜡烛还在燃着,昏暗寂寞,也不知怎的,大厅里竟然没有下人答应伺候!穆寒可不知道来人一到就把人轰走了。一个人立在大厅中,负手看着门外的夜色,虽看不清对方面目,但穆寒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人,“北堂公子?”他的气度就是从背后看来也是咄咄逼人的,这点虽和洛轩很是相似,但是洛轩仿佛对什么都有着持久的兴趣,而北堂睿,却总是厌烦和不屑。
来人正是北堂睿,北堂睿当日穿着一身简便的藏青色袍子,身上干干净净,一件佩饰也不曾带,微微回身,竟是傲慢和恼怒,瞟了穆寒一眼,又去看那夜空中的星光,冷冷道:“你来了!沐公子好大的架子,叫了半日,这时候才出来!”
穆寒笑道:“抱歉,不知是北堂公子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是北堂睿的话,在汴城的确是说要杀谁就杀谁了。昨夜夏姳便偷偷告诉他北堂睿的事,北堂睿虽然官阶不高,但在此地除了节度使就是他了,端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节度使张思宁虽掌大位,却是个好自在的人,差不多的事情都交给北堂睿管,尤其的财政上面的事情,张思宁更是头痛的紧,宣武军节度使的地盘钱财的进进出出都交由北堂睿把着,张思宁也不知为什么对他这个外甥格外的信任,财务之事当真是一事不理,全交给他来做,那些做生意的想到外地进个货物,他要是不点头,就是回来了也难卖出去,那些做生意的岂有不巴着他的?再加上他家有权有势,想要巴结他的人多的是,汴城百姓都偷偷说,只怕节度使府库里的白银还没有北堂睿私苑里的铜板多哩。
这样的人物为何对穆寒这个无名之辈一再的抬举?昨夜那半礼已让穆寒不胜其烦,若被人知道了他深夜到访,穆寒的小庄院还不要被人挤破了!
“北堂公子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北堂睿道:“怎么,沐公子不欢迎么?”
穆寒笑道:“荣幸之至。只是夜深风凉,北堂公子该早些回去歇息才是。”
北堂睿只道:“沐公子有无佳人等待床泮?若没有,随本公子去一处所在畅饮一番如何?”穆寒正要拒绝,想到他未娶妻的事情人尽皆知,虽说不去也不会怎样,但未免会让北堂睿以为他有心相欺,穆寒无奈,只得随往。
汴河穿城而过,两岸热闹繁华,出了城门,繁华却戛然而止,两三处房舍点缀在依依杨柳间,北堂睿引穆寒下了马车,河边一艘精致的小船挑灯久候,两人上了船,仆人抽了踏板点开了船,看来北堂睿单单约了穆寒一人。
今夜和北堂睿的见面和昨夜全不相同,桌上只有一两样精致的小菜,一个小火炉,温着一壶酒,水烧的**作响,酒香四溢。两人临窗对饮,船甚小,吃水很深,在窗前可看到平静的水面,今夜亦有清亮的月光照着秋水,清澈透亮,北堂睿命人在船艄呜呜地吹起洞箫,夜静曲幽,好清静的夜。
船行到一处,忽然秋风起,漫天的红叶自窗前飘过,轻轻浮在水面上,像一只只红色的手轻柔地触摸水面。北堂睿忽然开口道:“沐公子想起了什么?”
穆寒微微一笑,北堂睿的眼光好生厉害,他心头不过方漫起一丝愁绪便被他看见了,自顾去看那随水飘逝的红叶,道:“江枫渔火对愁眠……”
北堂睿听闻此言蓦然抬头深看他一眼,方自笑道:“沐公子如此洒脱之人也会有不第之叹?” 穆寒所吟之句为张继落第归途中所作。
穆寒自嘲道:“在下亦是那凡夫俗子。” 北堂睿命船夫将船住在落叶最丰之处,讥道:“沐公子此言,莫非是在恳请我给你一份功名?”
穆寒冷笑道:“若沐某是这样的人,北堂公子也就不会月夜邀沐某前来饮酒了。” 如此之景,如此之时也易让人感慨,北堂睿问他他也便实说了。
北堂睿未置可否,只道:“沐公子凭一条小小的手链就名动汴城,如此心计手段,还有背后神秘莫测的家庭支撑,要在汴城寻份功名,乃是高看了汴城。” 穆寒那串手链原是洛轩的,神魔之物对于人类来说,是不可望亦不可求之物,穆寒手持如此的物品,难免让人不敢小觑,却想不到连穆寒也不知道其中的因由。北堂睿不要人在旁伺候,两人轮流执壶,这一轮轮到北堂睿执壶,为穆寒斟满酒,道:“好好的人,沾了权利之气便俗,沾了金帛之利便臭了。”

穆寒道:“那北堂公子岂不是又俗又臭?”
北堂睿呆了一呆,忽然哈哈大笑,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北堂睿连呼痛快,“沐公子果是心朗口快之人,好!也只有你才配喝我北堂睿的酒!”
两人对饮了一杯,北堂睿道:“我是又俗又臭,却不想沐公子如我一般俗臭!但在汴城,能有几分地位的人哪个是干净的?沐公子不必去沾染俗气了,臭到一定的程度连自己都不会知道了!”
穆寒笑而不答,只给他斟酒,北堂睿酒量甚好,一杯接一杯,脸色都不带变,酒倒满仰头又喝了下去,道:“如今天下,藩不藩,王不王,浊气侵天,为官也好,为商也好,所为的不过是自己的口中食,身上衣。无良君,便有良臣,也难建一份万世之基业!”
穆寒讶然,想不到他还有如此的见识,但依他所言,难道逢此不明之世,就该得过且过,快活一天是一天么?
穆寒醒来时已在自己的床上了,头痛欲裂,回想昨夜的情形,只隐约记得好像和北堂睿为了什么问题争论了半日,北堂睿似乎情绪激动,一边说话一边饮酒,穆寒不知不觉的也跟着喝了许多,后来穆寒头一栽就醉倒桌上,恍恍惚惚还记得伸过来的手……
穆寒摇了摇头,虽是难受,毕竟没有昨日严重了。身上的衣服已换过了,怎么回来的穆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推门呼吸新鲜空气,冷月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一个青花瓷碗,见他起身,笑道:“穆寒,你起来了,头痛么?”
穆寒道:“还好。”说着拿过瓷碗,是一碗燕窝粥,已是午饭时分了,穆寒宿醉,胃里难受得紧,吃点清淡的正好。穆寒问道:“玉玲儿找到了么?”
冷月笑道:“找着了,好笑的很,我们在外面找的昏天暗地,他躲在自己的房间睡着了。”
穆寒也笑:“我早说不用着急他的。”
“今日一大早有个老者前来,说是什么北堂公子派来的管事,现在还在等你回话呢。”
穆寒眉头一皱:“我何时说要一个管事?他搞的是什么鬼?”
冷月道:“那我叫他走了吧。”
穆寒想了想,道:“罢,管事就管事吧,不是管家便好了。”昨夜北堂睿那句“沐公子不必去沾染俗气了”让穆寒好不痛快,北堂睿未免也管的太宽了些吧,他可从来没有开口向他要半分的名利,也并没有主动去交接他,他怎么一副为他决定的模样?但这样的人又开罪不得,且看他想做什么再说吧。
“昨夜我是怎么回来的?”
冷月抿嘴一笑,“我却不知道,听小子们说是一个富贵公子搀回来的,还说是个风神俊朗的年轻公子。”
穆寒奇道:“我不回来你怎么不等我了么?”
冷月的脸蓦地红了,“我在房间里等你,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他们的甜蜜恩爱被人打断,她还指望着他早些回来继续呢。 穆寒笑刮她的鼻尖。
那管事的看起来已是耳顺之年,神情中凭空的一股威仪,稀疏的几根胡须却留的甚长,在这股威仪中添了几分有趣。
两人厮见罢,那管事的看来虽傲慢,却是一丝不苟地对穆寒行着主仆之礼,自报了姓名来意,原来是北堂睿手下的老管事,名唤魏孰,原本是跟着北堂杰的,北堂杰不甚重用,北堂睿年长管事后便从父亲那里请了过来,大大的提拔,魏孰这才如鱼得水,这些年来为北堂睿鞍前马后的效命,是北堂睿最用得的人。却怎么派到穆寒这里?穆寒又没有什么事可以给他管!
魏管事道:“家小主说了,沐公子这儿缺个人疏财生财,因此把小人派来了,若管的好了便罢,若不好,小人人头落地自不必说,小主还当加倍奉还沐公子所折的财物!”说的正义凛然,一点被嘱咐过被威胁过的样子都没有,仿佛做好做不好都是一样的,又像是只是原话复述,自己却根本就没有想过做不好会如何如何一样。
穆寒道:“北堂公子如此抬爱真是折杀沐某了!”
本不过是客套,魏管事却答道:“小主做事全凭喜好,沐公子还是自求多福吧!” 穆寒心中诧异,却也不问,只吩咐伺候在旁的管家:“日后魏管事要动用什么便是什么,不必问我了。”
管家连忙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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