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紫衣少女叹道:“好吧!我答应你,但我一生从不愿吃一点亏,我救了他,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上官婉倩道:“什么条件?”
紫衣少女道:“说来容易,做去难,只怕你难以信守。”
上官婉倩道:“只要我力能所及,无不答应。你不用卖关子,快些说吧!”
紫衣少女道:“我一生做事,从不愿陷人绝境……”,说话问,探手入怀,摸出一只羊脂般的玉瓶,接道:“这瓶中是我们南海门的腐心神丹,服下之后,七日之内,腐心剧毒,即将深入内脏……”
上官嵩只听得虎目圆睁,怒声喝道:“什么?你要我女儿服用这等绝毒的药物吗?”
紫衣少女冷冷地接道:“我要是有心让她服用,也不会对她说明了。如若我说这瓶中药物,是我们南海门中灵丹,服用后,能够延年益寿,增长内力,不知你信是不信?”
上官嵩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个,这个……自然是不信。”
紫衣少女道:“我说出了这瓶中是绝毒的腐心毒丹,如若你的女儿自愿服用,自是不干我事。”
上官婉倩道:“你一直说下去吧!我倒要见识一下你用什么方法,能让我甘愿服此毒丹。”
紫衣少女道:“事情很简单,你要我救他性命,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但我不愿使你觉得太为难,因此提出两个难题由你自己选择一个……”
上官婉倩道:“第一个是要我服下腐心神丹了?不用再说啦!你说说另外一个吧!”
紫农少女道:“另一个更简单,只要你立下重誓,他的伤势好了之后,你不和他说一句话,也不许帮他一件事,就成啦!”
上官嵩高声接道:“这很容易,倩儿快答应吧!”
上官婉倩幽怨地望了老父一眼,轻轻叹息一声,问道:“服下这腐心神丹之后,不知还能活多久?”
紫衣少女道:“不要紧,只要你能按时服用解药,三五年也死不了,但如不服解药,七日内五脏六腑腐烂而死,我可以先给你三粒解药,每日服用一粒。”
上官婉倩沉吟了一阵,道:“我就试试你们南海腐心神丹。”
紫衣少女娇笑道:“那很好。”伸手取过玉瓶,打开瓶塞,倒出一粒绿色的丹丸,道:
“你吃下去,我立刻就动手救他,一顿饭工夫之内,我可以使他复生。”
上官婉倩接着毒丹,两滴热泪滚下双颊,幽幽说道:“爹爹,我知道这选择将伤到爹爹之心,但望爹爹原谅你的不孝女儿了。”
上官嵩早已激动得全身抖动,颤声说道:“孩子,你可是发了疯么?”
上官婉倩淡淡一笑,举手把一粒腐心毒丹,投入口中。
紫衣少女道:“此丹绝毒,人口后就化成溶液,毒随血行,侵入肺腑,你如妄想把它藏入口中,那可是自找苦吃……”
上官婉倩怒道:“你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早已咽下去了,不信你瞧瞧看!”
说完,果然自行张开了樱口。
紫衣少女又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碧玉瓶子,倒出来四粒白色的丹丸,说:“你倒是很守信用,这三粒解毒灵丹,你要好好收存着,十二个时辰后服用一粒,此后每隔一个月,再服一颗,三粒灵丹可保你三月无恙。”
上官嵩一颗心随着女儿服用下的毒丹,直向下面沉去,过度的激动和伤痛,使他的手足瘫软,近在咫尺,竟然无法及时抢夺下女儿手中毒丹。
在他想来,上官婉倩不致任性到明知那丹药绝毒无比,赌气服用却未曾料到她竟然真的把一粒毒丹服下。
那紫衣少女似是也被上官婉倩服下毒丹的豪情所慑,轻轻叹息一声,伏下身子,迅快的扶起徐元平左肩,低声对上官婉倩道:“你快把你手中那白色的丹丸,给他服用一粒。”
上官婉倩依言施为,捏开徐元平的牙关,把一粒白色丹丸,投入了徐元平的口中。
紫衣少女低声说道:“听我吩咐,推拿他身上**道。”
上官婉倩瞪了那紫衣少女一眼,道:“有一天我总要把你斩死剑下!”
紫衣少女娇脆的一笑,道:“此后岁月,你将尝试到奇毒腐心之苦,自顾不暇,哪里还会有时间记恨于我……”
她徽微一顿,又道:“现在快推拿他项间‘天窗’、‘廉泉’二**。”
上官婉倩依言,双手各按二**,开始推拿。
紫衣少女低声说道:“每**推拿十次,移到‘缺盆’、‘气舍’二**之上。”
那紫衣少女不停口述,上官婉倩依言施为,片刻之间,又连续推了徐元平“中府”、“神藏”、“步库”、“大包”、“承满”、“太乙”、“天枢”、“行门”八处大**。”
上官嵩经过一阵调息,激动的心情,逐渐的平复下来,突然一上步,把手中二十四斤的银剑,架在紫衣少女颈上。
上官婉倩低声说道:“爹爹,别伤了她!”
紫衣少女头也不转地冷冷说道:“杀了我,你将亲眼看到他女儿,身受那剧毒腐心之苦,七日夜呻吟不绝,声声断肠……”
说完,突然举起双掌,重重的击在徐元平前胸之上。
她这两掌似是用力极猛,击在徐元平前胸之后,徐元平突然睁开了双目,挺身而起。
紫衣少女迅快的站了起来,举步欲行。
上官嵩银剑微—加力,硬把那紫衣少女举步欲行的娇躯,重又按坐在地上。
一个念头,闪电般由上官嵩脑际掠过,暗暗忖道:此女娇嫩的有如平常之人,只要我微一用力,她就似承受不住,难道她不会武功吗?但她口述人身要**,如数家珍一般,不像毫无武学基础之人。
他在忖思之间,白发苍苍的梅娘,却悄无声息的举手按在上官婉倩的背心之上。
上官嵩目光一瞥,冷然说道:“你如伤了我女儿寸肤一发,我立时把这女娃儿斩毙剑下。”
梅娘道:“我只要微一加力,即把你女儿心脉震的寸寸断裂。”
上官嵩道:“她服用了剧毒之药,难以活过三月……”
徐元平左手按在胸肋问的伤口之上,右手一探,捡起了地上的戮情剑,手腕一抖,疾向上官嵩右腕脉门点去。
他出手既快,上官嵩又在毫无防备之下,想也来不及想,本能的一松银剑,避开右腕要**。
徐元平原未存心伤他,右腕一抬,不容那银剑落地,已把它踢飞起来。
但见银芒一闪,长剑直向梅娘飞击过去。
梅娘冷哼一声,举起手中竹杖啪的一声,击在那疾飞而来的银剑之上,二十四斤重的银剑,登时被击的横向一侧飞去。
上官婉倩已觉出那按在后背“命门**”上的手掌,蓄蕴着强大的暗劲,只要自己一挣动,势必将启动她的杀机,是以在梅娘掌势未离开她命门**前,不敢移动一步。
徐元平一击之下,见梅娘仍未移开按在上官婉倩要**的左掌,立时挥剑欺上,连出三招。
但见青芒闪闪,逼的梅娘连退两步,左掌也被迫移离了上官婉倩的命门**。
上官婉倩借势一跃,飞落在父亲身侧。
梅娘厉笑一声,喝道:“你要讨死?”竹杖横里扫击出去。
徐元平仰身疾迟,跃开八尺。
他在重伤之后,全身存血放至将尽之时,虽有着精深的内功,体力亦极衰弱,刚才一鼓作气,大振余勇,救了二女,眼下二女脱险,振起的精神,随之溃散,双脚着地不稳,跌个仰面朝天。
梅娘举起竹杖,放在他“玄机”要**之上,满脸愤怒杀机,但却蓄劲不发。
她早已看出那紫衣少女对这位英拔不群,气度豪硬的少年,有着一种恨于置之死地,怜爱重于性命的奇怪感情。她不知一旦杀死此人之后,会给那紫衣少女如何一种刺激?她天赋的绝世才华,使任何人都无法预测她的感情变化。
只听上官婉倩高声叫道:“他重伤未复,体力衰弱,任何人在这一段时光中都可以把他杀死。你乘人之危杀了他,算不得什么英雄。”
这时,王冠中和红衣缺腿大汉,早已跃落到那紫衣少女的身侧,分立左右相护。
只听那紫衣少女清亮的娇笑之声,响荡在耳际,接道:“梅娘,不要杀他,放他去吧!”
梅娘一提竹杖,缓步退开。
徐元平左手按住伤口,右手撑地坐起,捡起了戮情剑,目光环扫了四周一眼,缓步向前行去。
他没有向谁道谢,脸上是一片冷寂的神色,既无惜恋,也无怨愤。
他漠视生死,也忍得下痛苦。
夜色中,只见他摇动的背影,逐渐的远去。
谁都看得出来,他在用着全力挣扎而行,他有着无比的坚强,不愿在任何人面前示弱,他也有着无比的寂寞,没有一个人问他的伤势如何,说几句慰藉之言。
一阵强厉的山风吹来,飘起那紫衣少女蒙面的黑纱,但她却浑如不觉。
王冠中迅快的伸出右手,接下她蒙面的黑纱,轻说道:“山夜风凉,师妹身体要紧,咱们早些回去吧!”
紫衣少女如梦初醒般,长长的吁一口气,说道:“当真是一条硬汉……”,一滴热泪,滴在王冠中手背上。
王冠中如受重击,全身一颤,低声说道:“咱们该回去了。”
忽听上官婉倩尖声叫道:“等等我……”,放腿向徐元平去路上疾追过去。
紫衣少女急急叫道:“他走不远,快站住,我有话说!”
梅娘应声出手,竹杖一横,拦住了上官婉倩的去路。
上官婉倩心急如焚,一见竹杖拦路,立时横向一侧跃去。
但梅娘身法何等迅快,哪还容她绕过竹杖,当下右手暗运内力,硬把上官婉倩向前行进的娇躯拉后数尺,冷冷说道:“我如存心杀你,这一击已把你立毙杖下了。”
只听那紫衣少女柔声说道:“上官姑娘,等一等,我有话要对你说。”
上官婉倩回头怒道:“什么话说?”
紫衣少女缓步走了过来,低声间道:“你追他干什么呢?他身上余毒未清,活不过多久时光了,你要给他送葬吗?”
上官婉倩道:“你这人毒如蛇蝎,不要你管!”
紫衣少女道:“不错,我要把他摆布的求生不能,求死不成,让他多受几年折磨,因此,还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去,这里有一个药方,你带着去吧!”
上官婉倩道:“什么药方?”
紫衣少女道:“一面清除他身上余毒,一面却让另一类慢的毒性,逐渐侵入他的肌肤之中……”
上官婉情接道:“哼!这有什么用呢?”
紫衣少女笑道:“这叫做前门逐虎,后门引狼……”
上官婉倩道:“我不要听啦!”转身欲去。
紫衣少女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我这药方虽然暗蕴奇毒,但那药性缓慢,两三年后,才能发作,如他不服此药,身上剧毒余力,三日内可要他的性命,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服我的药好。”
上官婉倩怔了一怔,暗道:“是啊,药虽含毒,但可延长他的性命,何况那药性发作要两三年后呢?在这段时日中,尽可遍寻天下名医求治……
只听那紫衣少女笑道:“你不用多用心机了,你只不过有三个月可活,你毒发身死在他之前,如若妄想他求医疗治,岂不是替人作嫁?”
上官婉倩怒声接道:“你说的什么话?我听不懂。”
紫衣少女笑道:“鬼谷二娇,和他日久相处,情愫早生,你如千辛万苦的帮他求访名医,疗好毒伤,但自己却难过三月大限,这又问苦呢?”
上官婉倩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恨他,他确实是一位诚厚的君子,滔滔人世,他这样的人,绝无仅有,唉!我过去也和你一般的恨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日日夜夜我都在想着如何能把他伤在剑下,如何当着天下英雄之面,把他羞辱一场……”
紫衣少女摇手阻止再说下去,探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白色绢帕,轻声说道:“你可有画眉黛笔,借我用用?”
上官婉倩道:“我从不描眉涂粉,哪来黛笔?”
紫衣少女缓步走近那余烬未熄的野火旁边,伸手取过一枝尚未燃完的枯枝,随手在那白绢上写下药方交给上官婉倩说道:“我已把话说的很清楚,信不信在你了。”
上官婉倩不自主的接过绢帕,抬头看去,只见爹爹正和那施用两仪尺的大汉,打的难解难分不禁一颦秀眉。
紫衣少女急急说道:“你爹爹如脱开身,定然不让你相陪着,一个余毒未清,命在旦夕的人结伴而行,必将全力阻止于你,趁此机会,快些去吧……”
上官婉倩道:“你们人多,我爹爹武功再高,也不是你们的敌手。”
紫衣少女笑道:“单是梅娘一人,你爹爹也打她不过,你该明自我这话,并非危言耸听,你只管放心的跟他走吧!我保证决不让你爹爹受到毫发之伤……”
上官婉倩忽然流下泪来,说道:“我和爹爹一别,只怕今生今世,再无见面之日。”
紫衣少女道:“看你的面相,决不是早天之人,也许你们能访得名医,援手相助,解去你们身上之毒,纵然事与愿违,也不妨事,反正你还有近百日的时光好恬,等他伤势好了之后,你再回甘南上官堡,见你爹爹一面,也不会迟,你去之后,我会告诉你爹爹,不让他追寻你的行踪,要他早回上官堡去等你。”
她的声音柔和无比,可是字字句句,都使人有着凛然不安的感觉,但又无话可驳,只觉除了照她吩咐去做之外,别无良策。
上官婉倩长长吁一口气,道:“我剑下杀死之人,已然难计其数,不知为什么不能杀你……”
紫衣少女道:“这其中道理博深,一言难尽。你一直没有杀我的机会,虽然你只要举手之劳;但在那举手之前,你的心志,已然被我征服控制……”,说至此处,突然向后退了两步,双手捧着前胸,接道:“快些去吧!他体力未复,万一跌入了山涧之中,势必被摔个粉身碎骨不可。”

上官婉倩举手抹去脸上泪痕,道:“我爹爹的安危有劳你了。如若我三月后还能不死,定当补报此番情意。”
紫衣少女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咱们这次分手后,日后还能不能相见?他已经去远了,你快些去吧!”
上官婉倩长长叹息一声,欲言又止,转身直向徐元平去路追了上去。
紫衣少女望着她背影去远,放声大笑一阵,缓步走了回来,高声说道:“大师兄快停下手,我有话要说。”
王冠中两仪尺急施一招“暴雨梨花”,两仪尺化成一片光影,逼得上官嵩向后退了两步,借势一跃,横出五尺。
第三十二回丧庐怪医
上官嵩和王冠中动手之时,觉着对方兵刃似有着一股极强的吸力,自己剑招上很多精奥的变化,都无法施展出来,心中大感惊愕,但又不便出言迫问,力搏了二三十个照面之后,渐觉不支,只觉手中兵刃运用之上,渐感沉重。
王冠中已操胜算当儿,忽然一跃而退,上官嵩一面运气调息,两道目光,却凝注在王冠中手中兵刃上。
只听那紫衣少女高声道:“上官堡主,你和我大师兄动手几十招了,定已知今日之战,凶多吉少!”
上官嵩冷冷答道:“未分出胜败之前,很难说鹿死谁手。”
紫衣少女道:“如果我们用两人合攻你一个,你自信能挡得几招?”
上官嵩道:“这个,很难说了。”
紫衣少女道:“你还有自知之明。”
上官嵩怒声说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我上官嵩是何等人?岂肯束手就缚?”
紫衣少女道:“没有人要你束手就缚,令爱临行之际,再三恳求于我,不让我伤害于你。”
上官嵩道:“我女儿巾帼女杰,岂肯出言求人,老夫不信!”
紫衣少女道:“在平常之时,她是不会,但眼下情形不同。”
上官嵩道:“什么不同?”
紫衣少女道:“她已服下了我们南海门中绝毒之药,三月后,必然无救。人之将死,大都将消去争胜之心,她要我转告你,不要你去追寻她的行踪,三个月内,她自然会回到甘南上官堡去。要你替她准备好一副棺木,她要很安静地死在自己的家中。”
上官嵩怔了一怔,道:“这话当真吗?”
紫衣少女道:“我已答应了她,不伤害你,你快些走吧……”
上官嵩微一犹豫,转身向前走去。
紫衣少女高声说道:“目下此地是非正多,你不用去找你女儿了,早些回去。如若你被事耽误,归去迟了,见不到你女儿最后一面,那可是终身大憾了!”
上官嵩放声大叫道:“倩儿,倩儿!”
放腿向前奔去,声如雷鸣,直冲霄汉,深夜之中,这声音更显得悲壮凄凉,空谷回音,满山谷都是呼叫倩儿的回音。
紫衣少女忽然叹息一声,低声对梅娘等说道:“咱们走吧!”
梅娘微微一怔,道:“孩子,你不是要杀那姓徐的么?为什么又放他去啦!”
紫衣少女道:“杀了他只不过一刀一剑之苦有什么好,我要慢慢的折磨他,让他受尽了活罪再死。”
梅娘缓步走了过来,低声说道:“中原武林道上,杀机腾腾,浩劫将至,数十年来养精蓄锐的武林高手,即将展开互相残杀,咱们留在这里,难免要被牵入这场是非之中,不如早回南海去吧!”
紫衣少女摇摇头道:“我不要回去啦!”
梅娘道:“你不想你爹爹吗?”
紫衣少女道:“爹爹学博天人,他自有排遣之法,不用我承欢膝下。”
梅娘道:“南海景物,世无其匹,那拖舟巨鲸,奇花仙草,样样都非中原可见之物。你就一点也不怀念吗?”
紫衣少女道:“我不怀念,我要挑起中原武林问的仇恨,看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武林高手精英相互残杀溅血。”
梅娘道:“唉!你如肯早年学习武功,现在也可以和他们一较身手了。”
紫衣少女道:“我如学成武功,只怕早已死在别人手中了。”
梅娘道:“你不学武功,那也罢了。从小就抱住书本不放,把身体糟蹋得弱不禁风,你这样的身体如何能经得长途跋涉,终日劳碌?孩子,听我一句话吧!咱们还是早些回南海去!”
紫衣少女道:“我这样一副样子,见了我爹爹之后,定要大伤他心,那就不如死在外面的好。”
王冠中道:“师傅胸罗万有,也许能疗治好你的……”
紫衣少女娇声喝道:“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不要听,我要让中原武林人物自相杀伐的两败俱伤,才能出了心中一口怨气……”
她微微一顿之后,又道:“你们如愿帮我完成这个心愿,那是正好不过,如不愿助我,尽管请走。”
梅娘道:“孩子,你怎么能讲这样的话呢!你如执意不回南海,我也不回去了。”
王冠中道:“师妹执意要留在中原,小兄等自将尽力保护……”
紫衣少女突然放声一阵大笑后,沉默不响,半晌之后,才接道:“你们答应了,就永不要再提转回南海的事……”她忽的长叹一声,接道:“咱们走吧!”转过身子,缓步向前走去。
在场的人,都觉着她言不由衷,但谁也无法猜想到此刻她心中想的什么?
梅娘轻轻一顿竹杖,当先随在那紫衣少女身后,向前行去,王冠中和那红衣缺腿大汉及驼、矮二叟鱼贯相随,漫步向前走去。
除了脚步着地的沙沙之声,伴着那轻啸的山风之外,再听不到一点声息。那紫衣少女脸上的幽苦,使所有的人都失去了欢乐。
且说上官婉倩急步奔行,片刻之后,已追上了步履踉跄的徐元平。他的体力,显然已无法支持,他行进的双腿,举步之间,有如负着万斤,摇颤不稳。
但他却有着无比的坚强,虽然已筋疲力尽,但却不肯坐下来休息一下。
上官婉倩很想追上去扶他一把,但另一个心念,却闪电般从脑际掠过,心中暗暗忖道:
他此刻正以全身所有的潜力,和受伤的身躯搏斗,自己如若赶去扶他,说不定将会激起他的愤怒。
她放慢了脚步,缓缓而行,相随在他的身后。
这是一道倾斜的山坡,坡间生长着矮松丛草。
徐元平重重的喘息着,不时用左手抓着矮松丛草,借力攀登。终于,被他爬上了峰顶。
只听他长长吁一口气,缓缓坐了下去,放下手中的戮情剑,倒在一株矮松下。
山峰下传来了上官嵩呼唤倩儿的声音,字字如铁锤一般敲打在上官婉倩的心上。她的心剧烈的跳动,泪水像是泉水般夺眶而出。
她紧咬着牙关,一语不发,回眸望望倒卧在矮松下的徐元平,奔了过去,低声说道:
“你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不要再倔强啦!让我扶你走吧!”
她一连说了数声,徐元平—直不闻不问,连眼皮也未睁动一下。
伸手摸去,只觉他呼吸若断若续,手臂僵硬,人已晕了过去。
呼叫倩儿的声音,逐渐远去,渐不可闻。
上官婉倩举起手中的绢帕擦拭一下泪痕,一阵幽香扑入鼻中,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了这绢帕上,还写着疗治徐元平伤势的药方,赶忙停了下来。
打开看去,只见两个字迹,已被泪水浸湿的有些模糊不清。
她无暇仔细查看,匆匆收起绢帕,抱起了徐元平,望着他苍白的脸色,自言自语地说道:
“死了吧!死了可以少受多少折磨……”
忽然觉着怀抱中的徐元平,挣动了一下,一启双目,重又闭起。
上官婉倩低下头去,俯在他前胸之上,听了一阵,只觉他心脏还在不停的跳动,脚尖一抬,挑起了戮情剑,握在手中,放腿向前奔去。
一口气翻越过两处山巅,到一处避风的所在。
这是三山对峙的山凹,方圆不过三四丈大小,生满着青草。
上官婉倩找了一处柔软的草地,放下了徐元平,拂拭一下脸上的汗水,坐在他的身侧,仰脸望着升起的旭日,呆呆的出神。
她无法决定行止,面对这样一位奄奄将毙的重伤之人,更有些六神无主。
这位从小被父母娇宠长大,生性躁急的姑娘,呆坐了一阵之后,突然挺身而起,拔出背上长剑,投在草地上,恨恨地说道:“我要是从小不练武,读些治病疗伤的医书,现在不是可以救他了吗?”
忽然脑际灵光一闪,想起那紫衣少女相赠白色解毒丸来,暗暗忖道:他刚才服用的药丸,和那丫头给我的继命解毒丹丸,同由一个瓶中倒了出来,自然是一种药了,为什么不可以给他再服一粒呢?
心念一转,立时从怀中摸出丹丸。
山谷中透射过一缕晨阳的光芒,照在两粒白色的丹丸上,每一粒丹丸都和她本身有着莫大的关系,徐元平服下一粒,她即将付出一个月的生存代价。
面临着这种极端的冲突,上官婉倩亦不禁黯然一叹,像是为自己减少一月的生命惋惜……
她缓缓捏起一粒丹丸,投入了徐元平的口中。
这丹丸不知是何药配成,确有着惊人的奇效,徐元平服用灵丹,不过片刻时光,突然挺身坐了起来。
他望望肋间的伤口,缓缓把目光移注到上官婉倩的脸上,冷冷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徐元平的倔强神情,反而使躁急的上官婉倩,变的温柔起来。她理一下飘浮在鬓边的散发,笑道:“我也不知,这是个幽静的山凹,没有名字。”
徐元平目光转动,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山势,说道:“我要死在山峰上,谁把我送到此地了?”
他还有清晰的记忆。
上官婉倩道:“你晕在山峰上,我把你抱到此地,那里山风太大……”,她幽幽一叹,接道:“我就跟在你身后,看到你带着重伤爬登山坡,我想去扶你,又怕你生气。”
徐元平目光忽然移注到上官婉倩身旁的戮情剑,说道:“把宝剑给我。”
上官婉倩依言取过宝剑,递了过去。
徐元平接过了戮情剑,晃了两晃,日光耀射之下,闪烁着夺目的寒光,上官婉倩轻轻叹息一声道:“果然是一柄绝世无双的利器。”
徐元平缓缓放下戮情剑说道:“江湖上传说此剑最不吉利,看来是不错了。”上官婉倩忽然想起那紫衣少女相赠药方之事,微微一笑,道:“那紫衣丫头在我临行之际,用绢帕写了一张药方,她说你身上余毒未清,要你照方服用,以清余毒……”,话到此处,突然住口不说下去。
徐元平轻轻嗯了一声,回目望了那戮情剑一眼,道:“承蒙相助,无物奉赠,此剑虽是少林之物,但恐怕我已无法带走它了。与其让它遗落这大山之中,倒不如送给姑娘了。”
上官婉倩轻颦黛眉说道:“那紫衣丫头说,你如不照绢帕上药方服用,只怕难以活过一夜。”
徐元平淡淡一笑道:“我肋间剑伤,可是那紫衣姑娘刺的吗?”
两人你言我语,完全格格不入,答非所问。
上官婉倩道:“这等荒野所在,买药不易,咱们早些上路,找个市镇……”
徐元平摇摇头道:“姑娘的盛情在下心领了,我要去了!”缓缓站起身来,摇摇摆摆的向前走去。
上官婉倩一跃而起,拦住去路,正容说道:“你要到哪里去?”
徐元平道:“不用你管。”突然振奋余力,沿着山谷放腿而奔,眨眼之间,转过了两个山弯不见。
上官婉倩呆呆的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心中泛现出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一跺脚恨声说道:
“哼!不知好歹,去死吧!”伏身捡起了戮情剑,信步向徐元平的去向走去。
徐元平一口气跑出了三四里路,忽然觉出余力用尽,两腿一软,栽倒地上。
但他的神志,仍然清醒,长长吸一口气,又挣扎爬了起来,仰脸望着无际的蓝天,落下来两滴泪水。
他用冷傲掩遮住了脆弱,但却无法掩没去心灵的寂寞,他用无比的坚毅忍耐,在人前装出豪强,但无人时,却忍不住心中的悲伤。
他不愿受人怜悯,也不愿受人因怜悯赐与的帮助,他用痛苦和死亡,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英雄,但却无能充实心灵因孤寂而成的空虚,英雄的心,是这样寂寞……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遥遥的传了过来,徐元平警觉的滚入一片草丛之中。
他想死的默默无闻,让尸体和草木同朽。
但闻那步履声愈来愈近,一个十六七岁的童子,背负着一个年迈的老翁,缓步走了过来。
崎岖的山道,使那童子不胜负荷之感,他一面不停地挥拭着头上的汗水,一面重重的喘息着。
背上的老翁,似有着很沉重的病势,紧紧的闭着双目,日光照射着他满脸堆累的皱纹,看他的年龄,至少在花甲以上了。
那童子似是已走的筋疲力尽,缓缓放下背上的老人,叫道:“爷爷,咱们休息一会再走吧!”
那老人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梦呓般地说道:“孩子苦了你啦!我这样老了,也该死啦,但我不看到你讨过媳妇搬入我为你们建筑的新居中去,死也难以瞑目,我还得再活几年,看到你讨过媳妇再死……”
徐元平听得心中一动,暗想道:“这老人的心愿,多么的平凡,只愿看到他的幼孙,娶个媳妇,然后才能死的瞑目,我却身负着血海深仇,以及对那赐恩如山的慧空大师许下的心愿,一件也未完成,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吗?
一念动心,生死大事,又开始在他脑际中盘旋不息,他重新考虑自己是否就这样死去……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