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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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定颖越陵的伤势没有大碍后,沉夜决定离开这个地方。沉夜没有说明要去到哪里,只是说要到国家的边陲,靠北的一些地方。让沉夜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他认为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非常的不安全,虽然他自己并不确定他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药王,但那些想谋权的宦官们可没这么想,凡是跟药王甚至是跟药王有所关系的人,他们都会疑神疑鬼怕放错过的除掉;另一个则因为沉夜是个药师,所以必须长年到处去采药,这次他之所以要暂住在西南地区这个四季如春的森林里,是因为这里长年潮湿,滋长着不少珍稀药材,他一直想要找的龙涎香就是一味。要不是发生药王这件事,沉夜不会这么早就离开,现在,他只想找个稍微安全点的地方,不让景儿再遭受类似的事情。
真的决定离开前,沉夜问了一下颖越陵,问他是离开还是跟他们一块到北方。
其实也不是问,只不过是沉夜用目光看了一下颖越陵,没想到颖越陵竟像是知晓他内心的想法般,回答他:“我跟你们一块去北方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有能力去报仇并——救出我妹妹,况且青枫那个人还算是蛮疼她的,不会伤害她——所以,我跟你、还有景儿一块离开。至少,我有武功,在路上如果还遇上相同的事,我可以保护……景儿——”
颖越陵断断续续的话没有让沈夜沉默太久,在景儿与雪团,及颖越陵的希冀眼神的攻势下,沉夜点了点头。
沉夜的点头当下让景儿高兴到直扑到他的怀中大喊大笑,连雪团都吱吱叫个不停。
而颖越陵——他拼命压制想与景儿一样扑到沉夜面前紧紧抱住他的冲动,垂下了脑袋,埋脸扬笑……
真正要离开的那天,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后,沉夜却不知道在搞鼓什么,扔下景儿跟颖越陵在一旁,让他们两人一小动物觉得一头雾水两两相?。
最后,沉夜用一张大荆麻叶托出一坨看上去像粪便一样颜色的东西走到他们面前,并在颖越陵面前站定。
颖越陵还未来得及对沉夜拿到自己面前的黑黄一坨的东西做出感想,沉夜淡漠的、带着许些命令的话就已传来:“站好,不许动。”
虽然不能理解沉夜想要做什么,但颖越陵还听话的照做。好不容易才让沉夜答应让他跟在他们身边,他可不想惹他不高兴,最后还被赶走。
看到颖越陵乖乖地站好后,沉夜不再多说什么,捧起手中的东西就像颖越陵的脸上抹——
“唔!”沉夜的意外举动加上随着沉夜的动作刺入鼻孔的怪异味道让颖越陵闷哼——下意识地不敢开口,怕这股浓郁的怪气味会直冲喉咙,呛住自己。
而就在颖越陵以为自己会在这股刺鼻怪异气味的熏陶下昏过去时,沉夜才放开手,让他得到清新的空气,这才缓解了怪异气味带给他的恶心反胃的感受。
“呼、呼、呼……”颖越陵此刻非常深刻的感受到,原来空气是带着淡雅的清香,非常的好闻且让他留恋不已的。
弯下腰拼命呼吸着此时令他感到舒畅的空气,他的目光在望到瞠目结舌看着自己的景儿,跟站在景儿肩上同样一副呆愕模样的雪团时觉得有些奇怪。
还没来得及问,景儿就已经在回过神来的那一剎破口喊出:“焱影叔叔变成焱影爷爷了!”
什、什么?颖越陵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我跟景儿到没什么大碍,但你不行,你还被那些想把你赶尽杀绝的人追杀,所以,你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我在你脸上抹了些药,这些药没有什么作用,就是抹上去后能让你看起来较为衰老,虽然这些药干掉之后不容易扯下来,但只要你洗洗,就可以洗掉的,它们易溶于水。”
这样啊。沉夜的话让颖越陵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在碰到贴在他的脸上那些还湿趴趴的药泥后,心中的疑窦才解开。
尽管开始时对沉夜的举动感到不解,但他却没有为此而觉得不安,莫名的,他信任着沉夜。
“那爹,景儿以后是不是该把焱影叔叔这个称呼改做焱影爷爷呢?”听到父亲这么一说,景儿聪颖地说道。
沉夜没有回答,反而是看了一眼颖越陵。
只消一个目光,颖越陵就已知道沉夜想对他说什么。沉夜在问他,他的这个名字会不会被那些追杀他的人或是其它人认出来。
想冲景儿笑,却因脸上被抹上的重重厚厚的一层药泥而觉得笑起来挺吃力的。
“景儿,你就在人前叫我做焱影爷爷,在没有外人时你叫回焱影叔叔好不好。焱影叔叔可不想才当叔叔,就马上当爷爷呢!”
“呵呵!”被颖越陵的玩笑语气逗乐的景儿忍不住呵呵笑着,并用力点点头,“好!景儿知道了!”
“啊,景儿真的好乖喔!”颖越陵把景儿抱在怀中,用力搂了一会儿放开。
当他站起来时,他对沉夜说道:“以后——就叫我焱影吧。‘颖越陵’这个名字从今天开始就不用了。”
沉夜点头。颖越陵——焱影说得对,现在他的这个名字可谓是禁忌,重则还会引来杀身之祸。反正只是个称谓,叫什么都无所谓的。所以,不用反而更好。
经过七天的长途跋涉,风满楼才到达了西南地区,这块传言药王在此出现的地方。
现在风满楼所在的地方是这个地区最繁华的城市,没有急着要去找药王,风满楼决定先探清楚情况后,再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在驿馆休息半日后,就来到了这个地方的府衙,想从这里开始寻找药王的线索。
听着在此地官吏的诉说,风满楼注意到了一件事:“你是说,对于药王这个人,都是由民间百姓的传言中知晓他的一举一动的?”
“是的,大人。”一身瘦骨留有羊须的地方官点头。
风满楼的职位比他还要高,所以他是站着而风满楼里坐着的。
“换句话说,就是根本都还未真正知晓这个人的行踪、长相、姓名?”风满楼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他的艰辛到来,得到的竟是这种模糊的线索。
还说什么消息准确……这不是糊弄人吗?!只不过是些老百姓的道听途说,就让他们这么大费周折——
“大人,其实,我们得知曾有几个人见过药王。”
“哦。”风满楼挑眉。这位地方官的话让他的心里还真有了那几缕宽慰。
“可惜的是……”
“是什么?”地方官犹豫未尽的话让风满楼问道。
“那几个人不久前都被人杀了。”
“……”地方官的话让风满楼沉默片刻,不久后他问,“被杀的那几个人是不久前曾经上报过被杀的那几个……还是,才被杀死不久的?”
约莫四十多岁,看起来颇为瘦弱的这位地方官微微摇头,“没有,大人,就是原来就杀的那几个人。”
风满楼听罢他的话后很仔细地盯着这位地方官看了一阵子,随后,他说道:“丘大人,既然这几个被杀的人已经上报,那你还告诉我这件事做什么?”
这位丘姓的地方官低着头,在风满楼的这句话后,他缄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这几个人在被杀之前曾经对四邻说过他们见到药王时的大概情况,尽管他们对于药王本人的描述有不少出入,但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在我们这个地方最大的虎泽山里见过药王的。”
他的这句话这风满楼颇为意外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上报?”
“……大人,每次我们一上报有人见过药王,那些人就被杀了。”
这句话风满楼听明白了。这位地方官在暗指朝廷里有人意谋杀掉药王。
“那你,认为告诉我安全吗?”风满楼深深地看着这位地方官。
方才,他以为这个地方的官员办事根本就是敷衍了事、胡乱取证搪塞朝廷罢了,没想到——就拿他面前的这位地方官来说,看似无能无为,实则深藏不露啊。
这位地方官躬了下身,说道:“风大人,现在,我们可以告诉任何一个人了。”
“难不成……”风满楼胸口有些抽搐地说道。
“当我们的人去到虎泽山里时,的确找到了有人居住过的木屋,但,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并且,那个小木屋有打斗过的痕迹,还有不少血迹……虽然没有见到任何人的尸体,但以前几次的案例来看,小木屋的主人还活着的可能性极低。”
“……丘大人,你认为这个事情还是原先的那些不知名的人做的?”
“以现场的那些利落处理现场的手法来看——很像。”
听罢这位地方官的话,风满楼放在膝上的双掌紧紧握起。
风满楼满腹心思地独自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中。在这个战火难以波及又远离京都的地方,人们还是照常生活着。
并不知道自己在人潮中走了多久,当风满楼偶尔抬头看到一家酒楼的招牌后,他不假思索地便走了进去。

他觉得他现在必须喝点酒来稳定一下他紊乱难平的心。
在热情的店小二的带领下,风满楼来到了这家酒楼二楼的窗台坐下。
告诉店小二自己想要喝的酒与点了一些下酒菜后,风满楼一边饮着茶水,一边心不正焉地俯视楼下熙熙攘攘的景象。
要不是房翔的告诉,他不会知道朝廷之中还藏匿着一个危险人物,且,这个危险人物有可能才是造成宫廷里许多纷乱的主谋。
如果这个隐于幕后操纵一切的神秘人物真的是七年前那场事件的主谋,那他就必须把他挖出来——严惩……这,是他来这里前的想法。
听完房翔的那一番话后,他会亲自出来找药王,并不是想帮朝廷的人找到药王,而是,他想先那个神秘人找到药王。只要那个人也在找药王,他就很有可能藉此得到这个人的线索,并知道这个神秘的危险人物是谁。
可,来到这里且在那位丘姓的地方官的那席话过后,他才真正的领悟当时房翔对那个神秘人物所下的评语的意思。
“那个人才是真正可怕的。”
当时他以为是房翔夸大了,没想到,是他自己轻敌了。
是啊,他轻敌了。把一只饥饿的猛虎当成家猫了。他原先以为这个人不过是宫廷里头一些想夺政权的官僚,再怎么费尽周张、精心布局也好,也不会可怕到什么地步。
但,他现在感到全身都在发寒,冻得他不停打颤。
他在感到恐惧,他发觉他要面对的——是个可以只手遮天的人。
西南方,这个远离京城的地区,那个人竟然可以把一切控制得几近完美。
不但清楚朝廷里的一举一动,并知晓这里的所有讯息,在第一时间里——甚至连官府都还未有所反应,这个人就已经把官府的目标一个接一个灭口,一点线索也不留下……
七年,七年前这个人就已经有布局下一切的力量,那现在,这个人的力量已经庞大到什么地步?
他感到,那个人拥有的权限比当今皇上还要高——位于别人看不到的暗处,统治着这个天下,把一切纳入掌心,尽情**——他就像是处于黑暗的帝皇——-暗之皇——
想到这里,风满楼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几欲把它掐碎。
现在的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只孤单的小蚂蚁,面对着的,是食蚁兽那样的敌人。
但,就算如此,他也决不会妥协,因为,他曾饮血立誓,要把所有害死‘他’的人亲手送入黄泉……
猛然仰面,风满楼把余下的茶水一口灌进喉咙,视线不经意间望到酒楼下的人群,却在这时,他因瞥见一道背影而完全呆掉……
远行之前,必须要先准备充足的食物,于是,沈夜一行人就出现在了西南地区最大城镇里。
对于沉夜的这个决定,最开心的莫过于景儿了。
因为,他的身旁不仅有父亲,更有他最喜欢的焱影叔叔一块陪他逛集市。
所以呢,今天的景儿比以往都还要活跃,一直不停地笑着闹着,并在看到让自己好奇的事物后不顾一切跟着从来都会伴在他身边的雪团一块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尽管沉夜告诉过他不必理会景儿,他会在玩够之后跟上他们的,但焱影担心景儿,害怕景儿会走丢而总是不能放下心来的跟着景儿的**后面追。焱影现在的身份是平凡的老人,不能用武功去追像泥鳅一样滑溜地穿梭在人潮中的景儿,也因此,大半天下来,前方的小小身影还不见疲色,焱影就已经感到气喘吁吁,开始疲惫了。
“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意景儿吗?他会跟上我们的,他的身边有可以依人身上的气味找到我们的雪团啊。”不知何时,一直走在前头,自顾自地购买旅行要用的东西的沉夜走到了焱影的身后。
“可是……”蹲在地上歇息片刻的焱影回过头看了沉夜一眼正要回答时,他的眼角瞥见景儿小小的身影又将要隐入人流之中后,便不假思索地又追上去。
微微挑起眉毛看着焱影忙碌的身影,沉夜好笑的发现,焱影比他这个当爹的还要疼爱景儿。
没有站在原地多久,沉夜也便跟了上去。
在路上需要用的东西已经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等景儿玩够之后再买。现在,他想陪陪景儿,毕竟,他们也不是那种有很多机会到集市上游玩的人。
当风满楼来到他见到那抹身影的地方时,却四处都搜寻不到他方才瞥见的人影。
站在人潮拥挤的道路中间,风满楼的心狂乱不已。
是他的错觉吗?是错觉……错觉……
可是,又不像……刚刚的那一瞥,见到的所有已经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真实到令他震撼……
但又怎么可能?当时的他不是亲眼所见吗……他的尸体……在七年前……那个令他悲痛欲绝的画面……
是错觉——一定只是他的错觉……是因为太思念他而产生的——错觉……
人海之中,风满楼闭起双眼仰首,把欲涌到眼睛的苦涩咽到心的最深处。
景儿前行的步伐突然停止,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某处,当总算追上他的焱影顺着他的视线瞄去时,他看到了一个小商贩手中捧举的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是北方特色小吃,因其鲜艳的色泽与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直深受小孩子的喜欢,更因此不远万离的出现在南方。
冰糖葫芦一般到了冬季才会见到有人来到街市贩卖,不过,到了南方之后,这些规矩也就不再重要,毕竟,赚钱才是大事。
焱影看到这副场景后,他来到景儿身边蹲下,在景儿的耳旁柔声问道:“景儿,想不想吃冰糖葫芦?”
“想!”再深深看了一眼那一串串插在稻草捆里的冰糖葫芦,景儿用力点点头后回头看着焱影,“可是景儿不要吃。”
“为什么?”焱影颇是讶异。
“因为我们还要远行,所以不能乱花钱。”景儿向焱影解释原因。
从来,他们的收入仅是沉夜所采的药材贩到药店里所换到的微薄银两。这些钱一般都只能让他们得到温饱,并没有多大的剩余。现在,他们要远行,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固定的地方采药,中途,也不一定有收购药材的商人,所以他们不得不贮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常常与父亲到处游历了解利害的关系,景儿就算才是个六岁多的孩子,就已经深知这个道理而从来都只是把渴望埋在心里。
焱影因为景儿的这句话把他紧紧搂入怀中。景儿不仅是个聪慧的孩子,同样的,他也心思细腻,默默地关注着大人的一举一动,体量着父亲的艰辛。
“景儿,抱歉,现在焱影叔叔没有钱给你买糖葫芦吃,以后——以后焱影叔叔买一大堆的,让你吃个够,还给你买许多许多好吃的,保证是景儿见也没见过的佳肴——”搂住景儿稚小的臂膀,焱影郑重地向景儿承诺。
“嗯。”景儿弯着嘴巴笑得开心地重重点头,“等景儿长大了,景儿要赚好多好多的钱,买好多好多好吃的给焱影叔叔和爹吃!”
景儿一说完,一直安份守已的雪团这会儿像受了什么大委屈一样站在景儿的肩膀上不停地用小爪子挠着景儿的脸颊,吱吱叫着。
被挠得脸蛋搔痒的景儿这才注意到了方才他一直忽略的小东西,他忙向雪团赔笑道:“啊、啊——对了对了,还有雪团,还会给雪团买一大堆雪团最喜欢吃的小鱼干,让雪团吃到饱。”
听到这话的雪团才甘心停下动作,用圆圆的小脸贴到景儿的脸上,向他示好。
见到雪团这么现实的景儿不由得冲焱影吐舌头。
“呵呵!”看到这副逗笑可爱的场景的焱影菀尔。
而一直站在一旁浅笑看着他们的沉夜在这时由衣兜里取出钱袋,找出了三个铜板交到景儿手上。
“爹?”视线由手中的铜板移到父亲身上,景儿此时既不解又讶异。
伸手抚摸着景儿的小脑袋,沉夜微笑着向他解释:“这里药店的爷爷给景儿买零嘴吃的,爹一直都帮你保管着。现在,由你自己处置,怎么用都可以。”
“谢谢爹!”景儿双手捧着三个铜板,对父亲露出了兴奋不已的笑脸。
“有机会记得跟药店的爷爷说谢谢哦。”
“嗯!”景儿用力点头。
“好了,不是想吃糖葫芦吗?去买吧,爹跟你焱影叔叔在这儿等你。”拍拍景儿的**脸后,沈夜把景儿的身子转到卖冰糖葫芦的小商贩那边,让儿子向那边走去。
看着景儿兴冲冲地朝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那儿跑去的身影,沉夜的眼睛无意间露出了对孩子的溺爱之情。
蹲在原地的焱影则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看在了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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