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所谓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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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镂月一行通过噩梦道路的同时,无名小村之外正进行着一场毫无悬念的争斗。
——冥阳门与幽魄门向来都是死敌。仇家相见,分外眼红。墨紫交织,僵持不下。混乱之中,只见绵笙腾然一跃,两手空空即向卫泽一掌拍去。卫泽横手截掌,截得又快又狠,将那支雪白纤手夺在大掌之中,而后反手一旋。这一旋力大无比,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此手就要废去。然而绵笙顺势回转身躯,另一手已掠过卫泽腰际,笑道:“这朔月轮可是朔大人曾用过的,与你可是相当的不般配呢。你就当自己从未碰过这轮罢,也省得‘有些人’因而看你不顺,令你白白丢了性命。”说罢拂袖,以内力振开卫泽,翩然返回慕幽身边,“任务完成,我们撤。”一个闪身,冥阳门一行迅速消失在空地上。
目的,一开始就只是朔月轮。
为什么?这可真是个好问题——第一,这不过是一件普通、随时可以打造的武器;第二,这并无特别,例如秘密或是其他。这不过是象征,“朔”的象征。若说有什么实质性作用,那还只能说是匪夷所思。冥阳门出动十多人,不会只是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朔月轮。
或者,只因这是双方在“朔”原部解散后的首次交锋。很明显是幽魄门惨败,——作为“朔”的象征,朔月轮被夺,可谓是昔日幽魄门最为强大的“朔”部彻底消亡的直接证据:一切都摆在眼前,幽魄门已经处于劣势。
但巧在当时“朔”本人也在场,且以少数人知道的情形。渊泉再次为自己斟上半杯酒,浅尝。
他本是残酷而淡定的杀戮者,但自从遇见那位随时引发他人撞墙冲动的少女,他的淡定就再无法维持在她面前哪怕一眨眼,——一眨眼便足够她完成例如公然吓唬(注意,是吓唬不是恐吓~)堂堂幽魄门门主、焚毁有关任务的极密书信、拿刀威胁“望”部部众为她效劳等诡谲事件……他作为幽魄门左护法非但毫无办法,反而不得不为她收拾烂摊子,想起来都有些不合情理。
朔,真的是很令人费解。
尤其是,她两年前的离开……
一般而言被人想念是会有心电感应的(纯粹胡说),于是在被渊泉想(或许是腹诽)的时刻,镂月非常艰辛地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我就说这是不明智的道路了啦……阿、阿嚏!……唔,我、镂月——要是病死在这里……阿嚏!——也、也……阿嚏!……”
“朔大人,在下认为,您应该休息一下——”龙析苦笑道。
“什么休息?!梦鸾谷可是我……阿嚏……我的下一据点吔~!我怎会——”白痴一样在这种地方休息呀?!真是,龙析这家伙连利害关系都权衡不了么?
羽宫月下清泉般幽静深邃的眸不着痕迹地掠过镂月微微红润的脸颊,心知少女染上了风寒。
——本带了油纸伞,本应是没有这种可能性……但那时镂月自以为慷慨地将伞完全推给了凛溪,然后自以为潇洒地缓缓踱过瀑布激流,于是乎,并非水火不侵百毒不蚀的平凡少女就这样悲壮奔赴病人前线……这,完完全全绝绝对对是镂月自己的错!凛溪恼火地看镂月晕晕乎乎醉酒一般的姿态,却觉无言以对,——毕竟是为了他这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弟弟。
说起来,当时若不是羽宫那句话,他凛溪现在还在干嘛?他或许会因为不确定镂月就是自己两年来一直寻找的恩人而从此与她擦肩而过,不会成为她的义弟,不会接近她的人生哪怕一瞬……需要仰视的人是难以遇见的。所以羽宫虽然看上去冷漠得令人不知如何是好,但事实上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好说话的人。他从来都很冷静,从来都仔细严肃,又从来都能轻易察觉他人情绪的转变……想来,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凛溪第一眼便觉得放心。他淡然得仿佛融化在空气里,清俊轮廓无论放在何种环境皆不会显得突兀。他的一切都很自然。
镂月仍旧喷嚏不断。由于被瀑布淋湿后死活不肯换上一件干衣,镂月的风寒有加重趋势。
“镂月姐~,亏你习武多年,内力深厚,怎么被水淋一下就不行了?再怎么也不会这么快染上风寒吧?你又不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姐!你弄清自己的身份好不好,你可是我凛溪的救命恩人、堂堂幽魄门前右护法——“月影拢雪”之朔吔!好歹强壮一点不要让我怀疑你身份好不好!!”凛溪开始理直气壮地抗议。虽然表现出来的更多是他别扭的担忧。

“哼……我镂月……好得很!……吓得腿软只好让人家背在背上……阿——嚏!……的小孩没资格教训……阿嚏!……”柔软温和的手掌覆上镂月前额,阻断了本就断断续续的逞强,羽宫感觉不到她内力的流动。她的内息仿佛被刻意套上枷锁,均匀封印于奇经八脉的最深处。难怪身怀如此深厚之内力却丝毫不曾流露,原来……
“你这样……不会觉得辛苦?”羽宫淡淡发音,却**一丝微妙氛围。镂月一怔,知他一语双关,却笑而不答。
为了能抛开过去而全身心去感受江湖,镂月一直服用秘药将体内真气封于脉络深处。无论行走江湖时有何不妥,除非生死存亡之际,否则绝不动用内力。反正她有自信即使不用内力自己也能让那些不良分子“死的很惨”,这两年加上从小跟着师傅游历的十年,她在江湖中走了十二年,自是经验丰富得多。
话说回来,镂月在幽魄门度过的一年半其实也很多姿多彩,——尤其是将门主苏杳落气得狐狸脸红白相错的时候,她的心里唯有一个大号的“爽”字!
“朔大人,其实在下有药,您为何不问在下要?——”龙析方一开口,背上的凛溪便一下夺过其衣襟夹层中的药瓶。龙析一惊,脸上有了耐人寻味的神情。凛溪似乎更是讶异。他只是早已习惯去夺某人衣襟夹层中的东西,然而这独一无二的藏物方式令他只能想到一个人……凛溪没有出声,将药瓶扔给镂月,原本乱瞟的双眼却是紧紧盯住了背着自己的黑衣人。
察觉到羽宫停下脚步,另外三人好奇去看前方,这一看却吓得凛溪几乎从龙析背上跌下来、吓得镂月几乎从极其狭窄的栈道上跳下去……前方山崩,巨石如同狂风暴雨般急速砸下,前段栈道就这样消失眼前。大着胆向下望去,只见栈道的碎片渐渐变小,直至消失在茫茫深渊腾起的云雾之中。
多么值得自豪呀……难能一见的山崩居然就这样被他们运气飞天的撞上!他们是不是应该试着跑去最大的赌场赌一把?说不准会一夜之间成为首富是不?!
镂月磨牙,纠结的情绪终于接近爆发。
“这还真叫一个巧啊哈哈哈~~~~连路都要跟我作对!——明明想在这一路上都不用‘登空流云’的,为什么要逼我——?!!我镂月这辈子不查出罪魁祸首我就不承认我是‘朔’!!!”
话音未落,龙析已经习以为常地开口:“这座山高有万丈、岩质坚硬,但山中泉水与草木颇多以致岩体开裂,山崩时常发生,——尤其是在有人经过之际。栈道最易损毁,因此平常人到此便被迫返回,于是山中人便可得永久之安宁。”
镂月无力叹道:“我知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过每次都记得一字不落也还真难为你了……”
听后龙析一翻白眼:“也不想想是哪、位、大、人命令在下一、月、之、内读完一、书、库的书?!”
“啊哈哈~~~龙析别生气嘛~生气会变丑的哟~龙析大美人怎么能变丑呢——”镂月皮笑肉不笑地谄媚道。
只听凛溪冷冷道:“什么大美人!连面目都不敢示人来路不明的家伙……”
“凛溪……”羽宫对少年摇了摇头。
“现在别吵~等会到了梦鸾谷在管这些琐事,现在小凛溪难道不饿吗?”见凛溪有气无力地点头,镂月继续道,“反正事情总是要解决的,龙析又跑不了……”反正下一据点才是镂月最大目标,你们俩的事再惊天地泣鬼神也撼动不了那坚定的信念!
于是乎,几人在镂月大人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下,施展轻功飞速离开。
但,没有人知道……其实山崩本来可以避免,只是裂开的岩石在染了风寒的女女暗含微弱内力的喷嚏声之下,实在已经无力坚持原来的完整形状……
要节哀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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