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下九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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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笙姑娘先别动怒……”余音未歇,女子已移至面前,一掌运力劈来,乃是一式“断龙掌”,下手之重竟毫不留情,仿佛只当了对方是一般无耻小人,死不足惜,更别提这“断龙掌”还是专为龙析所备。龙析霍然避过一掌,已然看出绵笙使的“断龙掌”即是针对自己弱处之掌法。他自幼修习“化神心法”,十层已破,后修习“登空流云”,如今虽还不及镂月,却也好不容易奋斗到了第七层,颇感欣慰,至于家传绝学“韶曜剑法”,至今还仍于七八层之间徘徊,至于其徒手伤人之法,却是早已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典型暗杀者皆是如此。只不过唯一不足却是“化神心法”与“韶曜剑法”:内敛之气与锋芒之气本是相辅相成,若同步修习则内息谐调,对内力至少两倍加成。然而“韶曜剑法”修习更重造诣,修习较之“化神心法”更要困难几分。于是同时修习后,不免进度不一,则弊端显露。——内敛之气长于锋芒之气,两气失衡,游走奇经八脉间或相互抵触,于内力而言反成累赘,不但不得加持,却还有亏损之虞。因而龙析平日仅施展徒手断骨错经之法而避免动用内力,万不得已时亦有暗器之类。外人不知其弱处,自是无从对抗,可绵笙则不然,——不仅知其弱处,还自行钻研出一套攻其要害之招式,即“断龙掌”。“断龙掌”论精妙不如“玄天八卦掌”,论威力更不如“辟岳分川掌”,然则“断龙掌”真气以回旋之势流转,中者内息势必遭受波动,虽有内力深厚者可将波动完全化去,可于龙析而言却大为伤神。龙析之内息几乎毫无壁障,一旦遭受波动则内力相触,极易反噬,轻则内息不稳,重则经骨麻痹,到时便只能自我安慰一番“胜败乃兵家常事”、“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云云……不免着实可悲。
闪躲之间,也不在意掌风擦衣而过,龙析却是暗忖:绵笙属外柔内烈性情,此战定动真格;往日素来与己不合,如今又“各事其主”,加上方才踏入其爆发性神经质禁忌之雷池——慕幽……令她罢休几乎不可能。除非请来外人调停,然而此时入夜已深,外人无事不得打搅,以慕幽这羞怯内向的“小白兔”性格自是不会介入争端,附近又无愿管闲事之人员,由此看来,两人正面交手已不免矣。
本打算借他人之手和平解决,无奈此路不通,也只好……
见龙析分神,绵笙凤目一厉,葱指自发间摘出一支数寸来长之锐利银簪,反手便向对方划去。只见黑衣少年从容收腕振臂,袖里匕首依势滑出,未见有何动作,银簪即铿然为之所振,折为两截。
绵笙不动声色,双手反向身后探去,旋即一道白虹骤然向龙析窜来,其势如电光金石,又如陨星飞逝。龙析知是“黯辰索”。“黯辰索”杀伤力虽不如“裂锦三寸镖”,可若是缠斗起来也着实繁杂。心下晃过一念,匕首抵住索身向上挑去,另一手从腰间**一道末端饰菱形坠之弦线,腕转半周轻拽之,菱形坠以重力引弦线划空而移,已然将“黯辰索”死死缠住。
一旁慕幽虽不能目见,然其闻声亦可知晓周遭动静,甚而至于觉察细微之变。此刻听得金属微弱嘶鸣,断定两人动用索弦之物,不由怯怯道:“厢房虽大,可也与演武场天差地别……”
这边二位正斗得不可开交,索弦游移间竟将桌上白烛断为两截。一时间屋中漆黑不见五指,万籁俱寂。
“呃……”片刻之后,慕幽无奈而又小心翼翼地轻叹一口气,敛声嘀咕,“慕幽都说过这里并非演武场了……”怎么就是不听好心劝?
沉默半晌,绵笙轻咳一声:“……好吧,请问阁下有何贵干?”
“在下‘明人不说暗话’呢,绵笙姑娘。还请先将灯烛点上罢——”笑意即使在暗处也清晰可辨,仿若无害纯良之士。
绵笙与慕幽脊梁一寒,同在黑暗中牵动了一下嘴角,心想不妙,这表里不一的家伙又有什么阴谋,诚不愧为镂月手下之忠诚追随者……念及此,不禁汗颜。
摸索着点燃白烛,慕幽垂首绞指,粉颊若荷,静立桌前,却不再开口。
“那么,我就直问了,”美艳女子看向安坐对面的黑衣少年,扬眉,“阁下深夜来此是何用意?绵笙不曾记得我等预约相见。——不请自来若不为要事,可就休怪绵笙无礼、关门送客了……”
“绵笙姑娘何苦如此急着令在下离开?在下只不过有事相询而已,大可不必这般戒备。”说着,伸手为自己倒上半杯早已凉去的清茶。

“请说。”其实想说“有屁快放”的绵笙不着痕迹地瞪过去,却迎上一脸灿烂如阳春的暖笑,险些被自己一口提不上来的真气堵死,随后便一边暗骂龙析缺德,一边调息静气,脸色一阵黑、一阵白,颇为奇异(绵笙:你说什么?!作者: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形容您有个——性而已~)……
“为何留下?”茶水在瓷杯之中荡成泛青的涟漪,摇碎了倒映水面、稍显妖艳的俊逸面容。
“无处可去。”绵笙目光偏移窗外,笑道。
慕幽娇柔身躯微微一震:“绵笙姊姊……”绵笙轻咳一声示止,慕幽一怔而收声,雾蒙蒙的双目顿时夹杂了愧疚。
“哦,是为了慕幽你啊——”龙析依旧盯住手中半杯清茶,安静地微笑道。一手撑住脸颊,一手放下茶杯,将茶水倾入另一瓷杯之中,茶水竟渐微转化成幽幽墨绿,翠色浓艳,更弥散起一缕鬼魅般妖异馥香。
凭气味辨别出的“翠无常”,依旧色如翡翠,艳绝满室。只是以这墨绿来看,毒性八成又有所突破,其滋味想必更加甘甜可口,也更能多毒死好几头牛……“绵笙姑娘可还真抬举在下——‘翠无常’配方可是贵重无比,以此贵物来招待在下,在下诚不胜荣幸呢。”
“哪里哪里,这是绵笙应该的——”红唇弯起貌似和善的弧度,眼神里却无不得意,“说来也唯有这‘翠无常’方能配得上您啊,龙析大人~……”
“哦?那倒是不胜抬举了。”黑衣少年略一偏首,粲然笑道,“在下向来欣赏绵笙姑娘造诣高深的调毒之术,今日再次目见,果真又精湛不少。”
“——彼此彼此。”
“——客气客气。”
……最终,慕幽小羊羔表情僵硬如木地干笑两声,算是对整局长达半个时辰之“傻的可以”对峙的精炼总结。以前人家都说绵笙姊姊与龙析大哥不合,如今看来,这话得改正为“八字不合,命数犯冲”才够程度的说……
翌日,冥阳门演武场——
身着鹅黄丝衣的少女以纤纤玉指拧住了一名清秀少年的右耳,不轻不重,玩笑气息十足。旁人见这少年略微鼓着腮帮,将脸撇向一边,只道是少年闹了别扭,却无人知此仅仅是两人平常举动。至于那位着琉璃白冰丝缚雪衣的仁兄,自是无故吸引了大量冥阳门女弟子之灼灼视线,——好一位清高至极的冰山美男(花痴们的语言是不需要常识与道理的——作者云)!
然而知晓少女之真实身份者,此刻除绕道外全然不作分外考虑。
“话说这冥阳门每月下九皆举行一次演武会呢,上次来时不幸未能碰上,实在是遗憾遗憾~!”镂月煞有介事地晃着脑袋,招来凛溪“镂月姐你晃得我头晕诶”之类(莫须有)理由的抱怨。
“演武会,”羽宫薄唇轻启,“想来所为之事应是夺标罢。”
镂月点点头:“孺子可教也~——没错,演武会每逢下九举行一次,以提升门人能力为目的,其中获胜者将取得接受冥阳门次等委托里此月中分量最重之委托的资格。”冥阳门财力有五成来自其暗中操控之名下赌场,另五成皆来自办理委托,而江湖之大,几乎没有何件委托是冥阳门办不妥的。委托按其价值评估为首、次、尾三等,首等由左右护法及以上者处理,一般而言半年不超过两件。次、尾等委托则由门人处理,采取竞标形式接得,而次等委托中最高者即由演武会竞标取得。耸肩轻叹,顿了半晌,镂月又道:“谁叫冥阳门以办成之委托为衡量门人之准则呢?竞标不中者就连工钱也得加少,——冥阳门可是从来不打算养一帮饭桶的说~!哪里像‘有破门’,养的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小角色……唉,阿杳不是明主——”
望天。凛溪忖到:既然连你都逃掉了,可见那幽魄门门主的确与“明主”二字丝毫沾不上边……
“一日后即是下九之日,”羽宫侧目来往不息的门人将演武会所必须之器物搬置场上,复转向镂月道,“你作何打算?”
“自然是要看看有何乐事可做的,我想见识见识冥阳门今年变更得如何。况且听人家说过,演武会可是当真有趣得紧呢,不看要吃亏的吔~!……我方才叫龙析去小封那儿套一点点小消息,不久便要回来了吧,到时可就有事可做了,呵呵……”
见镂月面上笑颜无忧,羽宫只觉心头暖意见浓。
说来,夏已至矣,风已清如山石泉,悠然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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