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演戏归来，全团官兵进行了简短的休整。周一的下午，又是政治教育的时间。见天气晴好，指导员李东又把课堂搬到了室外。课上，李东给大家讲述了演习期间，发生在装甲步兵一连的一件事。
驻守坦克团防空洞的是步兵一连。和哨所警卫连一样，步一连也是长年驻外连队。防空洞是战争年代的产物，建在距离团部二十公里的大山里。防空洞呈U字形，凿嵌于山体的腰部。每个洞口都有两扇用钢筋水泥浇筑而成的大门，四个并排的山洞，能容纳坦克团所有的人员和全部的重型武器装备。在距离防空洞不远的山上，是一家颇具规模的采石厂。演习期间，步一连的留守干部是指导员马兵。那是一个风高无月的夜晚，一名和指导员马兵私交很好的老兵，鬼迷心窍地利用站岗的机会，将采石厂一个废弃的贴滚筒推进了坦克团的防空洞里。这个老兵本想在方便的时候，将偷来的滚筒卖几个钱儿花。这件事他自以为做地天衣无缝。那么大的一个厂子，丢失一个废弃的滚筒，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就是有人发现了，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怀疑到当兵的人。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采石厂的保卫人员第二天早上，就沿着铁滚筒碾过的痕迹，找到了步一连，并轻而易举地在防空洞内找到了丢失的滚筒。眼前的一切让指导员马兵立即想到了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碍于面子，马兵对采石厂的保卫人员推托说：“被盗的东西采石厂的人尽管拿走，但偷东西的人保证不会是步一连的兵。或许是厂里的工人或者村里的老百姓偷了后藏进来的，也未必不可能。”保卫人员也不是三岁的孩子，马兵的保证谁信呢？外人怎么可能把偷来的东西，放进有人持枪站岗的防空洞呢？面对指导员马兵的百般狡辩，采石厂的保卫人员在一怒之下，将情况反映到了团部。就在当天，全面负责留守工作的副团长就怒气冲冲地赶到了步一连。在装甲步兵营当过连长的副团长，曾和指导员马兵有过很深的私怨。这次兴师问罪，副团长让当年的私怨得到了最肆无忌惮的宣泄。指导员马兵敬礼的手还没有放下，副团长迎面就是一脚。这次马兵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副团长臭骂了一顿：“天高皇帝远，没人管你了是吧？兵都是好兵，都让你带坏了！这件事部查出个结果，我跟你没完！”副团长的车绝尘而去，连部门口，指导员马兵还在唯唯诺诺地点头。两天后，副团长在大礼堂宣布了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步一连偷东西的老兵被记警告处分一次，对马兵作全团通报批评。
讲完这段故事之后，李东对大家提出了两个令人深思的问题：和平年代的兵应该怎么当？和平年代的兵应该怎么带？
二十
晚饭后的小操场已经有了些许的凉意。当刘星雨独自坐在双杠上想事的时候，司务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背后。“想什么呢？”司务长的话猛地打断了刘星雨的思绪。见是司务长，刘星雨赶紧跳了下来问：“找我吗？司务长。”“想和你聊聊。”说完之后，司务长拉着刘星雨坐在了双杠旁边的水泥地上。“现在，连队有两个入党名额。一个在炊事班，已经定了。另一个是你。五人支委中，有四人投了你的票，基本上也定了。只有连长乔海想把你的名额给了陈念。你也知道，他们是老乡。但依我看，没有特殊情况，他的目的很难达到。现在，我不想告诉你如何去做，但有一个故事你不妨听听，或许对你能有所启发。也是在我们哨所警卫连，曾经有一个和我同年入伍的城镇兵，他叫王鹏，江苏南通人。王鹏在入伍后不久就表达了想入党的积极愿望。在我看来，他是那种典型的心直口快又没脑子的人。我曾私下问过他为什么要求入党？王鹏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入党以后回家好找工作，就算犯了错误，这一张党表至少也能顶三年有期徒刑。入伍三年，王鹏一直都在朝着他既定的目标积极地努力着。那时候，李东还是排长。指导员姓杜，湖北黄梅人。因为王鹏总是时不时地给连长乔海买点东西，所以他和乔海的私交还算不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之所以这样做，王鹏的目的非常明显，那就是想通过乔海的关系，解决自己入党的问题。入党的问题不归连长管，虽然王鹏自我感觉良好，可入党的问题还是一推再推，直到当兵的第三年还没有解决。为了能在退伍前解决自己的入党问题，在一次探家归队后，迫不及待的王鹏先是给连长送了二百元钱。然后，他又以同样的方式给指导与也送了二百元钱。结果王鹏给连长送礼的是让指导员知道了，给指导员送礼的事也让连长知道了。于是，王鹏入党的事就被连长和指导员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直到他的退伍命令下来之后，他的档案里才多了一张他渴望已久的党表。这张党表是王鹏另外花钱买来的，也是他自己塞进档案袋的。当然，这张党表也是假的。”司务长在平静地讲完王鹏的故事后，对刘星雨说：“听了刚才的故事，相信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明白！”“你很聪明，就当什么事也不知道就行了。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说完之后，司务长拍了拍刘星雨的肩膀，起身走了。
第二天，指导员李东在班里找到了刘星雨。然后以他那惯用的语气说：“刘，赶紧写份申请，组织上准备发展你入党。”“好的，我马上就写！”听到指导员李东的话，刘星雨赶紧表了态。平心而论，对于入党问题，刘星雨并不十分看重。如果不是陈念，就算让了这张当表也无所谓。但想想乔海平日里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刘星雨像是赌气似的写完了入党申请，就交给了李东。填好当表以后，刘星雨也就成了一名预备党员。
陈念的落选虽在意料之中，但结果还是让乔海感到很没面子。刘星雨无法判定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但恰恰是这样一个决定，却改写了他以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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