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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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鸡——鸡犬不宁
郑安平自范睢恢复一些后,就一直在替他琢磨去处。
他本就是个灵动的人,现在有心于此,国内国外的消息更是打听得十分频繁,关注得十分密切。为了使信息更加灵通,他还有意结交了几个驿馆中的小吏。
路边酒肆里,郑安平正与驿馆小吏张维畅饮,聊得欢实。
“张兄弟,喝。”
张维一饮而尽:“还是郑小哥你对我最好,有什么好事都想着我。”
郑安平笑道:“那是。……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秦国使臣,走了没?”
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张维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还没走呢!都半个月了,国事早办完了,他总赖着不走,也不知呆得个什么劲!”
郑安平道:“想是我们魏国的姑娘漂亮,他舍不得离开啊。”
张维笑:“还说呢,他整天一早出去,傍晚回来,也从没见带个什么姑娘回来,难不成每天蹲在路边犯花痴?”
二人大笑,喝酒。然后张维又继续抱怨:“魏相原来叫我们好生招待他,我们也不敢怠慢,他倒厚脸皮,住起来没完了。你说,住就正正经经住吧,他这人事情还特别多,挑三拣四的,嫌我们盘子刷得不干净,嫌我们夜里吵闹,还嫌我们这些伺候的人走路姿势不好看,倒水的样子不美观,真是奇奇怪怪!最离谱的是,他竟然嫌我肥胖,郑小哥你说,我胖吗?”
郑安平呵呵大笑:“张兄弟你身形伟岸,哪里胖了?这位秦国使臣,莫不是有病吧?”
张维一拍膝盖骨:“算你说的准,我看他也不正常。我给他送水送饭铺床叠被时,经常见他在那里嘀嘀咕咕自言自语,有时我动静大点,他就斜着眼看我,还说什么,说我倒水的声音像人尿尿,叫我自己去反省,你说,他这不是有病是什么?而且最近他老抓着我东问西问的,打听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可算为难死我了。”
郑安平陪他皱皱眉,道:“这么个难缠的人物啊,张兄弟你岂不是很辛苦?”
张维道:“谁说不是呢,驿馆里的弟兄都不愿意伺候他,唯有我老实,受这份难为,也没人替的。”
郑安平道:“既然张兄弟你为难成这样,不如我替你干几天,反正最近我那里也没什么事。”
张维又喜又疑:“真的?你愿意替我?”
郑安平道:“看张兄弟你愁成这样我也不忍心的,听说秦国人都有趣的紧,我倒想见见这个奇怪的使臣到底如何,就算在你们驿馆见识一下吧。”
张维欢喜不胜:“好好好,过几天我正愁家中有些事腾不开手呢,郑兄弟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郑安平敬他:“自家兄弟说这些干嘛,喝酒。”
王稽今天顶着大太阳转悠了一天一无所获,晚上回来十分郁闷。
他正无精打采地拿毛笔在一块布帛上圈画,口中还念念有词,忽然听得身后有细碎的悉窣声,不仅微感诧异地转过头去。
他盯着那个身着魏国馆驿服装,手脚麻利、动作轻盈的身影看了一会,道:“有换人了?”
郑安平把王稽吃剩的东西都弄进手中提的盒子,这才不慌不忙地掉过身来,朝着王稽微微一笑:“是啊,大人,以后您的衣食起居都归小人管了。”
眼前的人出乎意料的干净清俊,让王稽张大嘴半天没回过神来。好一会儿,喉咙里咕哝出一句话来:“没想到魏国也有风流人物的呀……”
郑安平挑挑眉:“大人有什么吩咐?”
王稽啊了一声:“哈,没事。……你是新来的?”
郑安平道:“是啊。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大人只管责骂,小人也好抓紧改正。”
王稽的眼睛眯起来:“好,好……果然是好。你这孩子伶俐的紧啊,好好调教调教,以后是块好材料。”
郑安平也不辩解,笑了笑:“那就靠大人多提携了。……大人还有什么要的没?”
王稽又从出神地状态中回转:“……啊,没,没什么。”
郑安平躬躬身:“那小人就先告退了。”
王稽看着他走的没影,手无意识地比划了个小圆弧,口中喃喃:“……不堪一握。”
郑安平第二天走进王稽的房间时,他正在床上攥着块布画弧,仿佛那是他心心念念了半夜的小细腰。
郑安平请了安,把水饭给王稽放在桌上,无声而迅速地替他收拾起来。
王稽趿拉着鞋子走到桌前,盘腿坐了下来,却不用餐,托着腮帮子看郑安平忙活。
郑安平也不理他,只在干活的间隙,两人偶尔目光交接时方对他笑笑。
王稽觉得下巴上湿漉漉的,抹了一把,却是嘴张得太大,口水流了出来。他干咳一声:“哎……那个,你听说过你们这里一个叫牛解的人吗?”
郑安平手中不停,嘴里答道:“听说过,可是游说赵国不成,却被赵王赏了金子的那个?”
王稽连连点头:“对对对。”
“死了。喝醉了酒掉到河里淹死了。”
“啊?”王稽本来双目炯炯,听了这话一下变成了失望之色:“真的假的?”
“真的,小人有个朋友是牛解邻居,还是他帮着入的殓呢。牛解虽然恃才放旷,自视清高,家里却是不名一文,丧事办得也叫一个简陋。”

王稽叹气:“那刘……”
“牛解的朋友刘梓岭是吧?他早就不见踪影了,有人说他隐居了,也有人说他远去燕国,反正很久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了。”
王稽唏嘘一声,但马上又兴致勃勃:“我说,你知道的事还真不少。过来过来。”
郑安平走过来:“大人有何吩咐?”
王稽打量着他,笑眯眯地点头:“不错,我发现你还真是个人才,小模样长得还好,连走路的姿势也比他们不知好看多少。”
郑安平嘴角动动,脸上的神情保持不变。
王稽道:“坐下啊,我还有事问你,站着坐甚?”
郑安平道:“小人怎好与大人平起平坐,大人有话问便是了。”
王稽探起身子来去拉他:“叫你坐就坐吧!……”
他胳膊划空而过,一下子把烛台扫到地上。他想伸手去捞,却不慎又把一个装水的铜壶带了下去。郑安平正蹲下去捡烛台,铜壶自上而落,溅了他一头一脸的水。
王稽慌慌张张跑过去把他拉起:“烫着没?”见是没事,又道:“幸好不烫,来,我帮你擦擦。”说着,抬起袖子便替他揩脸。揩了几下,突然觉得衣袖摩挲过的一对嘴唇樱红得格外诱人,情不自禁就低头靠了上去。
郑安平刚反应过来,一根手指及时挤进两张近在咫尺的口唇之间,缓缓把脸撤了出来:”大人,我认为这个并不比布帛吸水。“
王稽愣了一下,手僵在半空。郑安平趁机退后一步:“大人这里收拾完了,小人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就先下去了。”
话说又是一天过去,郑安平再次走进去行使职责的时候,看见王稽早已穿戴整齐,坐在那里朝着他笑。他胳膊上顿时竖起了一片寒毛:“大人起得好早。”
王稽闪电般偎了过来:“是啊,等你陪我聊会儿。”
郑安平道:“小人还有很多差事要做,大人有什么话问就是了,小人做着,手不停。”
王稽把手一挥:“你看这屋里还有什么要做的?我都替你做了,你乖乖过来,咱们聊点事。”
郑安平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过去,但依旧站着:“大人想聊些什么?”
王稽玩味地看他:“聊聊你,如何?”
郑安平笑道:“小人平凡低贱的一个人,有什么可说的?”
王稽道:“你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郑安平道:“回大人,正是。小人是普普通通的家庭,家中除了家父家母,还有拙荆及两个儿子。”
王稽呆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就你?哈哈,开什么玩笑,我问你,你儿子多大了?”
郑安平答道:“犬子是孪生,皆是五岁。”
王稽笑容变得奇怪:“你说真的?”
郑安平回道:“怎敢欺瞒大人?”
王稽皱起眉头:“你到底多大?”
郑安平恭恭敬敬:“虚度二十七个春秋。”
“看不出来……”王稽琢磨了一会儿,冷不防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呵呵大笑,“真是看不出来。”
郑安平吓了一跳,却还是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来:“大人还有别的事么?没事小人就先走了。”
王稽软脚蟹一样趴上桌子:“你急什么?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怕我吃了你?我问你,想不想休妻再娶啊?”
郑安平隐忍道:“小人和拙荆关系很好,没有休妻的意思。”
王稽又趴近一点:“那有没有去过男娼馆?”
郑安平脸上微微变色:“小人平时没有那个嗜好。大人,小人今天任务繁重,不然就先告退了。”
王稽一把拽住他的衣角:“别走,你不说想让我提携你吗?”
郑安平道:“那就看大人自己的意思了,小人不敢妄想。若没有别的事……”
王稽把他一拉:“有事。你先别跑。……你知不知道,你们魏国民间,还有没有什么才学卓越的人物?”
郑安平这才停住,慢慢扭身:“有。”
王稽脸上的不正经之色略隐:“说说看。”
郑安平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起明珠蒙尘之士,我知道有这么一位。他叫范睢,有安邦定国之才,见识口才,无不高人一筹。小人虽不才,但也敢保证,若得此人,则国家兴盛发达,不在话下。”
王稽急道:“此人现在哪里?”
郑安平道:“给相国打死了。”
王稽吐出一口气,斜睨郑安平:“你耍我?”
郑安平一笑:“小人怎敢?其实,小人想说的是,范睢虽死,我倒有一个乡邻,才干绝不在范睢之下。”
王稽道:“哦?那他为何没有得志?”他朝郑安平挤挤眼,又道,“不过,你既这么说,我信得过你,……此人可否叫我见见?”
郑安平道:“我这位乡邻的仇人,现在掌管魏国大权,害他现在只能东躲西藏,不然我敢说,他早就出来担当要职,平步青云了。”
王稽饶有兴趣:“能不能叫我认识认识这位先生?他叫什么?”
郑安平想了一下:“张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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