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一道不可逾越的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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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激战!
这一战是从城西南角开始的——在北城攻城失利后,努尔哈赤立命将大营连夜移到了城西。两天啦,鞑子兵的每一次攻城都遭到残败。今天拂晓,数万名鞑子兵在代善和阿敏的指挥下,气势汹汹地发起了又一次冲锋。
有了两天来一次又一次的败绩,努尔哈赤不敢再小看他心目中那个“小小的袁蛮子”了。原来准备只在攻击山海关才派上用场的“铁甲军”,也不得不提前在这里登场、一试身手。
“铁甲军”是努尔哈赤的得意之作,由两部分组成:一是“铁头子”,每个人身上都披着两层铁甲,马的身上也披有一层,冲杀起来威猛无比,无人可敌。二是“铁甲车”,车顶以生牛皮蒙住,矢石都很难击穿;其四周又裹铁,前边则配以利器,用来撞击城墙;这种车再架到云梯上,又可以直接撞击城墙的高处;每部“铁甲车”里还藏有“铁头子”,一旦靠近了城墙,这些“铁头子”既可以用弓弩伤人,又可以用铁锹掏挖城墙……
成千成万的鞑子兵蜂涌似的冲到了城墙下,有的已经爬上了云梯。
城上的袁崇焕一声令下:“放擂石、滚木!”无数的擂石和滚木便从城堞口一齐砸了下去,随即就是一声声的惨叫传上来……
西城的指挥官满桂自堞口向外一望,只见不少鞑子兵已经冲到了城壕边,急忙大叫:“放箭!”
排箭飞射而出,城壕边立刻留下许多敌兵的尸体……
就在这时候,努尔哈赤的“铁甲军”却充分显示出了它那无比的威力,虽然也有“铁头子”和“铁甲车”被大炮击中,或者被打倒下了,或者被炸毁了,但其它的“铁头子”和“铁甲车”依然不后撤半步,反倒更加凶猛地向前推进。当这些“铁头子”、“铁甲车”以及众多的鞑子兵越过城壕,冲到城墙角下的时候,城上的大炮打不着、箭也射不到——“铁头子”们有的向城上发箭,有的挖城墙,架在云梯上的“铁甲车”有的狠狠地撞击城堞,有的则放出“铁头子”一脚踏过城堞,就要爬上城墙了……
袁崇焕一边大声喊着“狗杂种们就要上来了——”,一边和佘洪抬着一块擂石向下面狠狠砸去。
激战中,都司陈兆兰受了箭伤,他吃力地靠着一个城堞,挥刀向就要爬上来的“铁头子”劈过去:“滚你妈的蛋!”
西城守军已有不少将士伤亡,而“铁头子”的攻势却越来越猛,甚至有数十个“铁头子”已经爬上了城墙……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何可纲和宋世英带着预备队增援来了。他们一冲上西城城墙,便和那些“铁头子”拼到了一起。在一阵喊杀声中,总算彻底消灭了爬上城墙的“铁头子”。
可是,城墙墙基也被那些“铁头子”挖了许多的凹龛,“铁头子”们躲在里面再向深处挖掘,城上再推木柜木箱出来也不起作用了。城墙墙基的洞被挖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深了,城墙上守城的明军将士甚至都能感到脚下不停的颤动——情势徒然地严峻起来。
宋世英向袁崇焕请求道:“我带敢死队坠下城墙,拼死和狗日们一搏!”
袁崇焕侧身从堞口向下一看,正要发话,突然由城下射来的利箭“嗖”地一声射中了他的左肩。他赶紧背靠城堞,伸出右手抓牢了那支箭羽拼力一拔,箭头连带着一块肉也被拔了出来,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半边锦袍。
“汪汪汪……”看到主人受伤,黑子突然狂叫起来。
听到黑子的叫声,宋世英一扭头,情不自禁一声惊呼:“袁大人受伤了!”
满桂一看,连忙招呼左右:“快扶袁大人下城——”
袁崇焕连连摇头:“不!我没什么,收拾城墙角下的鞑子兵要紧!”
宋世英一急,也不等袁崇焕下令,猛一跺脚便高声喊叫起来:“王胜!王胜!王千总——快集合敢死队,准备绳索缒城杀鞑子!”
“是!”那个叫王胜的千总应了一声,立时去了。
不多久,一支三百多人的敢死队人人都带着刀枪绳索跑了过来,宋世英大喝一声:“下!”自己首先就缒了下去。
“小心呀!兄——”袁崇焕高声喊了起来,不料伤口一阵疼痛,一股鲜血又涌了出来,再加上连日的疲劳过度,他那个“弟”字还没有喊出口,就昏了过去。
敢死队成员和在场的一部分守军将士也都纷纷跟着宋世英缒下城去,和城墙洞里的鞑子兵们展开了肉搏。宋世英一边挥剑左刺右劈,一边狠狠地骂着,就象一只下山的猛虎。他的那些敢死队员和缒下城来的其他明军将士也都勇猛百倍地杀向各个墙洞,最先冲到城墙角挖墙基的那些鞑子兵几乎都被杀得净光了。

就在这时金兵大营号角声再次响起,又一次攻击开始了!
幸而东、北两面的红夷大炮已经调了过来,十一门大炮和数百铳炮一齐怒吼起来——城上及时地抛下了几百条绳索,城下的勇士们大都攀绳而上。
宋世英留下几人一个个墙洞清点人马,将英勇战死的同伴们送上城后,却发现少了王胜和尝明德两个人。待向城壕那边张望时,正好看到王胜和尝明德正和两个鞑子兵双双撕搂在一道,当他们跑上前要去助战时,却听王胜他们喊道:“宋兄弟,来不及了——快回去——回去呀——”喊声未了,他们已经抱着自己的对手滚下了城壕……
宋世英哭喊着:“王胜——尝明德,我的好兄弟呀——”
昏迷中的袁崇焕被抬下了城墙,就在半道上,他醒来了,刚挣扎着要坐起来,跟在一旁的佘洪连忙要抬担架的士兵停下来,上前问道:“老爷,疼得厉害么?”
“还不大紧。哎,我怎么下来了?快回转去,快——”袁崇焕一边抬腿要下担架,一边又问:“宋世英他们都该回来了吧?”
“老爷,不能下来,是左将军要我陪老爷回府疗伤的。你看看,伤口的血还没有止住呢——”佘洪一边阻止袁崇焕下担架,一边又小心回答道,“宋千总他们下去的人多,这时候正杀得起劲呢。老爷放心,他们一定会得胜回营的……”
“佘洪,还是回转去!”袁崇焕面色苍白,“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我只有在城上才放心。”
“老爷……”佘洪还在迟疑。
“佘洪,回转去!”袁崇焕声音严厉起来。
“那……那就转回去——”佘洪无奈,只好让担架转往西城。
还没有走多远,对面走过来一群人,叽叽喳喳嚷嚷着什么。
其中有一壮汉愤愤然道:“难怪有人抱怨说:‘都是那个袁大人撑能,为了他自己成名,竟害了我们全城百姓。’听说西城城墙都快要给鞑子挖塌了,我们就要遭殃了!”另一个年轻些的随即接道:“想当初撤到关内多好,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一位老者也唉声叹气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啊,如今说啥都没有用,想想咱们该咋逃过这一劫吧……”先前的那一壮汉又出主意:“逃呗——天黑时候一条绳子缒出城,不就结了?先顾了活命要紧!”
佘洪实在听不下去了,吼起来:“出城?找死呀!”
几位抬担架的士卒也都非常气愤,其中一个抢先说道:“都想顾了自个的命,还会有谁来拼死守城?逃?说这话就不觉得脸红!对得起为守城受伤和死去的那些弟兄们吗?”
袁崇焕此时心里就象刀搅一样,比左肩的伤口还要疼。他顾不得虚弱的身子和流血的伤口,挣扎着坐起来,强忍着胸中的气愤,一字一顿地道出了憋在心里不吐不快的话:“各位,宁远虽只区区一城,但与我大明存亡息息相关。宁远守不住,就要逃到山海关,难道山海关就一定能够守得住?山海关也守不住了,那又该逃到哪里去呢?一个‘逃’字很好出口,可逃得了今天逃得了今年,能逃得了明天逃得了明年么?逃来逃去,咱们还有咱们的父母兄弟妻子姐妹都要成了鞑子的奴隶了!我们如果贪生怕死,就算侥幸逃过了这一劫保住了一条命,可又有什么乐趣?——人,总该要有点骨气,宁愿站着死,也不可跪着生!我们今日守宁远,就一定要用血肉之躯铸就一道让鞑子兵不可逾越的长城……”
一番话说得那一伙人都低下了头。
说话间,西城一守备前来禀报:“袁大人,满将军命卑职向大人报告:鞑子的进攻已经被打退了,宋千总他们也都安全上了城墙,我军伤亡情况正在清点,稍后即报。另外——有迹象表明,鞑子大营正在组织新一轮的攻击……”
这位守备还没有报告完,就听城西又传了频频的号角声,袁崇焕立时说道:“走!快去西城!狗杂种们又要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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