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九千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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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谋议的"五虎"在崔呈秀率领之下,立刻忙碌了起来。几天之后,田吉等四人没有找到整治杨涟的口实,便一齐来到缸瓦市街崔呈秀的新第府紧急磋商,议题就是:入杨涟于何罪?
"这个嘛,太容易了--"崔呈秀却不慌不忙第一个开口,道:"贪脏呗,受贿呗,随便给他安一个不就行了?哦,那个熊廷弼不是还在牢里关着吗?就拿他来做咱们的文章,如何?我说:熊廷弼为保命向杨涟行贿两万两银子,这不是现成的罪名么?"
"好啊!好啊!就这样给杨涟老儿先戴上一个贪贿的帽子--"吴淳夫马上拍手叫好,"不是成天叫喊要刷新什么吏治、整顿官场贪贿之风吗?好!这一下就先整治整治他自己吧。"
"好倒是好,只是--"但田吉还有点迟疑,"朝野尽知熊廷弼曾经得罪过东林,东林人对熊廷弼也曾交章攻讦。他们交恶多年,一向不大来往……说杨涟受熊廷弼的贿,东林那些人信吗?"
"谁说不信?谁又敢不信?"李夔龙可没有这种担心,他笑了笑:"放心!当今朝堂上还能再找到几个东林的‘正人君子‘?要说有,怕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站出来,他躲还怕躲不及呢。所以我说--如今给爹爹恨的人定罪,决不会有人再说三道四了。"
"辽东还有个孙承宗,他可是帝师,又是大学士,还握有兵权,会不会……"倪文焕似乎也有点迟疑。
"孙承宗?"李夔龙依旧笑着,"他前些日子在爹爹面前不是碰了钉子,混不下去了这才上疏乞休吗?还是爹爹下旨慰留,想必至今还心有余悸。他呀,怕是没有那个胆了吧?未必敢往这是非窝里跳!"
"夔龙说的是--"崔呈秀又开了口,"东林已经散伙,不必多虑。杨涟老儿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夔龙先上疏论他一本,我们的事就算交待,剩下的就该东厂许显纯他们了。"
"行!我回去就动笔。"李夔龙答应得十分干脆。
田吉迟疑被驳,感到丢了面子,一时情绪低落。突然,他想起魏忠贤曾说过左光斗也是个可恶之人,立时振作起来:"还有--爹爹恨的还有几个,比如那个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听说杨涟上疏前曾与他一道共谋。爹爹说他可恶,对极了。这回呀,我们也不能饶了他!"
一句话提醒了崔呈秀,他赞许地点点头,又走到田吉跟前拍拍他的肩膀:"是啊,不能让左光斗这个东林恶棍漏了网。田吉老弟提醒得及时,都好好想想吧,再多逮他几个,也让爹爹高兴高兴。"
几个人苦思冥想,不多时话就多起来了。
吴淳夫提到了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这个魏大中,在杨涟上疏前后,曾在其署衙大讲爹爹坏话,说什么‘今忠贤擅威福,结党羽,又深结保姆客氏,伺陛下起居,通朝中声息‘,还在他弹劾爹爹的疏文中说什么‘陛下贵为天子,致三宫列嫔尽寄性命于忠贤客氏,能不寒心?‘等等,为杨涟弹劾爹爹推波助澜,其险恶之心昭然若揭,我看这魏大中也当与杨涟一同逮治。"
李夔龙也想起了一个--太仆少卿周朝瑞:"熊廷弼败逃回京后,徐大化依爹爹旨意上疏请朝廷立诛熊廷弼,可周朝瑞偏偏从中作梗,以熊廷弼才可大用为由,请令其带罪守山海关,凡疏四上,可谓执著。爹爹不允,周朝瑞便借攻大化而语侵爹爹,言辞刻薄,是可忍孰不可忍?象周朝瑞这样的混帐东西,早该整治了!入杨涟于熊廷弼案,此人也不可放过。"

倪文焕在李夔龙讲说周朝瑞时,已暗暗将陕西按察副使顾大章--也是因熊廷弼一事得罪了徐大化和魏忠贤的一个--挂上了号,李夔龙的话刚停,他就接道:"顾大章在任礼部郎中时,为庇护熊廷弼和周朝瑞一道攻讦徐大化,并且讥刺爹爹和奉圣夫人"障日蔽月,逞威作福,滋扰前廷,祸乱后宫"。此人自恃才高,桀傲不驯,同样可恨至极。"
崔呈秀心里也早就有了猎物,那就是前都察院河南道御史袁化中--天启初,崔呈秀巡按淮、杨,脏私狼籍,被袁化中据实上报,左都御史高攀龙和吏部尚书**星初议遣戌,差点让他丢了功名前程。因此,崔呈秀早就恨透了袁化中,狠不得立时就要了这个河南道御史的命!此时正是落石下井的好机会,崔呈秀当然不会放了他。但这事不能说到明面上。所以他也装出一副为干爹打抱不平的样子:"还有一个袁化中,借弹劾毛文龙将矛头直指爹爹:说什么‘饷不出京‘,大都送给了爹爹;他还跟在狗日的杨涟**后头摇旗呐喊,说什么‘忠贤障日蔽月,逞威作福,视大臣如奴隶,斥言官若孤雏,杀内廷外廷如草菅。朝野共危,神人胥愤……‘就这些话,爹爹也就容不下他!"
当下,"五虎"就给杨涟等六人定了罪:杨涟脏两万;左光斗脏两万;魏大中脏三千;周朝瑞脏一万;袁化中脏六千;顾大章脏四万。证据自然也要安排妥贴了--这一点,崔呈秀胸有成竹,只见他满面春风,慢慢悠悠地给他们讲了自己的主意:"和熊廷弼案有关的那个汪文言不是关在东厂牢里么?让许显纯花点力气在姓汪的身上,要什么样的证据,还能没有么?"
聚会快结束时,倪文焕突然提出一个新问题:"这多年贪脏数十万上百万者,都没有死罪了。杨涟等多则四万,少则三千,更不足以论死。可是,若不置杨涟等死罪,爹爹不高兴,咋办?"
吴淳夫眼珠子一转:"这好办--干脆给他们再加上一条:贻误辽东战机,致使广宁惨败。这可是该砍头的罪名啊!"
崔呈秀当即拍手叫好:"还是淳夫的脑子好使--好!就这么干吧。这一回,爹爹怕又要破费几个奖励咱们兄弟了。走,吃花酒去,我请客!"
天启五年的春天还没过去,斥逐回乡的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等六君子就被逮进了诏狱--南宋秦桧之流以"莫须有"罪置岳飞等于死地,后来的当权者莫不纷纷仿效--既然入人于罪容易,那么,入人于死罪也不难。在小人猖獗的年月,只要崔呈秀们稍一暗示:"他是九千岁最恨的人!",手下的人就明白:将此人往死里整就是了。于是,人世间又要多了一起冤案,阴曹地府又要多了个屈死鬼了……
魏忠贤很高兴他有这么多能干的干儿义孙,特别是崔呈秀们和许显纯们又有这样快的办事效率。他一边品着新茶,一边美滋滋地想:"咋样?和咱家作对,等着见阎王爷去吧……"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又传来了孙承宗"带兵回京‘清君侧‘"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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