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袁崇焕把家搬到了前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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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快要结束的时候,袁崇焕回到了京师。这一次回来,他要把家搬到前屯。
这是他第三次搬家了--
第一次搬家,是他在万历四十七年金榜题名被派到福建邵武赴知县任时,他把家从广西滕县的白马圩搬到了邵武。在那里,他和他的母亲袁老太太何氏、夫人叶氏、刚满六岁的女儿如蕙以及跟随袁家多年的仆人佘洪夫妇一道生活了将近三年的时间。他的父亲袁子鹏多病,一直住在老家,由他的弟弟崇煜照料。
第二次,他把家从邵武搬到了京城,房屋是临时租赁的,他只住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而他的母亲、妻子和九岁的女儿前不久才到京,也只是住了几天,还没有来得及看看京城的风景、尝尝京城的风味小吃,甚至有几口箱子还没有打开呢。
担任宁前兵备佥事之后,袁崇焕就一门心思扑在助守关门的大小政务、军务和事务里。
他在京城写的两条座右铭就放在书桌上,一条是:
知其不可而为
另一条是:
尽其在我
这是他到兵部之后写的,以表示他致力辽事的决心、以及与辽事相始终的决绝态度--它们一直在激励着他一定要以"复辽守辽"为己任,一洗大明屡屡损兵折将、丢城失土的耻辱。
在他的心目中,家,就是他"复辽守辽"的一块标志牌--他走到哪里,家就应当搬到哪里--他现在有了实职、也有了驻地前屯,因此,家也就理所当然地要搬到前屯来。
前些日子,留守在京城的罗立带信告诉他,老太太、夫人和小如蕙她们已经到了京城,他就考虑第三次搬家的事了。
当何可刚、宋世英等得知袁崇焕要搬家的消息时,都感到十分惊诧,他们不约而同地赶到袁崇焕的住处劝阻。
佘洪正在收拾房间,袁崇焕还在披阅公文,何可刚风风火火闯进门,顾不着行礼便高声叫起来:"大人,这里危险!你看,到山海关来当官的,谁不把家眷留在京师?就是家眷在这里的,也都想方设法往京师送!大人只身来到前屯,已经置身险境了,何苦又要拖累家眷、让她们也到这鬼门关来?"
宋世英也上前劝道:"大人,此事当须三思。即便要搬,也要待这里情势得以安稳之后,那时候再从从容容搬来也不为迟。"
佘洪原本劝过主人几次,可就是没有成效。这时候见来了帮手,也停下手里的活计,向袁崇焕连连摆手道:"老爷,不可,这个时候千万不可搬家呀。何守备他们说的话在情在理,你就听听他们的劝吧,缓些时候再说搬家的事。或者,老爷回京与老太太和夫人她们商议商议,再作决定,可成?"
"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可我历来就鄙视那些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之徒。"袁崇焕耐心听他们说完,只是笑了笑,便坦然言道:"记得小时候,母亲大人常常给我讲岳飞精忠报国的故事,讲老家东莞抗元英雄熊飞的故事,那时我就想:长大了一定要做一个像岳飞和熊飞那样的人;在邵武任上,她老人家还不时告诫我要像岳飞说的那样做一个‘不爱钱,不惜死‘的好官;赴京之时,老太太特意让我到杭州时专程去西湖拜谒岳王庙,她老人家问我:‘明白为娘的心意吗?‘
"我说:‘娘放心,儿子明白。‘她老人家又说:‘好好干吧。待你成就了一番大事业,娘才真正放心了。‘在岳飞墓前,我就发誓:尽忠报国,死而无憾,真正做一个像岳飞那样的人;我自请缨出关,即以守辽复辽、还我河山为己任。也给你们说过,此生决意与辽事相始终。我之所以要搬家到前屯来,其意也在于此--老太太和夫人那里,不用再商议了,她们一定会十分乐意的。佘洪,快把房间收拾好,过几日我们就回京师去,接老太太、夫人和小如蕙过来。"

几天之后的一天傍晚,袁崇焕和佘洪回到了京师他那个临时安置的家。
刚到家门口,袁崇焕就听到院子里有小孩子在唱他东莞老家的一首歌谣:
乃机哄了,(粤语:荔枝红了)
乃机锁了,(荔枝熟了)
缺云门得称忍乖翻磊了。(出远门的亲人该回来了)
嘎亨得罗否山摇审凌哟,(家乡的罗浮山有神灵哟)
嘎亨得东刚谁很歹船。(家乡的东江水走大船)
蠢讨得歹榕须碘听歹哟,(村头的大榕树顶天地哟)
刚兵得乃机格卖甜。(江边的荔枝格外甜)
乃机哄了,(荔枝红了)
乃机锁了,(荔枝熟了)
缺云门得称忍飞翻磊了。(出远门的亲人快回来了)
嘎中得堆粮巴巴莽耿哟,(家中的爹娘巴巴望着哟)
嘎中得车尼雅也在念。(家中的妻儿日夜在念)
歹榕须呆哈多拜菩萨哟,(大榕树底下多拜菩萨哟)
乃机云雷鸭考品安。(荔枝园里也求平安)
这是他女儿如蕙的声音!那熟悉的童音,那熟悉的家乡话,一下子就把他拉回到了母亲教他唱这支歌谣的小时候--那时候他常常坐在家门口,唱着这支歌等待着出远门的爷爷和爹爹平安归来。即使移居广西滕县之后,他也和弟弟经常唱这支歌,依旧是等待着出远门的亲人们平安归来……
袁崇焕知道,女儿一定天天都在唱这支歌谣,那是母亲、妻子和女儿等着他平安回家来呢。他出神地站在大门口,静静地听完女儿唱完这支歌谣,这才示意佘洪上前敲门。
"汪,汪汪--"刚刚听到敲门声,院子里就响起了稚嫩的狗叫声。门开处,一条小狗抢先从门缝里窜出来,当它发现来人就是从远方回来的主人时,立刻偎在主人的腿边磨蹭起来,接着又全身直立,仰起头亲昵地望着主人"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袁崇焕弯下腰抱起它,轻轻地叫着它的名字,并且亲切地抚摸着它。它通身都是黑色,油光闪亮;它非常可爱,就连它那"汪汪汪"的叫声也让人感到悦耳动听--三个多月前,它还不到半岁,就被人遗弃在杭州涌金门内一条不知名的小巷里,在又冻又饿中,瘦枯伶仃的它显得格外孤独可怜。事也凑巧,那天袁崇焕在去西湖岳坟的路上恰好经过那里,不忍看它无家可归而收养了它。从那个时候起,它就有了家。在主人的精心呵护下,它渐渐长大了,也渐渐和主人一家结下了友情。它爱主人,伴着主人形影不离;主人也爱它,亲切地称呼它"黑子"。
"啊--爹爹,是爹爹回来啦!"开门的是小如蕙,一看到是爹爹,脸上立刻现出又惊讶又喜悦的神情,她调皮地一伸舌头,扭头就往后院飞快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喊着:"奶奶--娘--爹爹回来啦!佘伯母--佘伯伯也一起回来啦!"
袁崇焕轻轻拍了拍黑子的小脑袋,道:"玩去吧,黑子,等会再来!"说罢放它下去,随即快步向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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