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晚 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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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没闲功夫管静静的事了,她考不考得上大学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还是先管好自己要紧,要不我的梦肯定会落空的,那真要让静静笑掉大牙了,那我可真的要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村妇了!还有林楠,那臭小子,肯定会耀武扬威地打击我了。
一想到家里那黑不溜秋的房子,一想到那黑漆漆的锅洞,我的脑袋就大了,我才不做什么村妇呢!可是想想自己的事,心绪如麻,很乱!眼前那一大堆男孩,我不爱他们,虽然有些喜欢罗忠,但罗忠却花心得很,让我猜不透!不可思议的是:我发觉我已经不可救药地恋上了远方的笔友陈仕帆!尽管未曾谋面,了解甚微,但我的心却一直随着那一封封来信在摇荡,在飞翔!
“我想象着你山花一样灿烂的甜甜的笑容,想象着你温柔的倩体散发出诱人的清香,我希望搂着你的曼妙的身体,进入甜蜜的梦乡,我多么希望美好的梦来得越快越好呀,我真想插上翅膀,立刻飞到你的身旁!”
“因为有你,我的心情特别舒畅,你是只可爱的小狐狸,我就是那个迷路的书生,一不小心走进了你的贼窝,进去了,我就再也出不来了。出不来该怎么?总不能凉拌吧?还是热拌好了,千年等一回,有**的成份在里面哦!”
瞧,陈仕帆的语言多么有诗意多么浪漫呀!他的信让我辗转莫测。噢!我都快疯掉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沉浸在这种热情洋溢的朦胧的爱情之中了。陈仕帆才应该是我梦里寻求了万年的人!有才气,有诗意!而且,他可以让我离开这片贫瘠的黄土地!我可以不用象我的父母亲一样,在田间地里,脸朝黄土背朝天地晒太阳了!换句话说,我是可以从这一片天空,飞到另一片天空了!哈哈!静静,我比你强吧!我洋洋自得地对自己说,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要是落榜了,你还得成为一个村妇,几年一过,你就是个黄脸婆了!
当然,这个笔友是我的秘密,就连大伯我也没让他知道。我本来说是要带罗忠回家给大伯看看的。可是,那公子哥天天都有女孩子陪着,把我的脸都气歪了!但我还是不想疏远他,留着吧,要是陈仕帆不中意,我还得靠他跳出农门,对了,是靠他的老爸从农村跳到城里!
“欣儿!你不是说要带男朋友来给我看的嘛?怎么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也没见你带回来,明天带回来我看看啊?”一个彩霞满天的傍晚,我刚从家里把车端出,正准备出门,大伯突然对我说。
“大伯!我是说了玩的呢!我哪里有什么男朋友呀!要有男朋友,我还这么沉得住气,早就带回来了!”我笑嘻嘻地说。“现在我要上晚自习去了,改天再和你吹了!我要走了!”然后我跃上车子,用力一蹬,就出了小院。
我说要带男朋友来家,其实是被林楠那臭小子气的,可现在我都不管他们的事了。还带什么带啊,就罗忠那花心的公子哥,说不定来了还要给我惹麻烦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我最近的口头禅。再说了,我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嘛!就说今晚吧,我哪里是去上什么晚自习呀,前段日子我新结识了个朋友,一起报了个美术培训班,现在是要赶着去学画画呢!今晚到郊外写生,去晚了同学们都走了,就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呀!
美术班的人才好玩呢!他们都是些有才气的人,大多风流倜傥、放荡不拘,是典型的艺术家!老师是省里的美术怪才李跃,他画的画可是响当当的,在省城都很有名,更别说在我们这小县城了。他的弟子陈亮,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听说还和我家有点什么亲戚关系,大概还要叫我表娘娘一类的呢!林楠、罗忠和他们比起来,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我喜欢和这些奇才浪子接近,因为他们头脑中的奇思怪想和豪迈的气概,很能激发人的灵感,特别是他们很前卫的话题,让我耳目一新!
“你是个不安分的野人!”对了,母亲就是这样给我下定义的。哈哈,没错,她说得还真准呢!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的骨子里没有安静的因素!我一边把车蹬得飞快,一边解散自己的发辫,风呼呼地迎面吹来,我的长发随风飘舞,真惬意啊!象风儿一样飘荡,象鸟儿一样翱翔,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到达教室,我的表侄和老师就带着我们出发了,十来个人,嘻嘻哈哈的笑着叫着,把车子飙得飞快,我的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笑声,母父亲那些让我学静静的话语也随风而去了!穿越一些田间小道,饶过一条清澈的小河,很快,我们就到了目的地——一个乡间的果园!大家对着眼前的美景,吁吁了几分钟,很快打开画架或画夹,进入了状态。四下里除了风声、鸟叫声,就只听到画笔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了,我也融如其中,成了风景中的风景。
不觉间天光变暗,飞鸟归巢,我们才恋恋不舍地收拾起画具,准备回家了。
“力气真是怪,今天用了明天在”,可不,刚才大家都象没力气了一般,悄无声息。现在一松懈下来,就又觉得有劲儿了,有了力气说笑,而且精力旺盛,还唱开了山歌。我们这本来山多,大多是唱些“山对山来崖对崖,梁山泊与祝英台”或是“昙华山上樱花开,阿哥阿妹对歌来”之类的,但现在是在河边,这些怪才们就胡乱唱开了。这个唱一段,那个回一首。这个唱出“好久没走这边来,这边凉水起青苔;扒开青苔吃凉水,一朵鲜花冒出来”。那个回一首“你会唱来我会还,唱首山歌不太难;要唱天上七姊妹,要唱地下九连环。”这么一唱一和的对上了。就我一个女孩子,我笑痛了肚皮,也跟着他们胡乱地唱。
就在唱和之间,不知不觉一弯明月从一片淡云中露出了金钩,夜晚真正来临了,唱歌的人逐渐散去,最后只有我一人了。夜空中,群星闪烁,三两朵淡云或泊或移。晚风轻拂,夜凉如水,淡淡的月色,朦胧了四围群山,朦胧了荒郊旷野。夜风拂过梢头,掠过树丛,发出阵阵悦耳的天籁之音。相对密集的几丛林木,零星散布于村庄各处,其间偶尔闪烁着几点灯火,那便是人家了。
我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往回骑,但不在那么快了。山村的夜晚是让人陶醉的,月色朦胧,群山四立,流云浮动,微风徐拂,房舍零落,竹篱相间。房前篱上,瓜藤缠绕,豆角倒挂。“江南孟夏天,慈竹笋如编。蜃气为楼阁,蛙声作管弦。”此处虽不是江南,但我想一定可以胜过江南了,伴着阵阵蛙声和几声你长我短的吵嚷喧闹,以及几声斜插打诨的粗言笑语,我又晚归了。
临近人家的条条小路上,陆续出现了劳作后归家的人影。汉子荷锄扛铲,坦胸披衣;妇女负篓提袋,赤足挽裤。踏着月色,由远而近,互相问候着,打趣着,逐渐靠拢又逐渐分散开去,散向那饭菜飘香的处处家门,在家的老人早已做好了晚饭,孩子们正依扉扶门的张望着、迎候着他们。
恬静的山村里,溪水的潺潺声,夜鸟的啾啾声,和风的浅吟声,亲人的问候声,鸡犬的嘈杂声,交织而不参杂,叠发而不繁乱。村民们是朴实的,在劳苦的日子中知足常乐而无忧无虑,纯朴善良而少奸诈,在清苦的日子中其乐融融地耕耘,推动着生活的车轮一步步地向前挪动,逐渐走向了他们所企盼的好日子。
我悄悄溜进小院,大伯早已熄灯睡下了——大伯一向是天黑就躺下了。门半掩着,静静正坐在灯下苦读,母亲坐在一旁,正在飞针走线逢补衣服。
“妈,我回来了!”我平静地说。“怎么回这么晚呀?以后早点回啊,别太晚了,女孩子家,黑咕隆咚的在外面,很不安全。”“知道了。”我答应着母亲的话,用眼光瞟了瞟静静,她正头也不抬地演算着她的练习题呢!真是十足的书呆子啊!
在农村平淡的生活中,我渴盼向往着城市的生活。我不知道,城市生活中的人们,在为生计奔波的日子中,在被尘俗的喧嚣吵闹得头昏脑胀的间隙里,会不会也留恋这宁静而祥和的山村,清苦却纯真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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