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妙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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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萧长风大笑起来,心里却是转念万般,他先前所说不过将辨识书法真伪的方法稍微作了修改然后直接套用了过来,这番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不会有错,但和劳山阳所说一比,显得不专业很多。看来要糊弄他确然不易,他的哈哈大笑只是用来掩饰自己的无言以对,以争取时间想出应对之法。蓦地瞥见画中的人马,萧长风心头一亮,有了计较,便止住笑声不语,直直地望着劳山阳。
劳山阳面色狐疑不定,虽然自信所言不差,但方才萧长风侃侃而谈,现在又是一幅镇静若斯的模样,他心有又有些踌躇不决,隔了半响还未见萧长风说话,眼睛瞟了瞟,又道:“小老弟有什么见解,不妨说出来,以增吾见闻。”
萧长风又是一笑,指着画中的人马道:“从晋至隋,山水画以‘咫尺千里’为主旨确实不假,不过隋朝之后的宋朝难道就没有重深之法了?这画难道就不能是宋朝所摹?一个时代的风格最能体现在穿衣打扮之上。你且看看四周,”他顿了一顿,指着四周道:“西服,衬衫,休闲汗衫不就是21世纪最流行的装束。你再看这在画中人物服饰,就显然不是隋朝风格。”
这画中人马本就不过豆粒大小,就算是睁大眼睛去看也不过是模糊一片,如何能看清其服饰,更不用说其服饰风格了。但这等越是喜爱某样东西之人,越是对这样东西有着吹毛求疵的脾性,连一点瑕疵都不愿放过,劳山阳鼓着大眼,直欲将眼珠子瞪出眼眶,循着山水树枝之间的人马仔细察看起来。
萧长风心里一乐,到不惧老山羊揭破他的伪言,以他这样内力深厚,目光如炬之人况且瞧不真切,这劳山阳又如何能在一时半会间看得分明。
他一转身,朝另一幅画走去。这幅却是张西洋油画,完全的另类风格,不像《游春图》一般有山有水有寺有花,整幅画就只有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带着微笑的外国女人。虽然是画,但无论色彩,比例大小却与真人无异,尤其是画中色彩厚薄重叠,明暗递进,在墙头一排银色小灯的照射下,显得清晰而又有质感,那女人嘴角的一丝笑容宛如活过来一般,令人称奇不已。
萧长风虽然在看着画,却运功于耳,聆听着劳山阳那边的动静。果然,片刻之后,一个中年男子疾步走到劳山阳身旁,见四周无人注视,轻推了一下,将还在凝神于《游春图》中的劳山阳惊醒,压低声音说道:“山爷,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二十分种后将会发动一下电磁冲击,博物馆会断电八分钟。到时博物馆内灯光全灭,连各个窗台的厚厚幕帘也无法驱动打开,整个博物馆的各个房间将漆黑一片。山爷,要在六分钟内将这幅画换掉,时间上是不是紧了点,要不让弟兄们再去制造点事端?”
劳山阳笑道:“你山爷人虽老了,可手脚还利索着,这鸡鸣狗盗的手艺可是越老越精,六分钟换下一幅画已经是最保守的记录,要不是这次展出的画中有展子虔的《游春图》,就算你家老板出再高的价也未必请得动我。”
“那是,老板常说您老的可是这个。”中年男子伸出大拇指讨好说道。
“小子,多说点让你长长见识,”劳山阳笑了笑,额头上的抬头纹挤成一块,他一指墙上游春图的四角,“看见这小盒子了么,别看它小,那可是世界上最先进的防盗设置,热感压力传感器,一旦这画离开墙壁又或是有热源靠近它,它就会发出报警声而且里面还添加了一个微光成像仪,只要芝麻豆点的光亮就能工作,可将偷画之人摄录进去。”
“乖乖,难怪这些安保都只要守在外面,不用死呆在画前,还是您老见识高。”那中年男子听劳山阳说得这么玄乎,忍不住叹道,随即又有些担忧道:“照您这么说,那岂非断了博物馆的电源也有可能被这玩意拍到?”
“呵呵,我外号是什么?妙手空空,要是被这玩意就难倒了,还空个屁。”劳山阳一撇嘴,很不满这中年男子看轻他的技能,接着得意说道,“刚才我还有意扮斯文,装作对画素有研究,借讨论之故将正在赏画的少年赶走,趁机对这防盗设施察看了一番,要破解它虽然说不上易如反掌,但也十拿九稳。”
“哦,难怪我刚才看您老一个人凑着头看画也没人注意呢,原来还有这么一段,高。”中年男子更是一脸的佩服之色。
“不过那少年倒是有些见识,所说未曾没有道理”劳山阳摇了摇头,不去向他,接着说道:“少说好听的,要你准备的东西都带来了?”
“嗯,您要的东西我已带来了。”
“将工具准备好,尤其是那幅临摹的赝品,这赝品粗糙是粗糙了点,但换上去一时间也不会引人注意,等他们发觉画被换了的时候,山爷我早就舒服的躺在游艇上喝红酒了。”
中年男子拍了拍腰身又解开上身衣扣,道:“您老放心,工具都齐妥了。赝品也带进来了,就等这灯一黑了。”他看了看腕表又道:“还有十五分钟十秒。”
“鸟”,萧长风暗骂了一句,心里暗道:“原来老山羊先前那番做作只不过是骗人的把戏,察看防盗器具才是他真正目的,自已都上当受骗了。哼,你老山羊既然说这《游春图》乃是展子虔唯一的传世作品,定是珍惜无比,万不能叫你这外人窃去。”
时间滴答而走,这东西很奇怪也很具欺骗性,当你不经意时,它溜得很快,眨眼即过;而当你刻意关注的时候,它却半响不动,慢如蜗牛。萧长风虽然没带表,但他靠数呼吸次数来记时间,他内功日渐厚重,一呼一吸之间所用时间甚长,约莫四弹指左右。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一须臾有二十罗顿,一罗预有二十弹指,而四弹指大概就是半分钟左右。好不容易才等到时间的抵达,萧长风装作欣赏完室内图画正要出去的样子,施施然迈步朝门外走去。就在他刚刚走到劳山阳附近,离开他们不过几步之遥时,蓦地一阵兹滋声响起,房内灯光陡然一黑。
“啊,怎么回事?”
“停电了?”
“嘿,打火机,手机都被安保收走了,身上连发个光的东西都没有,……”
“谁摸我…”
博物馆内顿时惊呼声四起,乱成一团。萧长风知道时间到了,虽然室内暗黑一片,但对萧长风这种感官无比灵敏的人来说影响并不大,依旧能察觉到两人的身形动作。
就在黑灯的一刹那,中年男子麻利地从怀中掏出几个专用工具递给劳山阳,接着双手这一交叉做了个垫靠。劳山阳轻轻跃起,跳至中年男子两手之间,紧跟着中年男子双臂用力将他撑了起来。劳山阳一舒身形,已经略微高过墙上的《游春图》。他并不急着取画,两臂自然张开有如海燕,五指如波弦一般灵活的轮流晃动,操纵着套在手腕上的工具朝着四角稍喷了些东西,动作之准犹如经过千百次练习一般。待喷完之后随即一缩手将工具收起,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贴片直接贴在《游春图》的边框之上,干完这些后,他歇了歇,侧耳听了听室内的动静。
“各位观众,请注意!由于供电系统发生意外,致使博物馆内暂时停电,几分钟之后便会恢复供电。大家请保持镇定,呆在原地别动,不要惊慌。屋外的安保人员稍后将拿着应急灯进来,请大家配合安保人员的安排,谢谢合作。再说一次,各位……”工作人员拿着扩音喇叭在大厅外大声叫喊着,意图平息这些观众的躁动不安。

“山爷,放心,存放应急灯的仓库锁已经被兄弟们用焊条堵死了,这些安保人员得要一会才能弄开。”
劳山阳点点头,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两人又靠前移近了几步,劳山阳整个人都快趴在《游春图》之上,他右手一伸,顺着画框划割其画来,他手中小刀锋利异常,切划起来好不费力,而且他动作熟练,看来是经常从事此活,片刻间便已将墙上之画取下。接着人跳了下来,双手一圈将画飞速卷成了一卷,小声喝道:“小子,把画拿好,将赝品递给我。”
就在中年男子接过正品放入右侧衣内而从左侧拿出赝品准备递出的时候,萧长风动了。他如狸猫一样轻巧灵敏,悄然无声贴了上去,右手屈指一弹,一丝指风应声而出,击在中年男子的手臂麻**之上。
“啊”中年男子手臂一软,手上赝品画顿时掉了下来。
“怎么回事?”劳山阳听见叫声,低声问道。
“哦,没事,手不知怎么突然麻了一下,大概是太紧张了,我去将画捡起来。”中年男子有些心虚地小声回道。
“直娘贼,快点”劳山阳催促道,“你这软蛋,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中年男子俯身下来,伸手往地上一摸,想寻到掉落的赝品画,突然脖子一疼,他一扭头,拍了巴掌,“妈的,都快冬天了还有蚊子,吸血鬼..”他小声咒骂着,却不敢让劳山阳听见,免得又挨骂。在地上摸了两下便找到了赝品画,站了起来将它递了出去。
劳山阳接过果赝品后,两人又依照方才的动作将劳山阳撑了上去,不可否认劳山阳干这种事情确实有一手,左手一展开画卷,也不用再摸画框的位置,右手就直接将画贴了上去,全凭方才的记忆和感觉。他贴完画后却没下来,寻到方才贴上的贴片,屏住气息小心翼翼的揭下来,放入怀中收藏好。然后一拍手,跳了下来,笑道:“完事,收工。”
中年男子抖了抖衣服,将工具和《游春图》贴身收好,才赔笑道:“山爷出手,值得信赖。”
“你小子就会耍嘴皮子,刚才若是因为你掉了画而耽误了进度,你老板非剥了你的皮不可。”劳山阳哼道
“山爷,我…”中年男子脸色一变,哀求说道,“您得帮帮我,要不我…”
“还好画已到手,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劳山阳又笑道:“不过你小子可得孝敬你山爷我几瓶好酒啊。”
“那是当然,当然。”中年男子一听劳山阳不会对老板提及方才之事,心里顿时一松,连忙点头答应。
蹬蹬的脚步声响起,安保人员拿着应急灯鱼贯而入,一边照射一边喊道:“请大家随我来,不要乱碰乱走。”又是一会,兹兹,供电系统终于恢复正常了,大家眼前一亮,都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
“请大家暂时不要离开博物馆,待工作人员检查各个展品,确认无误后,方可离开,谢谢合作。”这次不再是扩音喇叭了,而是博物馆内安装的广播声音,自然又是引来众人的一阵埋怨。
“哎,雪儿,想不到看个画还弄出停电这事,真扫兴。还要等他们将所有画都检查完,看来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了,Sorry。”唐之谦和慕容雪不知何时来到了萧长风这间房间门前,唐之谦正有风度地朝慕容雪道着歉意。
“你只是医生,又不是电工,停不停电可不听你的。”慕容雪笑道,一转头看见萧长风,挥了挥手,喊道:“长风,原来你在这间房看画呢,难怪没看见你踪影。”
“长风,看你笑容满面的模样,莫非是看到比较喜爱的作品了?”唐之谦看着萧长风脸上怪怪的笑容,忍不住问道。
萧长风瞟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劳山阳,笑道:“喜爱的作品倒是没有遇到,不过是碰到了比较有意思的人而已。”
有意思的人?慕容雪只见萧长风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心里蓦地一阵撞鹿,脸一红,芳心窃喜,“莫非,他说的是我。”她摸了摸发烫的脸庞,低下头寻思:“这萧长风平日也不多言,长得又不英俊,而且还喜欢看色情书,开黄色玩笑,可不知怎么的,他那双清亮剔透的眼睛总能给人一种信任感,刚才自己还将心事说与他听了,若是他作男朋友…不可能..”她一念即此,不由暗啐了一口,心里只道自己中了邪,竟胡思乱想起来。
一旁的唐之谦却没有发现慕容雪的异样,接口问道:“怎么个有意思法?”
萧长风呵呵一笑,道:“有人以为妙手空空偷龙转凤,却不料怀中的宝变成了草。”
唐之谦一愣,一头雾水,弄不明萧长风在说些什么,才要发问,又见萧长风努了努嘴,道:“瞧,老山羊吞鸡蛋的表情可不常见那。”
慕容雪和唐之谦顺着萧长风努嘴的方向瞧去,只见一双鬓皆白的老者正一脸错愕地盯着墙上的一幅画,他长相颇为怪异,留着一些山羊胡须,一张口讶然张开,撑开极大久久未能合拢。两人再一回想萧长风的话语,不禁一笑,这老头到是真有点像个老山羊吞了几个大鸡蛋的模样。
慕容雪更是在心底又为萧长风加了一个形容词,说话刻薄,原本憨憨的少年顿时在她心中变成了一个长相一般又有点好色,话语不多却有些刻薄的少年。
“山爷,山爷。”中年男子见劳山阳震惊地瞧着墙上的赝品,半响没有反应,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不由推了几把,说道:“咱们该走了。”
“走,走个屁!”劳山阳陡然醒转,气急败坏的喊道,他一转身,两眼朝身旁众人扫来,此时他一双眼珠子不再滴流乱转,带些阴沉沉地味道。
中年男子不知发生何事,问道:“山爷,画都已经到手,还留在这干什么?”
劳山阳恨声说道:“到手了么,咱们连吃到口里的肉都让人换成了臭鸡蛋,丢人丢到家了,你看看墙上那幅画,哪里是赝品,分明还是原来那幅。”
“啊”中年男子茫然朝墙上瞧去,他没有赏画之能,看了半天去没发现什么,忙探手入怀想拿出怀中那幅图画来比较一二。
“你干什么,这么多人,你把假货拿出来不找死么。”老山羊连忙制止他,“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功夫只有大手才有可能做到,可是这世上有名的大手均不在华夏啊。”
这鸡鸣狗盗的手艺按高下等级可分为圣手,妙手,巧手,拙手和庸手。其中圣手,妙手和巧手属于大手级别,而拙手,庸手则是小手级别。劳山阳的功夫乃是妙手级别,除了世上屈指可数的几个大手之外,已属他最为高明,想不到今日却栽了跟头。他一脸的懊恼和愤恨,要知学这门鸡鸣狗盗的手艺最重眼力其次才是手法,被人在眼皮底下偷龙转凤,实在是对他手艺的极大挑衅和莫大的侮辱。陡然间他瞳孔一聚,已然发现了可疑之人,正是刚才被他出言挤走的少年,正站在那儿一脸含笑地望着他。
“山爷,那咱们怎么办?”
“先回去,记住前面那个方面大耳的少年,叫你的弟兄们将他的底细查明,这次算我失手,回去告诉你们老板,就说我劳山阳这次费用分文不取,下次还会再替他免费服务一次。”劳山阳当机立断,知道再此偷取《游春图》已无可能,狠狠地瞪了萧长风一眼,一转身朝厅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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