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遇怪胎员外震怒 漂溪流富贵得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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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张家出了这事,那男女仆人们都知道二娘生了个怪蛋,便有人私下悄悄议论,这个说:“你可记得东村王寿晁家,上年生了一个两头人。今年后村倪天表家,又生了一个人头老虎身的怪孩,都是些不祥之兆。看来今年是不会遇着什么好念头了。”那个说:“啊哥啊,我们员外为人这么好,夫人与二娘也都是好人,一心只望生个儿子来接代传宗,怎么就会出了这等事,哎!作孽哟!”
闲文少说,再说那甄氏二娘一见自己所生之物,顿时发晕昏去,幸得被丫环叫醒,又看了看地上的怪蛋,心里又气又羞。正自垂泪,陈氏便劝道:“二妹不要伤心了,想来也是我们员外命内无子,张家应该绝后,这不干你的事,不要再烦恼了,保重身子才是正经。”
张员外站在一旁,只把张脸憋得老红,过了半晌才叫来一个丫鬟,吩咐道:“这怪蛋留他何用?被外人见了不知要生出多少菲仪来,你赶快悄悄拿走,寻个僻静之所,投在水中,千万不能被外人知道。”
这丫环听了,脸现惊惧之色,慌忙说道:“员外,这可使不得啊!”
员外道:“有什么使不得?”
丫环说:“虽说只是一枚蛋,但到是底员外的滴血啊。”
员外闻说,顿时怒不可遏,吼道:“胡说、胡说!你少给我胡言乱语,还不赶快拿去投在水中。”
丫环见员外,慌忙应了一声,便取了那血淋淋的怪蛋,手提灯笼走下楼梯,自去寻投处。
等丫鬟走了,陈氏便劝张员外道:“老爷消消气,不可心焦,须得保重身子才是。”
张员外邋遢着双肩,整个人好似散架一般,摇头苦叹,说道:“夫人啊,你我本已年过半百,我也不打算生儿子的,就算张门绝后那也算作上天的安排。那知你却劝我另娶了这一房。那玉环有了身孕,我好不喜欢,日夜都望着到生产的日子。那料今宵竟生了一个怪蛋,而且还是丢他不碎的一个怪东西。我今夜便好似雀见米糠空快活,犹如画饼充饥作故事。假使被外人知道,你我夫妻这面目又该往哪儿放?”
陈氏听了,面上变了变,说道:“老爷,事已至此,就不用心焦了,善后的事,我自会去周全。”
张员外道:“夫人啊,出了这等事,面目事小,绝后是大,我如今也只好削发为僧,诸事丢开,再不染红尘了。”
陈氏闻言,大惊道:“老爷,这可使不得。妾身是女人家,你要是出了家,以后教我们怎生是好?况且家业飘残,又有谁来管?那张门一脉真的是永远绝后了。”
张员外道:“夫人,现如今也是不绝而自绝的了哟。”说完,捶胸顿足,洒出两把老泪。
陈氏道:“老爷,你今年不过五十六,俗语说的好,海水未干人未老,后嗣总是要靠在春霞身上的,以后时日尚多,总是会鳞儿来抱的。”
张员外听了,颓然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要还想这个念头?我张连城除非是做梦。”
陈氏又劝道:“俗话说命内有儿终有的,老爷不必丧气。”那陈氏苦劝了员外一番,便叫丫环送来一盏香茗与员外压惊,又叫送了碗参汤与玉环吃。
坐得半晌,张员外走到甄氏床前,十分怜惜地说道:“二娘,这都是我命不好,不干你的事,你现在只须自己保重,千万不可着了风寒。明日一早我去请个郎中来服药调理几日便可恢复如初了。”
甄氏见这连城如此体贴,又想想自己,越发伤心,说道:“老爷,都是我的不是,竟生了怎么一个怪东西,以后还有何面目再做人?但求一死才痛快。”
张员外连忙安慰道:“二娘,这如何使得,你只管静心调养,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张员外又轻言安慰了一会,吩咐左右要小心伏侍,不许走开一步,恐玉环做出什么意外事来。安排好后,这才与陈氏回到自己房中歇息。
再说那张家丫环把这怪蛋抱着走了一段,心下不免有些害怕,这毕竟是人肚子里掉下来的东西,如此拿在手里,又是个姑娘家,那有不害怕的;当下胡乱寻到一条河边,左右看看无人,便将那怪蛋掷在水中,也不管其他,便一溜烟地跑回了张宅,这切不说。

却说那怪蛋被投到小河,却不沉,反被一道郁郁清光拥护着浮水而去。如此飘飘荡荡地,其间几经叉流,等得天光大亮,已是顺流漂到了五十里之外,此处有一座慧竟山,那河流在此被一分为二,河变小溪,水流也就缓慢了许多。
恰好这慧竟山上有一座冲霄道观,观内有一个颇具些道行的老道,道号松云,静守清规,焚修三宝。
那日是七月十四,一大清早,松云道长便叫了一名长侍香伙的驻观子拿了几件衣服去那溪洞之中清洗。那驻观子姓白名富贵,因自己全身并无一技之长,人又好吃懒做,就连那一日三餐也是不能保全,无奈之下,经人介绍,便到了这冲霄观中,每日作些引人上香的闲事,混口囫囵饭吃,日子到也悠闲。
话说这白富贵正在洗衣,突然见那水面上浮来一道细白光,心下奇怪,忙定睛一看,心内想道:“原来一个蛋,竟然洁白如霜,真个奇怪。”那蛋生出来时原是有血渍的,只是在这水中流泛了一夜,又经那河水浸泡冲刷,故而此时血已干净。
这富贵盯着那已飘到面前的蛋望了一会,心道:“哈哈哈,我说是什么呢,原来一个大鹅蛋壳。只是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洁白又如此大的鹅蛋,这到稀奇!”想着,就将右手捞起来一看,这一看不打紧,却是把张麻丁密布的脸上喜开了花。
这富贵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突然笑道:“哈哈!原来不是一个蛋壳,囫囫囵囵的,竟是一个大鹅蛋。只是为何在漂在水面却不沉?这倒有些奇怪了。看来是这老天爷知道我白富贵没有尝过鹅蛋的滋味,特地送上门来请我吃的。”这富贵一边想着,便待寻个僻静之所,升火把它烤了,不过转而一想:“我我现在已是随了玄松道爷吃清素的,若是隐瞒,怕是有些不妥,还是等我先去禀报一声道爷,然后再吃他。”
白富贵越想越觉有理,当下便把那大蛋放在一旁,重又洗起衣裳来。不多时,洗完了衣服,这才笑嘻嘻地拿了那大蛋,一路上山来说与松云道长知晓。
那知松云老道见是一个蛋,连忙摇头念道:“无量天尊!道家慈悲胜修百年道,作恶空烧万姓香。我在此出家了五十年,粗衣淡饭,戒酒除荤,你今日却为何取了他来?你这样贪吃荤腥,连累我道人也有罪过了。”
白富贵听了,嬉笑道:“哟啐!道爷,你不吃便算了,为何还不许我吃呢,我可没有出家作道士,吃他个鹅蛋又有何妨?”
松云道长闻言,眉头也不抬,呵斥一声道:“还不拿去依旧放在水中!”
白富贵见这道长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害怕丢了眼前的饭碗,赶忙道:“是了是了,都听你的,道长千万别生气,我这就把他依旧放回溪里。”
松云道长高喧一声:“无量天尊,罪过啊罪过。”说完,径回丹房,不再理会白富贵。
那富贵讨了个没趣,没精打采地出来将衣服晾好,立在天井里,心内想道:“可惜这个鹅蛋吃不成,还要丢到水中去。”正要走时突又停住了步,暗暗想道:“如果说我想吃是罪过,那拿回去哺出一只小鹅来养养应该是不妨的吧。刚好我在这慧竟山南面有个二姑妈,昨天闻得他家的母鸡正在带哺小鸡,不如把那鹅蛋也送去给他家的鸡哺去,这么大个蛋,不知会哺出什么东西来?不过蛋终归是鹅蛋,哺得出来自然是小鹅的了。”白富贵如此一想,便又悄悄拿了那蛋走到南边落脚村,见了自己二姑妈,装了个笑面,就大略将这鹅蛋的事说明了。
他二姑妈说道:“可以,这是小事,等哺出小鹅来我再交回外甥便是了。”白富贵一番感谢,便径自回到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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