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非常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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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波快四岁了吧?”
“恩,已经四岁了。”
“该上幼儿院了。”
……
正准备离开街心花园的莲蓬和薄丽辰突然停住,因为他们发现庄秦正坐在街边,那个石椅上自问自答的女人身边。阳光从天空的乌云中泄下,染着金光,直洒在庄秦身前的广告牌上,将庄秦和那女人映的如油画般鲜艳醒目。
“咦?他怎么在那?”
薄丽辰拉住莲蓬的袖子问,莲蓬眉头一皱,也不答话,和薄丽辰径直走过去。庄秦早就看见他们了,正用身体遮掩着向他们打手势,示意慢慢过来。莲蓬和薄丽辰心领神会,绕过一组城市雕塑,走到那个年轻女人背后的石椅上坐下,细细的观察。这个女人衣着干净整齐,只是目光有些暗淡,灰朦朦的给人以沧桑的印象。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庄秦说的那个需要帮助的女患者,毛娜娜。
庄秦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女人,手却伸到后面,抓住莲蓬的手,在手心里写下三个字,莲蓬立即在薄丽辰耳边低语:她就是毛娜娜。两个人不再转身,只静静的倾听,庄秦的只言片语如同催眠的音乐般让人身心放松,毛娜娜则在庄秦的鼓励下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街心花园外偶尔有路人或自行车经过,但这似乎对庄秦不构成任何影响。并排的石椅上,四个人仿佛正处在另一个世界之中。
“他总是不在家,我有时就这样和玩具熊说话,时间久了都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我长得也不算丑,娘家也不算穷,为什么非得一棵树上吊死啊?周涛他有什么好的啊?人又不高,长的又不帅,开了个公司还赚不到什么钱,我为什么就会爱上他呢?后来他还打我,虐待我,那种日子真是不敢回想。还好他死了,我终于安全了,不再提心吊胆的生活。庄医生你说,我过去是不是很傻?早和他离婚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年的青春?现在我自由了,一个人睡整张床不再感到恐惧,夜里也不会失眠,朋友们都说我气色好多了。但好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周涛的幽灵又回来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到死都不肯放过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莲蓬和薄丽辰这才明白庄秦为什么会要他们来帮忙,凡是遇到怪力乱神的事情,不管真伪,庄秦总是最先想到幽冥鬼谭的兄弟们。
幽冥鬼谭是一个以破解奇闻异事为宗旨的怪谈组织,经过发起人莲蓬的努力,现成员众多,分散在社会各阶层,即有高校学者,也有居于社会底层的废品回收员。聚会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频繁,但仍保持每月两到三次。
这回庄秦希望莲蓬亲自来探究,就说明事情有些复杂。
“你能详细的讲讲第一次发生时,事情的经过吗?”
庄秦依旧用那让人感到可依赖的嗓音说话,毛娜娜点点头,开始讲述。
“上个月三号的中午,我一个人在家打扫房间,清理出很多垃圾。我记得那是个星期天,是我离开半年后第一次回家。因为很久没住人,所以屋子里有点脏,落满灰尘,打扫起来很费事。就在我整理完卧室后,眼角突然瞥见窗帘后有什么东西一晃,像团人的影子,抬头时那团人影还立在窗帘后。我吓了一跳,立即抓起床头的水晶烟灰缸,如果他出声或拉开窗帘我就用这个砸他,但那团影子却纹丝动。当时外面有点阴天,屋子里有点暗,要不是对面建起一幢四十三层的高楼,就算阴天卧室也是很亮的。我面朝那团人影退后,直退到墙壁,摸索着打开灯,那团影子一下子就淡了。我奋力把烟灰缸丢过去,哗啦一声砸碎了落地窗的大玻璃,有风刮进来,窗帘微微摆动,空气中带着潮湿的雨的味道,要下雨了,可窗帘后却什么都没有。我仔细检查了下,没有任何可能证明是人站在那里的迹象。虽然卧室外面有一个小阳台,但在八层楼的高度,上面还有五层楼,根本不可能有贼会爬到这里来。如果不是贼,那我真不敢想像了……”
“嗯,这个……也许是吧。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吗?”
庄秦并不否定鬼的存在,也不肯定,只鼓励毛娜娜继续讲下去。
“开始我也是一直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在我清理玻璃碎片时,我清楚的在那片片碎玻璃的倒影里看到了周涛,是他,绝对不会有错!我吓坏了,一下子跌倒在地,可再爬过去时,碎玻璃上的倒影却消失了,只映出窗帘在风中飘摆。那时雨终于下起来了,天阴的更利害了,我起身到阳台把窗户都关上,并放下百叶窗。但在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一阵心跳,像是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我。我慢慢的转身,背后空无一人,双人床上的大布单揭开了一半,枕头旁散落着几本书,有《飘》,还有《医用药物手册》。因为开了灯,所以卧室里很明亮,但又隐隐的有层黑雾笼罩。我叹了口气,回身继续放百叶窗,突然在百叶窗的缝隙间看到窗玻璃有个影子,于是伸手拔开百叶窗,惊恐的看见,我丈夫周涛的鬼魂正站在我身后阴森森的盯着我!”
毛娜娜的身体有点抖,庄秦握住她的手,轻声的安慰。那神情,却像是她丈夫般,目光里甚至有心痛。莲蓬眉头皱的更深了,薄丽辰却一言不发,显然被毛娜娜的经历吸引住了。
“我猛的转过身来,但房间里却仍只有我一个人,再回头看百叶窗时,一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我想,那大概就是幻觉吧!我不敢站在窗前,也不敢呆在屋子里,匆匆把地上的碎玻璃清扫干净后就到浴室了,那里也非常的脏,我想把那清理一下。就算将来我不在这里住了,也要打扫干净,给人留个好印象也好谈价钱。”
“浴缸比我想像的要干净,只用半个多小时就基本擦洗出来了。然后我又把其他地方都清理干净,就是下午三点多了。一个人干这么多活,难免腰酸背痛,再看着干净的浴缸,和去年没带走的薰衣草油,还有玫瑰香的爽肤水,于是我就决定洗个澡再回宾馆。放好水后,我裹着浴巾进浴室,正试水温时突然发现水里的影子有些怪异,好像有什么东西站在我身后。我立即回头看,没人,可再看水里的影子,摇晃的水影里确实人在我背后。我想到丈夫的鬼魂,吓的不敢动弹了,就那站在浴缸前,盯着水里的倒影,直到水面平静下来,我清楚的看见,我身后站着一脸黑气的周涛,他也在盯着我看。我吓坏了,好像是尖叫了一声,然后腿一软就倒在浴缸里,再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就都不知道了。可是当我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拿起桌头柜的手机看,显示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十分。我想了半天,分不清昨天发生的事是真实的还是梦。”
“有个问题,那天你是否服用过安眠药或者镇定剂一类的东西?”
庄秦显然是在质疑毛娜娜的话的真实性,但由于他的语气和特殊的声音,偷使人听后却并不会有逆反心理。
莲蓬对庄秦什么时候掌握这样的能力感到疑惑,但或许现在的庄秦才是一个心理医师应该有的本来面目。
“没有,我只在晚上吃安眠药,白天从不吃。而且,说实话那时候心情不错,为什么要服用镇定剂?我自己也是个医生,当然知道镇定剂不能滥用,更不用说精神类药物了。不过,说到幻觉,在周涛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总是在半梦半醒的时候看见他,有时站在床前,有时坐在我身边,还有的时候就躺在枕头旁,睡意朦胧中以为他没死,还习惯性的去抱他的胳膊,然后就会突然惊醒,心跳的利害。仔细回忆一下,那时候他总是在看着我,似乎还在不停的说话,可我听不到。还好听不到,不然就是噩梦了。”
“你一直在说周涛虐待你,可为什么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你还想去抱他的胳膊呢?能讲一下你们的婚姻质量吗?”
庄秦插话进来,并引导毛娜娜向解决问题的方向思维。
“周涛是个大男子主义者,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只要我稍一注意其他男性他就大发雷霆,就算十几岁的小男孩他也不许多看两眼。我还记得刚结婚那会,有一次和他去华山旅游,就因为和一个服务员多说了几句话,他就对我拳打脚踢,浑身上下到处是伤,躺了整整三天才勉强能坐火车。还有一回,也不知道他从哪打听到的消息,在我们单位门口附近躲着,直到我下班出来,和一个病人家属握手告别,他就疯了似的冲过来狠狠的扇我耳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还是轻的,周涛还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经常跟踪我上下班,不许我穿薄透的衣服,戴什么也都得经过他同意。他还**强烈,每晚都要**,也不管我身体是否舒服。而最让人不能忍受的就是,他在性方面的有些怪僻,喜欢**。这样的生活叫人无法忍受。”
“看来你丈夫对你是不好,那你周围的同事里,有没有和你遭遇一样的人?她们会不会劝慰你呢?”
庄秦的话让毛娜娜沉默了片刻,她似乎在努力的回忆某件事情,神情有些疑惑。等到庄秦的目光再次捕捉到她的眼睛时,才重又开口。

“我有一个女同事,丈夫非常好,她还整天说日子没味,想找点刺激。我常想,如果把她换成我,大概过不了几天就会去自杀吧!”
“你确定吗?要知道记忆是非常不可靠的。”
庄秦平静的脸上闪过一抹焦虑的神色,但除了他自己,没人发现。
“当然,难道我还会骗自己吗?”
毛娜娜情绪有些激动,庄秦立即安抚她,表示相信她的话,还请她继续讲下去。
莲蓬和薄丽辰十分紧张,担心毛娜娜一转头看见他们俩,不肯再透露自己的**。但在好毛娜娜一直没有回头,就是目光偶尔瞥过来也像没发现他们似的。
“自从周涛的鬼魂出现后,我就总睡不安稳,时间久了已经神经衰弱,不吃安眠药根本就睡不着。对了,夜里还经常听到有人在房间里走动。开始我以为是幻听,就没理睬,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有一次我刚睡着就被一声巨响惊醒,起来察看时感到头晕目眩,结果发现煤气被打开了,而且地上还有盘子碎片。我不知道周涛想干什么,但他这么做显然很过分。后来我请女友来同住,结果女友竟也能听到半夜有人敲门的声音,可是打开门却发现没人,那就不是幻听了。再后来我换回父母家住了段时间,又去海南,这半年多的时间总算平静了,可是一回来就立即有事发生。我不想回忆起过去,一点都不想,可周涛却偏偏要我想起来,那么痛苦。”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性,你丈夫的鬼魂半夜打碎盘子是为了救你……”
“没有!绝对不会是这样!”
庄秦没想到毛娜娜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忙解释做为心理医生,总是要穷尽一切可能性。然后庄秦又表示他会保持安静,不会再打扰毛娜娜的讲述。
“其实,你的假设也不是没有道理,有些事情……的确……不好解释。”
毛娜娜突然不说话了,薄丽辰一时好奇,转过身来,发现毛娜娜呆呆望着远方,似乎深陷在回忆的沼泽里。薄丽辰刚想说话,却被莲蓬用手指按在唇上,一愣间回过神来,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却突然调皮的要去咬莲蓬的手指,莲蓬忙躲开了。薄丽辰再要做出些亲昵的举动时,毛娜娜又开始说话了。
“我记得,那是在刚回来后不久的事情,有一天夜里做恶梦,梦到在一片森林里迷了路,有许多的野兽在追我,最后逃到悬崖边,向下都看不到底,但能看见周涛在下面向我招手喊话。虽然听不到他在喊些什么,却突然感到很放心,就直接了跳下去,好象知道他一定能接住我。然后梦就醒了,但记不得梦的最后周涛是否接住了我。我清楚的记得,当我醒来时,满脸是泪痕。我哭过,可不记得为什么而哭。”
“这样的话,那你想不想知道,在那个梦的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你有什么办法吗?”
庄秦突然问,毛娜娜立即就同意了。
“催眼。”
毛娜娜有些犹豫,因为她听说催眠会伤脑细胞。庄秦像是知道毛娜娜的想法似的,向她解释催眠的原理和安全性,当然是在医师有职业操守的条件下,而他就是这么一个好医师。
薄丽辰在后面的长椅上憋住没笑,但身体乱扭,莲蓬不得不把她紧箍在怀中。此刻的街心花园里非常安静,只有他们四个人,外面的世界一时也仿佛寂静了,听不到汽车的行驶和行人脚步声。
“那么,好吧。我相信你。”
“首先要做的是放松,然后你注意力要集中在我的手指上……尽量放松,慢慢调整呼吸,现在轻轻闭上眼睛,做一次深呼吸……现在你已经很放松了,渐渐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所有的烦人的事情都放下了……你一直听到我的声音,慢慢的只会听到我的声音,世界变得安宁祥和,心灵变得纯洁像回到童年……从现在开始,你会回忆起过去曾发生过的每一件事,直到听见我说‘准备醒来’四个字为止。继续保持放松的呼吸,告诉我在做被狼追逐的梦里,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为会哭?”
“我跳下悬崖,周涛接住了我,但是他却被砸的浑身是血,死在了我怀里。我……我哭了,我不希望他离开我。”
毛娜娜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薄丽辰在扭头看着,感到神奇,催眠这种事竟然是真的。要不是莲蓬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还不许她说话,薄丽辰一定会第一时间里问庄秦是怎么做到的。
“既然你丈夫虐待你,那你为什么还不希望他离开呢?现在告诉我,你第一次见到周涛时,他是什么样子?你们之间有过爱吗?”
“‘他从雪地中走来,身上落了雪花,他身后的脚印在路灯照耀下宛若一根细长的绳子,像美丽的风筝,把他送到我面前。第一眼我就爱上了这个帅气的男孩,他的笑,还有他的声音,还有他的一切的一切……我爱他,是的,我爱他!’”
毛娜娜的眼角不知何时渗出泪来,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
“这是什么?”
“是我第一次在学校花园里见到周涛时写的日记。”
“那么,现在告诉我他是否虐待过你。”
“没有……没有……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不想忘记他,不想他离开我,不想一个人孤独的活,不想每天醒来找不到他时心痛的喘不上气,不想走在大街上追逐一个陌生人就因为背影像他……我不想这样下去,不想!”
毛娜娜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而薄丽辰则呆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庄秦一言不发,却悄悄把头转向花园外,但是莲蓬还是发现了,两行泪水正在斑驳的阳光进而闪烁。
庄秦咬紧嘴唇,他哭了。
“好了,现在你的呼吸渐渐平稳,回忆像光一样围绕着你,渐渐回归到你的身体里,你已经获得重新面对生活的勇气,要珍惜你丈夫对你的爱……现在我们准备结束这次催眠,醒来后你会渐渐忘记心里的痛苦,找回生活的乐趣……注意听我倒数,从十到一,我每数一个数字,你就会更加清醒,当我数到一时,你会完全清醒过来,回到正常的意识状态。现在,‘准备醒来’,十,开始清醒过来……九,慢慢回到现在,回到此刻……八,每一个倒数都让你更加清醒……七周围的声音渐渐进入你的耳朵……六,越来越清醒,身体感觉很温暖……五,头部感觉很凉爽、很舒服……四,越来越清醒,心灵却依旧宁静……三,醒了……二,已经完全清醒,准备睁开眼睛,迎接全新的自己……一,好了,只要你知道你丈夫生前是爱你的,只要你不再伤害自己,他也就放心了,可以安心的走了。现在,睁开眼睛吧。”
重新睁开双眼的毛娜娜长出一口气,两行泪不觉中涌出了眼眶,抑郁以久的悲伤终于全部释放,关于她丈夫周涛的记忆恢复了,还有那些相爱的日子。世界变得有些陌生,毛娜娜恍若重生,空荡的心中忽然巨痛不止,几乎压的人喘不上气来。但她不会再忘记了,因为她不再逃避现实,也不再想将美好的回忆变的面目全非,更不想忘记周涛对她刻骨铭心的爱,不想在孤独时没有相爱的片段慰籍。
“我明白了,他从没有虐待过我,我是爱他的。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念头是因为太过伤心使心理接近崩溃,大脑产生的自我保护机制。也许,还跟听到同事的家庭暴力有关,我看到同事说到丈夫时没有一点留恋的样子,所以就对自己进行了那样的暗示。可是从现在起,我不会再那样做了。”
“那么,你已经好了,以后不必再来咨询了。”
庄秦平静说。不知为何,薄丽辰在毛娜娜望着庄秦的眼中看到一抹泪光,只是一闪便消失了。
“好吧,那你先回去吧,下个星期再来结帐,希望再见面时,你是快乐的。”
“那么……我可以拥抱你吗?”
庄秦站起,脸上显出灿烂的笑容,张开双臂,与毛娜娜紧紧相拥。
看着毛娜娜渐渐远去,消失在行人中,莲蓬再也忍不住了。
“你怎么知道她丈夫从没虐待过她的?难道……”
就在这时,莲蓬的手机突然响了,庄秦一笑,示意莲蓬先接电话。薄丽辰在一边探身看去,却和莲蓬一同呆住了,因为那个号码竟是庄秦的,可此刻庄秦不就站在他们面前吗?
“这……这是怎么回事?”
对面的庄秦依旧微笑不语,阳光照耀着他,灌木丛外自行车的铃声叮叮的响过,目光那么遥远。
莲蓬接听,电话里的庄秦心烦意乱的问:“你们什么时候到啊?今天邪门了,我的那位女顾客也没来……”莲蓬一惊,再抬起头时,眼前却空无一人,只有一片灿烂的阳光,和淡淡的悲伤飘浮在空气中。原来一直在给毛娜娜做心理治疗的就是她丈夫的亡灵,莲蓬和薄丽辰居然没有察觉到。
然而,毛娜娜真的不知道吗?
树荫外阳光灿烂,无数行人迎面走来,又向远方走去,消失在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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