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渔一经能够动弹，急忙走到楚樵身边，一把扯了楚樵的手，就近向镇口挤去，希望能够走到没人的地方.
楚樵其实已将近昏晕，众人突如其来的围堵和他自己的一场发作，几乎搞得他心力憔悴，体力也同样消耗，快要视无所见，站立不稳了，宋渔一拖，便顺顺当当地跟着走，没一点捱挨.
虽然本来站的地方就临近镇口，但人来人往街上没有一点空隙，宋渔纵然独自一人，他不随人潮无定向的慢慢蠕动，而是向着一个方向走，也够他挤一阵的了，何况他一只手还牢牢拖着一个已经住了嘴，还好象顺便关闭了身上所有意识，因而变得十十足足象个木偶一样的楚樵，甭提多费事了.楚樵根本不晓得拐弯或侧侧身以便挤进人隙，象僵僵尸一样只会走直线，陷在人群中，移动就全靠宋渔死力拖他.
镇外那条远接天涯的小径上，几株长条飘拂，绿意盎然的垂柳下，站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宋渔，对面，是那个呆头呆脑，迷糊着双眼的楚樵．
两人相对站立的地方，离开那个镇子已经有一段距离，只有一些隐隐的＂嗡嗡＂声随风从街口那方向飘游过来，倾刻，又随风散去了，小径弯弯曲曲的向前延伸，两边是灌潢了水，播种整齐的稻田，那些嫩绿色，色泽鲜润，清新得几乎透明的秧苗正迎着温煦的和风轻轻摇拽着，远处有几只大牯牛，在田垄旁的柳荫下，静静卧着．
小径上前后无人，宋渔伸袖子使劲抹着满脑门子的汗，那股懊脑劲儿，看上去好象刚才处于众人交谪之下，无地可遁，最后又被疑为疯子的，不是楚樵，却是他似的．
楚樵还是不动弹，直直地立在宋渔刚才放开他的地方，好象魂魄已失，但站在凉凉的柳荫下，又被清新的春风不停地吹拂着，渐渐的，又有些生意回到了他那双已变得比老牛还迟钝的眼中．
把一个脑袋抹来抹去，最后抹无可抹了，宋渔呆呆地住了手，慢慢抬起一双满抑着焦灼和烦恼的眼睛来，定定瞧着楚樵．
楚樵若有所觉，也回过脸来，两人相对而视，良久，只见旁边的柳树枝叶轻袅，风声在叶底低徊．
楚樵缓缓垂下了头，宋渔还是一动不动，一双眼呆看着，红涨未消的脸上神色黯然．
楚樵闷闷的声音从低垂到胸前的嘴里传出来，＂宋大哥，你怎么想我都好，或许，大家想得对，我是真的疯了．．．
＂爷爷在家里，他老人家已经知道我的事，早上从家里出来，我也跟他谈过了．．．
＂宋大哥，我知道就算我不说，你也会好好照顾我爷爷的，现在，我还是要求你－－念在你我从小是一起长大的，我爷爷就象你爷爷一样，如果你能常去陪陪他的话，他老人家也会好过一些的．＂
楚樵抬起头，看着宋渔的脸，他自己的一张脸上涂满了惶惑和凄恻．
宋渔深深地点头，有两行热泪，终于涌出了他的眼眶，随着点头的动作淌满一脸．
＂谢谢你，宋大哥，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非要这么做究竟是该还是不该了．＂楚樵的语音彷徨，脸色怆然，那都是他方才在集市上陷入重围，遭众人百*逼所不曾有过的，＂但决心已经下了，也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
楚樵抬头望去，远处云雾间，有一座山峦的影子，隐隐约约，他回头望向宋渔，＂宋大哥，保重了！＂
宋渔抬起头来，前面绿荫夹道，丝丝垂条在风中习舞，楚樵的身影在绿荫下迈着坚定的步伐，倾刻，小径转了一个弯，株株垂柳后面，已不见了那孤单的背影．
摇摆飘舞，春风里，仿佛无忧无虑的垂柳下，宋渔独自佇立，朝缶小径那端的脸上，神情哀苦而无告，有几径点缀着鹅黄色嫩叶的长条，纤纤地拂掠在他的头上，宋渔无意识地伸出手，随手拽下了几枝．
绿柳绵迁，小径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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