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叔，宋大哥！”楚樵语气硬绷绷的，颇含不满。
李髯不禁低不禁低下头，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楚樵的脸，宋渔在人丛里，直了眼死盯着楚樵。
楚樵满不是味儿地整整刚才被宋渔扯歪的小包裹，“我知道，这里山乡故老相传，百年禁忌；我也知道，自己堂上有八十岁的老爷爷，不该将身犯险，可是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拦我，那边山上我去定了，那座林了，我进定了！”
楚樵给众人逼得急了，终于倔性子发作，只觉火气上冲，甚么也顾不得了，一口气说了那几句话。
人群震摄，一时竟没什么声音，人人都学了宋渔的样子，直着双眼看楚樵。
楚樵索性一发给他们来个痛快，抬起眼冷冷地瞧着众人，“你们怕什么。－－到底在怕些什么呢？这天地间瞧得见，摸得着的，既然都没得什么好怕的了，那瞧不见，摸不着的，何苦又要去怕它呢？人生在世，忽忽数十年，朝忧饥，暮愁贫，生老病死没一个人能逃得过，有什么了不起好怕的，横竖是这样罢了！”
众人哗然，人丛中传出海潮一样的哄哄声。
“有那入了林子的，不得出林，不知所终，有这许多入世，又见得有谁白日飞升，羽化仙去了呢？最后谁又不是黄土一杯，白骨一付？”
有人摇头，有人频频叹气，有人大大张开了嘴巴合不拢来。
“咱们祖辈住在这山脚下，几百年了，连近在身侧的一片林中有些什么也不得知道，只好心怀恻恻，战战兢兢的，口中也不敢道着一句。人活着够烦恼了，神佛菩萨又不见显灵，现拼了我这一身，偏要闯一闯那黑林，造化要弄人，光天化日就弄得死，我又何必怕那些阴暗中的未知！若是送命，我自己认了，就当当年那一百多人中再添一个罢，好在做鬼也不寂莫。要是我命硬，或是造化不屑于加意于我这么一条蝼蚁也似的小命上，必竟归来的话，大家都有许多好处，起码我可以解开那百年来令每一个出生在这片山乡的人都衷心恻恻，念及就惶惶恐恐，不晓得哪一日会大难临头的秘密，或者祖先佑护的话，我还可以将那百多位先辈的遗骸迎回归葬．．．”
四周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就象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楚樵却是使发了性子，哪里管他。
“或许我是活腻了。李大叔，你说得没错。”
－－李髯见冲他来了，不禁愕然，想说什么，见楚樵实在离谱得狠了，说什么还能听得进？只落得自己猛摇头。
“这脑袋扛它做什么？过日子又由不得它。我每天把它当宝，老天爷却瞧得它和个石头子儿没什么两样！我活着也是没用，又养不得爷爷快活，就不进那林子，一样不知道自己会怎么个终了，又有谁能看得清楚自己的结局呢？左右是个迷糊，我落得自己率性而为！”
围观的众人交头接耳，大多数都信了楚樵已经疯狂，围在后面的那些人，三三两两，开始散去，心里想着，这失心疯的疯子有甚么好瞧的，还是回去照顾自家生意要紧。
楚樵说得昏头。
“你们打量我疯，谁又是个不疯的，一、二十年是个死，七、八十年也是个死，我爹娘又不曾进得那个鸟林子，不也早死了吗？人做什么只该给那老天爷整治死了，才是个不疯的，我如今才不管那么多．．．”
人墙一哄而垮，集市上很快恢复了刚才那种熙来攘往，磨肩擦踵的常态。
“我倒要看看造化能有多少花招在那个黑林子里藏着，哪怕是个森罗殿呢，见识见识不好么？反正人命不管能保多久，到头来都是那无常鬼的．．．
＂．．．．．．”
李髯摇着他那个大脑袋瓜大踏步消失在拥挤的人丛里了，一场意外早已令他忘记了刚才拖着宋渔要去哪里。
集市中又回复了原样－－每一个人都被周围的人潮簇拥着向前移动，这时候就算有那么几个专靠看热闹，管闲事打发日子的闲汉要再瞧一瞧楚樵这个“疯子”，也是不太可能在人群中停留得下脚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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