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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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席天后来便在他无意中走进的某个山谷中坐了下来,这山谷因为尚未糟到战争破坏,所以草木极其丰茂,而且也格外幽静,即使是席天这样的人在面对这样的环境时也能够感受到些许惬意,他现在已经变得安静了很多,当然他也显得更加迷茫了,虽然表面上看来他似乎是在仰望着从他头顶树冠间透射出来的阳光,但其实他什么也没有看,他感到很迷茫,仅此而已。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席天所在的密林中却突然传出了树枝被人拔开时所发出的串串轻响,再加之这声音是由远及近而来的,所以席天便赶紧躲进了他身边那纵横交错的树根里,密林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树根,它们为席天提供了很好的隐避场所。
因为席天现在既不是人类,也算不上是真正的亡军,所以他自然是很害怕见到人的,席天担心那会让人类在看到他以后把他当作怪物给抓起来,他很害怕这个,所以他随后才会爬在树根间警惕地注视着树枝被拔响的地方。
随着不远处那片茂密的灌木丛被来者拔开,喜的身影又再次不期而至地闯入了席天的视线,席天对此颇感意外。
喜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犹豫,她有的时候会突然停下脚步站上片刻,然后再继续朝前走,而她也没有发现躲藏在树根间的席天,所以即使都已经走到了席天的身边,喜也还在念叨着:“名鹿的打火机,他该不会真是在拿我开玩笑吧?凭什么找到这个打火机就能结束这场战争!啊!他为什么总是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名鹿是谁席天当然清楚,所以喜才提到这个名字他的耳朵就竖了起来,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喜这里所说的“他”是指的谁,但席天却认为自己已经听出了喜说这话的含意,他相信有人正打算通过喜找到那个封印有名鹿灵魂的打火机!而席天之所以不认为是未来佛让喜这样做的,就是因为他觉得既然喜认识未来佛就应该知道他的名字,但事实却是喜不知道,所以只要喜继续把“他”和“名鹿”说成是两个人,那么席天也就会跟着被误导。
名鹿的灵魂是决定未来佛能否作为神而继续存在的天机!席天没有想到除开他和有可能已经回忆起往事的未来佛而外居然还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事!那么“这人”为什么想要得到名鹿的灵魂呢?是想以此来结束未来佛作为神的存在?还是想借它来威胁未来佛,从而达到控制他的目的呢?这样想过之后,席天竟不禁佩服起“这个人”的胆略来,虽然这人只是他幻想出来的!
但佩服归佩服,席天又怎会将控制未来佛的机会拱手让于他人?所以他随后便决定要抢在“这个人”前面拿到那个封印有名鹿灵魂的打火机!但这就要求席天首先得跟踪喜,因为就连他都不知道名鹿后来究竟把打火机放在了什么地方。
在喜即将走进密林另一头的灌木丛时,席天跟着站了起来,虽然对于跟踪这种事,他甚至连业余爱好者都算不上,但席天却决定试试,因为这事如果成功了,他所获得的奖赏将是对神的控制权!但他还没完全站起来呢,就已经露出了马脚,或许是因为尚未习惯的原故,他竟意外地碰响了那串脚镣似得外骨骼!这声音虽不大,但却很特别,犹其是在四周如此安静的密林深处。
这可把席天吓坏了!他保持着发出响声时的姿势,既不敢弯腰,也不敢向前,因为他害怕再弄响那倒霉的“脚镣”,现在的席天就只有寄希望于喜,他是多么希望喜什么也没有听到啊!但这却是不可能的,喜不仅注意到了这个声音,而且她还回过头来看到了站在树根间的席天。
喜不理解的表情让席天陪感尴尬,他试图找个借口先骗骗喜,但喜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她突然转过身去就像小鹿似得跑进了灌木丛,喜仍然害怕席天。
“等等!”席天抬起手来喊道,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说这样的话毫无疑义,所以他便又开始去追喜,但追喜对他来说也同样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那样的速度,“脚镣”对他构成了很严重的滞绊,所以喜随后很轻松地就摆脱了席天的追踪。
因为蜻陆在战争爆发前就是北部山区著名的旅游景区,所以大概该往哪个方向走喜还是晓得的,但麻烦的是自从U区陷落以后,东方军团就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对其附近区域的封锁,因此喜就只好尽量避开公路,而改走林间小道。尽管这些路多半都崎岖难行,但喜却认为这样会比较安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亡军方面,在攻打U区的战役宣告结束后,未来佛便离开了东方军团,在他临行前,降月本来说要派空中战舰护送他回永恒之湖的,但却糟到了他的拒绝,他告诉降月,在回永恒之湖前他还得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因此不希望被人打扰,既然如此降月也就只好由着他独自踏上了归途,未来佛走后降月也就开始草拟起她以后的作战计划了,但在处理这些公务之余,她也没有忘记要调拔人手去缉拿喜。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喜的具体行踪,但降月却也并不显得着急,凭借近似于神的直觉,她可以感觉到喜还并没有走远,甚至可以说喜还就在她的辖区范围之内,这便为她捕获喜创造了条件!
未来佛对降月所说的“很重要的人”其实就是指的小拓,他目前正躲藏在一个滨海的渔村里终日以捕鱼为生,在U区陷落后,小拓就和几个一起在部队里服役的同龄人来到了这里,不过在渔村里的生活虽然稳定,但小拓的情绪却愈来愈消沉,因为他始终都得不到姐姐喜的消息。
渔村外海湾中的沙滩就像它对面的海水一样细腻而且纯净,小拓很喜欢这个地方,所以每当无须下海捕鱼时,他都会独自坐在沙滩上遥望着远方的岛屿发呆,例如此时,小拓是如此魂不守舍地注视着远方的大海,以至于未来佛都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他也没有发觉,离开东方军团后未来佛便采用转换空间的方式直接来到了小拓所在的这片海湾。
他随后便在小拓的身旁坐了下来并将他手里拧着的两听啤酒中的一听递到了小拓面前,“喝瓶?”未来佛眯起眼说道,他似乎很享受海风拂面的感觉。
小拓虽然对能在这里遇到这位“魔术师”感到惊讶,但他却也并没有将这种惊讶就直接表现在脸上,而且与此正好相反,他对未来佛的态度是漠然的,“姐姐不准我喝酒。”他说。
“你姐姐在这里吗?我没看到。”未来佛说,他的神态如此“爷们”,令小拓觉得他若再不接过这瓶酒恐怕就会被他笑话,所以小拓随后便置气似得拧开了未来佛递给他的那听啤酒,但他却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不准告诉我姐姐。”他说。
“啊,知道了。”未来佛笑道。
他们随后便喝起酒来。
“听说过冲浪风筝吗?”未来佛眯起眼睛遥望着远方的波涛问道。
小拓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能将风筝控制在正前方的话,像今天这种风至少应该可以悬空六秒。”未来佛说。
未来佛那专注的神情引起了小拓的注意,他突然扭过头来看了他很久,“我想你也很喜欢航海吧?”
因为察觉到了小拓这话中所含的讥讽意味,所以未来佛便只是点了点头,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未来佛真的很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而他的样子看起来也确实很无辜。
但小拓却并没有因为他那无辜的表情就原谅他,“我知道你是有钱人,所以不必在我面前炫耀。”他说。
未来佛没有想到小拓的心如此敏感,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和别人说对不起的人,就算小拓还只是名少年,“那么如果你是有钱人的话,你会怎样做呢?”未来佛反问道。
“我不知道,”小拓继续以他那不屑却又很轻松的语气答道:“或许我会去打乒乓球吧,贵族运动可不是我的强项,向别人炫耀这种事情是很累的。”
未来佛露出了浅尝则止的笑容,“可你凭什么以为我就是有钱人呢?”他说。
“难道不是吗?”小拓觉得未来佛这么问是很奇怪的,“你什么都有,”他说:“我想就你现在穿的这件衣服就没有几个人能够买的起吧。”
未来佛没有想到就连他所穿的衣服也成为了小拓攻击的对象,不过这倒是令他更来劲儿了,“嗯,看来你确实很有眼光,但有点你还是弄错了,这件衣服不是没有几个人买的起,而是根本就没有人买的起!”他故作傲慢的姿态说道。
未来佛的这话将小拓对他的憎恶引至了极点,但小拓也并不想就此走开,因为他觉得他有必要再给未来佛一次机会,虽然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再给他这次机会,但这话说来其实也非常简单,因为少年们总是会有自己的偶像,未来佛在小拓的心目中可能就正充当着这样的角色,虽然他并不会唱歌,但他却能冷静地面对七、八个强盗,以至于小拓也希望能成为像他那样的人了,但即使如此,小拓也不希望未来佛就成为他的姐夫,因为在他看来未来佛似乎有点太玩世不恭了,不能给喜带来幸福。
“想知道为什么没有人买的起这件衣服吗?”未来佛摊开双臂以便小拓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衣服,“因为它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说。
小拓的表情是茫然的,他完全不明白“魔术师”这到底是想要说些什么。
“它是神的附属物,只属于神。”未来佛接着说道:“换句话说就是它只属于我。”
或许是因为未来佛的这番话太出人意料了,所以接下来有很长时间小拓都只是在看着他而没有作出任何其它的表示,为了向小拓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未来佛便心不在焉地打了个响指,于是日食以惊人的速度开始!他再打了个响指,日食又以惊人的速度结束!“明白了吧,这对我来说就像是开灯或关灯一样容易。”未来佛继续不以为然地喝着酒说道。
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这短短数秒种的变化已足以使小拓呆若木鸡,他相信他确实是神,但这也就意味着他已不再可能成为像未来佛那样的“人”了,对小拓来说这是很令人泄气的事情,所以他随后便将注意力转向了手中的啤酒瓶。
小拓在沉默片刻后问道:“为什么要惩罚人类?”
“这个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未来佛说。
“那我姐姐呢?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要去姬雾草原。”
“为什么?”小拓非常惊讶,他不认为喜有什么非要自杀的理由。
“这个也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我要去找她。”小拓立即就想找到答案。
未来佛看了看小拓并在随后将自己的佩枪掏了出来,“这也是没有人买的起的东西。”他笑道并在随后将枪丢给了小拓。
对小拓来说这无疑是份大礼,他确实很喜欢这把枪,因为它看上去是那么得精致,但只是有个问题,“它没有弹匣?”他说。
“你的心就是它的弹匣,”未来佛向小拓解释道:“记住,最强的力量是宽恕。”
小拓虽然不能完全理解未来佛的话,但能够得到一件神器总是好事,这令他既紧张又兴奋。
未来佛希望小拓能够用这把枪来保护他自己和喜,以便喜能够完成时代所赋予的使命,虽然在这使命的尽头就是他自己作为神的时代的终结!
将手中的啤酒喝完后,未来佛便离开了海湾并回到了永恒之湖,而小拓则作起了出发前的准备,这渔村已再也留不住他了。
虽然费尽苦心,但席天却始终都没能找到喜,所以他后来便决定改走公路,这样他就可以赶在喜前面抵达蜻陆并在那里等着她,席天之所以知道喜会去蜻陆,不仅是因为他看的出来喜正在朝那个方向走,更是因为他就是在蜻陆把那个打火机交给名鹿的。
重生者的身份在这里帮了席天很大的忙,负责封锁公路的亡军士兵们对他的这副怪模样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所以试探过几次之后席天便放心大胆地在公路中间走了起来。
席天的蜻陆之行似乎越走越顺,而喜却陷入了很大的麻烦,她迷路了。
已经明白自己迷了路的喜开始显得有些急躁,她有的时候会突然向一个方向猛跑很长一段距离,但无论她向哪个方向跑,或跑多远,最终呈现在她眼前的也始终都是那方似曾相似的绿色山谷。
迷路的确令人心烦,但更令喜感到不安的是,不知从何时起似乎就总有两架亡军巡逻机在围着她转,喜虽然也不敢肯定这些巡逻机就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但避开它们总比被它们发现要好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喜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山谷顶端那些像幽灵似得亡军巡逻机则始终是若即若离地盘旋在她的左右,直到夜幕降临才渐渐退去。
月光透过树冠在密林中照耀出了斑驳的光与影,这不仅打乱了其原有的层次感,也使山谷更显诡异,独自走在这样的密林中的喜偶尔还会碰到些惊鸟从身边飞起,但她却并不觉得这有多可怕,因为值得庆幸的是它们并不是亡军的巡逻机。
喜还在为她能摆脱亡军巡逻机的追踪而兴奋不已,但喜不知道的是那两架巡逻机其实是在完成任务后才按计划撤退的,而他们所要执行的任务则正是将喜引进东方军团的埋伏圈!
随后不久,当喜路过某处地势较为平坦的洼地时,大地竟突然出现了松动的迹象,数名亡军士兵从地低爬了出来并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将喜围在了中间!独自在密林中面对这些被月光照得惨白的士兵是很吓人的事情,喜在那刻唯能想到的就只有两个字,完了!
但这些对人类从来都是格杀勿论的亡军士兵这次却并不急于处死喜,他们随后只是把喜关进了密林里的一栋别墅,这别墅依山傍水,是战前遗留至今的双层木结构建筑,而且还保存得非常完好,根本看不出来有糟到过破坏的痕迹,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它才会显得更加神秘,亡军士兵们在将喜关进别墅后就又退到了门外,而喜则在别墅中四处看了看,她似乎并不急于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关到这里来,对这别墅的好奇盖过了她所有的担忧。
别墅里的陈设是非常整洁的,就连桌布和花瓶里的鲜花也都是刚换上的,这说明别墅的主人还经常会到这里来,但是这人现在在哪里呢?喜并没有在别墅里看到除她而外的任何人。
别墅里还有间雕塑工作室,这是喜所没有想到的,而且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她居然还在雕塑工作室里看到了尊尚未完成的未来佛的塑像。喜由此推断出别墅的主人应该是位雕塑家,而且有可能还认识这个他所爱的人,“你难道还兼职做模特吗?”喜问那雕塑道,在喜看来只有伟人和模特才会被人塑像,既然她并不把未来佛看作是伟人,那他就应该是模特。
别墅里不仅有电,而且还有热水可供洗澡,在这样的环境中,喜很快就搞忘了自己是被抓到这里来的,她在洗过澡后便在客房中睡了下来。
客房中的床铺的很软,而且还有淡淡的香水味,对于喜来说这就代表着绝对不能抗拒的幸福,“是啊,为什么要抗拒呢?为了门外那些还在看守着我的亡军士兵吗?不,这还不算是理由,至少现在不算。”喜偎依在雪白而膨松的枕头里这样嘀咕道。
直到次日清晨喜才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睡醒之后她立即就盘算起了逃跑的计划。
喜首先来到了阳台,因为在这里她可以观察到别墅四周的动静,能否正确掌握亡军士兵的动向在喜看来是她逃跑计划能否成功的关键,不过出乎喜意料的是,昨晚那些抓她来此地的亡军士兵此时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在阳台上她唯能看到的就是满眼的湖光山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喜却打算趁此机会赶紧逃跑,不过刚从客房中走出来她就又放慢了脚步,因为她听到从同一走廊中的雕塑工作室里传出了细碎的声响,而且工作室的门也是开着的。
难道是住在这别墅里的雕塑家回来了吗?喜虽然很想尽快离开此地,但她却还是犹豫着放慢了脚步并走到了工作室的门外,她很想知道这位制作了未来佛的雕像的雕塑家到低是个什么样的人。
工作室里有面与房门相对的玻璃幕墙,所以从喜的角度来看就是有个女人正站在阳光里塑造着那尊未完成的未来佛的塑像,眼前的景象如此美好,以至于这女人体表的外骨骼也被喜当成是艺术品在欣赏了,尽管在大多数时候她还是会觉得那意味着杀戮。
因为那女人是背对着喜的,所以喜便显得有些犹豫,她不知道是否应该进屋和对方打个招呼。
“进来吧。”没想到对方先开口了。
既然如此,喜也就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工作室。
“早上好。”喜说。
“早上好。我叫降月,你叫什么?”降月继续着她手里的活儿,她工作的时候很投入。
“我叫喜。”
“喜,这是个善良的名字。”
“谢谢,这是你做的呀!”喜终于有机会表达她的惊讶了,她原以为艺术只属于人类。
“啊,是的。战前就一直在做,但这些年因为有别的事要忙,所以就荒废了,这次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可以回来一趟,所以就想着要把它做完。”
“你做的很好,真了不起。”
“是吗。”
“嗯,真的,虽然我并不是很懂雕塑……对了,他的眼神就是这样,既凝重又轻松,我想你一定认识这个人吧。”
“啊,是很熟,怎么?你也认识他吗?”
“嗯,不过我想我并没有你了解他。”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听到喜这样说,降月显得有些疑惑,但她随后便将这种表情笑着掩饰了过去。
“你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喜试探着问道。
“恐怕不行。”
“为什么?”喜还以为降月很好说话呢。
降月用毛巾把手擦干净后就转过身来正视着喜说道:“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也是亡军成员吗?”
降月说这话时的语气是严肃的,而她的这种姿态也是很有威慑力的,当然,这也是喜所没有想到的。
“我以为你和别的亡军不一样……”喜怯怯地答道,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就掌握在降月的手中。
“有什么不一样?”
“因为,你在说话。”
“说话?你以为他们不会说话吗?他们只是不愿意和口是心非的人类进行交流。”
喜不能容忍降月这样岐视人类,虽然还是会感到害怕,但她却也已经挺直了腰板,“那好吧,你现在想把我怎样?”她问道。
疆持片刻之后,降月抽出了放在桌子上的佩剑,处死喜的决心又再次浮上了她的心头,尽管这决心在此时已更像是某种她必需要完成的义务。
看到降月拔剑对喜来说无疑是残忍的事,她没想到自己竟真的会死在这里,“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喜委屈极了。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但你的存在对亡军来说是威胁。”降月靠近喜道。
喜认为降月这话说的太抬举她了,她甚至连只猫都威胁不了,又怎么可能会威胁到亡军呢?
但喜刚想要反驳就看到降月的肩膀动了动,也就在此时她感到有种冰冷的异物刺穿了她的心脏!
喜所感觉到的冰冷的异物正是降月的佩剑!降月觉得再听喜说下去已毫无意义,她既然决心要做的事情就从不会放弃!
死的感觉原来就是超越了莫大恐惧之后的平静,体会到这些之后的喜反而安静了下来,她静静地注视着降月,但却并不恨她,喜在等着自己的身体无力地垮下去,但这样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反倒是她没有想到的,降月会在顷刻间消失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在将佩剑刺入喜的胸腔数秒钟之后,降月的身体,也包括她的剑,就起了变化,她竟然像滴落进清水的墨汁似得,立刻就溶化在了空气里!
喜看的出来这样的消失也同样不在降月的预料之中,因为就在降月随风散开以前,喜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惊腭的神色。
降月当然有理由惊腭,因为在那一刻她看到的景象刚好与喜相反!降月看到是喜消失在了空气之中,而且连同喜一起消失的还有别墅、山野等等她们周围的一切,也就是说在降月面前消失的是一个空间!
但这都还不足以令降月感到惊腭,降月惊腭的真正原因是取而代之呈现在她面前的新空间竟然是在永恒之湖的中央,而那把她明明已经刺进了喜的心脏的剑此时却正插在未来佛的胸膛上!
未来佛虽然是站在永恒之湖上的,但他却正在入禅,所以他也就还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降月,即使降月手握着刺进他胸膛的长剑!
永恒之湖是未来佛的涅磐之湖,也是姬雾草原这一神域的核心地域,有人说它代表着的是未来佛的心,所以除开未来佛而外还没有任何人或物可以处于它之上而不下沉的,降月不想验证这一说法,但不幸的是她现在就站在永恒之湖上,而且还正在下沉!但和自己溶入永恒之湖后那未知的命运比起来,降月此刻更加关心的是未来佛,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剑是不会对他构成任何伤害的,但无可否认的是她亵渎了他!
降月不会用无意这样的字眼来安慰自己,她只承认事实,她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残忍,却也可悲,松开手中的长剑后,降月便将她那无尽的悔恨带进了平静的永恒之湖。
喜并没有因为被降月刺了一剑而死去,降月的剑甚至都没能在她的衣服上留下任何划痕,这主要是因为未来佛替她承受了这一剑,但这种事情却并非是未来佛的即兴发挥,而是在更早以前就已经注定了的,在未来佛将自己的血渗入喜的戒指时,这种保护喜的神力就已经生成,只不过它要等到有人攻击喜时才会被激活,正因为如此,降月的剑才会通过喜刺中千里之外的未来佛,喜回过神后就赶紧从降月的别墅里逃了出来,刚才的一切还犹如梦魇般在她的眼前萤绕,使她就连步伐都显得分外踉跄。
从表面上看,永恒之湖或许和其它美丽的湖泊没有什么两样,但事实却是它根本就不是湖!
身处其间的降月在永恒之湖里既感受不到水,也看不到光明或黑暗,或别的任何东西,她甚至没有办法看见自己的身体!在降月看来,永恒之湖就是一个比宇宙都还要更加辽阔的无限的“无”的空间,在这样的空间里没有任何物质可以以有形的或无形的方式存在,之所以说就连无形的方式都无法存在,是因为降月发现自从进入此湖后,就连她的意识都正在逐渐消散,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了懊悔、嫉妒或是想要挣扎出此湖的想法,到最后降月竟然连自己是否存在过都不记得了,但就算是这样,她也仍然记得未来佛,她看见他从很遥远的地方走来并向她伸出了一支手,当降月想着要抓住这支手时,她的身体也就重新显现了出来……
永恒之湖对降月造成的伤害只是暂时的,所以当未来佛把她从湖里抱出来时,她身体和意识都没有出现任何缺陷,但即使如此,她也还需要休息,所以未来佛便将她放在了湖畔边的一把长椅上。
这长椅不仅破旧,而且还长有厚实的苔藓,但这却也使得它显得格外得自然,至于在永恒之湖的湖畔为什么会有长椅,这事就还得追溯到未来佛刚涅磐并且还处于长眠之中的那几年,那些年人类出于对神的好奇和对财富的贪欲,而不顾亵渎神灵之事,肆意在此地发展旅游业,以至于在永恒之湖的四周竟建起了座已初具雏形的城市,虽然这城市后来又毁于人类之间的战火,但其残骸尚存,所以直到今天在永恒之湖的周围也依然能够看到公园、路灯和长椅等诸多设施,即使这些设施最终都已溶入了自然。
未来佛随后也就在降月所躺着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两只麻雀趁此机会降落在了他的肩上,于是他便伸出手来接住了这两只机灵的麻雀。
麻雀们那叽叽喳喳的叫声似乎很吸引未来佛,他听得非常认真,而且有的时候他还会笑或者是点头,那表情就像是在说:是的,你说的对。
降月知道未来佛有和六道众生进行交流的能力,所以便没有去打扰他们,而只是静静地看着,但看着看着,降月就发现了个问题,在他和麻雀谈话时未来佛总是会不时地笑望着她,这说明他们正在谈论的话题是和她紧密相关的,“你们在说什么?是说我吗?”降月好奇地问道。
“嗯哼。”未来佛的心情看起来非常愉快,“这两个小家伙问我你是不是受伤了。”他说。
“那您是怎么回答的呢?”降月问。
“我说‘是啊,她受了很严重的伤’,然后它们又说‘那她就应该多吃些虫子,这样就能尽快恢复过来’,所以我就说了‘我会把你们的建议转告给她的’。”
“您还是不要转告给我的好,”虽然身体仍显乏力,但降月却坚持着坐了起来,她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麻雀们随后便离开了未来佛和降月,但在临行前它们也没有忘记要询问降月需不需要它们帮她带虫子来,当然这也是通过未来佛转告的,但降月却婉拒了它们的好意,“非常非常感谢你们的好心,但我正在减肥,所以就不能吃虫子这种卡路里含量太高的食物。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她说,然后未来佛转达道。
麻雀刚刚离开,降月就想向未来佛请罪,她还是不能原谅自己用剑刺中了未来佛,但还没等到她开口,未来佛就用一个手势制止了她,“嘘——”未来佛把食指放在嘴边说道,而后他就展开双臂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了椅背上,“你觉得这里的景色怎样?”未来佛问。
降月犹豫片刻后答道:“很美。”她之所以会犹豫,倒不是说永恒之湖就不美,而是降月还在想着向未来佛请罪的事。
“是吗?”未来佛沉思着笑道。
降月明白这笑容意味着未来佛并不赞成她的话。“您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那么你呢?你真这样认为吗?”
被未来佛反问过之后,降月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来,她知道永恒之湖的美是不容置疑的,也知道如果仔细去看的话这美就会令人感到不安,“我不知道,”降月说:“或许问题就在于它太过完美,只有完美才能永恒不是吗?”
对于降月的话,未来佛不置可否,而是换了种方式说道:“‘美’是人类借以改造自然的原动力,‘美’也同样为人类提供了互相攻伐的价值观!”
“您是说……永恒之湖是危险的?”降月非常惊讶,因为未来佛这样说就等同于在否定他自己的神性。
“难道不是吗?”未来佛笑望着身前这泊静止的湖水说道:“永恒之湖是‘完美’,或者说‘永恒’的实体!你进入过此湖就应该知道,永恒其实就只代表着‘无’,所以没有永恒才会有自然。”
未来佛的话是无可辨驳的,降月只能保持沉默,但在这沉默的背后却也饱含着忧伤,因为她无力阻止未来佛对自己的否定。
未来佛稍侯又接着说道:“从进化的初始阶段,人类就开始了其追求永恒的征程,这使他们获得了主宰其它生灵的智慧,却也使他们沉沦于永恒与自然的夹缝中不能自拔,人类社会为何会越来越颓废,答案正在于此,本就不完美的躯体又怎能承载如此完美的理念!当人类的力量尚不足以对自然构成威胁时,这或许不算是问题,甚至还可以让人类拥有比较良好的生存条件,但当人类的力量足够强大了之后,一切负面的影响就都会显现出来,对自然和同类,甚至是自己的不满最终会毁灭掉这个独一无二的物种。”
虽然不明白未来佛为什么会突然将话锋转向人类,但降月却也因此而拥有了让未来佛打消先前那种念头的说辞,“我们可以改变人类的这种宿命。”她说。
“我们正在犯和人类同样的错误。”未来佛断然否绝了降月的说法。
降月再次陷入了沉默,她开始试着从未来佛的角度去理解这场战争,以及人类和亡军的宿命,这样一想之后降月才发现就发动战争的目的而言,亡军和人类其实并不存在本质的区别,只不过是其追求永恒的程度比起人类要更甚一筹而已!
但即使意识到了这些,降月也难以接受。“人类不能承载永恒,并不是表示亡军也不能承载永恒……”此话还没有说完,降月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刻意追求永恒只会让亡军像人类似得与之渐行渐远。
如此矛盾的理论令降月感到困惑,也使她怀疑起自己存在的价值,她将目光停留在身前的草坪,表情平静中透着忧伤。“那么,我们以往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吗?”她问。
“或许那就是朵不会结果的花,它的意义就在于它存在过。”未来佛说。
是啊,即使不能结果的花也能滋养蝴蝶,未来佛的话降月渐渐明白了,虽然战争不会因为他们的这次谈话而终止,但降月却希望未来佛能削去她的兵权,而未来佛也答应了她的这个请求。
降月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并非是因为她还想要向未来佛请罪,而是在体会到未来佛的心意之后,她已很难再去重拾那以战争为手段改变整个世界的想法。
在削去降月的兵权后,未来佛又对她说道:“如果愿意的话,你以后可以留在姬雾草原。”
降月没有正面回答未来佛的邀请,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很高兴未来佛能够把她留下来,而未来佛也同样对降月愿意留下来感到高兴。
“对了,你还记得过去的事吗?”未来佛问。
“过去的事?”降月不明白过去的什么事。
“算了,”未来佛笑道:“都已经过去了。”
从降月的别墅里逃出来后,喜才发现这别墅和去蜻陆的公路原来就只有一山相隔,也就是说她终于摆脱了迷路的困扰,沿着公路继续在密林中穿行了十多天后,喜终于走出了东方军团的势力范围,现在的公路上已再也看不到亡军士兵和他们的坦克,喜因此便放开胆子从密林中走了出来,幸运的是,喜后来还在路边捡到了辆自行车,这令她兴奋了很长时间,喜的蜻陆之行随后也就进入了快车道,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饿,而且被剑刺中了心脏也不会死,但喜却相信只要能将名鹿的打火机带到永恒之湖,她就定能找出这其中的答案,而且更重要的是,战争也就会因此而结束。
正当喜全心全意想着要尽快赶到蜻陆城时,她却又看到了席天,他就走在她的前面,就像死刑犯那样拖着沉重的“脚镣”默默地走在她的前面。
喜不明白席天为什么也会走这条路,但既然他已经在这里了,就总得想个办法避开他吧,喜想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趁席天还没有注意到她,加速从他身边绕过去,但办法虽然简单,喜却获得了成功!
喜的成功也就意味着席天的失败,但席天却是个不甘心失败的人,所以喜刚绕过他,他就立即喊道:“等等!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喜知道此去蜻陆要找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打火机,而席天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所以出于好奇,她便刹住了自行车,对席天来说,能否拉近和喜之间的距离,就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你是在找未来佛的灵魂吧。”席天说。
“我是在找被名鹿弄丢的东西。”喜调转了车龙头,她认为自己不应该停下来,席天连名字都没说对。
“名鹿就是未来佛!”席天近乎疯狂地喊道。
席天的语气是如此的坚决,所以喜又犹豫着打消了马上离开的念头。
看到喜不再急着想走,席天便开始试探她道:“怎么?你不知道这些吗?明白了,那个叫你去找未来佛灵魂的人什么也没有对你说起过吧,傻女孩,看来你是被人利用了。”
“不!他不会利用我的!”喜高声反驳道,但这话说得就连她自己都不怎么相信,因为事实正如席天所说的那样,那男人什么都没有告诉过她。不过即使如此,喜也不允许自己就去怀疑他,所以她随后又补充道:“而且就算是被利用了,我也相信他有暂时不能说出来的理由。”
“理由?什么理由?想毁灭未来佛的理由吗?!未来佛救了你,可你现在却心甘情愿受他人摆布,去做一些会危及他存在的事!这算什么理由?!”
喜不太明白席天这是在说什么,“你说谁救了我?”
“未来佛!除开他还会有谁?别告诉我你这么快就搞忘了,我可是亲眼看到的,U区沦陷时,就是他把你从牢房里救出来的!”
喜当然记得是谁把她从牢房里救出来的,但席天非要说他的名字叫未来佛,却让喜感到有些难以理解,“可未来佛是神。”她说。
“他当然是神!”席天也同样不理解喜为什么要向他强调这些。
喜愣住了。她突然想起了以往发生在那男人身上的那些离奇事情,而这些事情恐怕还真的就只有用他是神来解释才能够说的通!仔细想想的话,这可能也就是他为什么能在凡人不能进入的永恒之湖等着她的原因,因为他根本就是那神域的主人!
对于这个她所爱的人,喜开始感到越来越陌生,虽然她从来也就没有了解过他,但过去她至少还能将这看作是神秘的浪漫,而现在呢?喜就不知道了。
席天没想到自己这话竟能让喜沉默如此之久,这让他立即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原因,“怎么?你不知道他是未来佛?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吗?你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他说。
“……”喜没有回答席天的问题,她现在的心情很矛盾。
“嗯,让我猜猜,”席天试着慢慢走向喜道:“如果你不知道他就是未来佛的话,那么就是他让你去找那灵魂的。我说的对吗?”
“他并没有对我说过什么灵魂的事,他只是说如果把名鹿弄丢的打火机还给他的话,战争就会结束。”
“可战争就是他发动的!他怎么可能会结束战争呢?你以为他会爱你,并为你而放弃战争吗?不,他是神!他只代表着某种意志!他不会懂得什么是爱情,就像你不会懂得他为什么要摧毁人类一样!他对你说战争会结束,是因为他想利用你帮他找回那被封印在打火机中的灵魂,因为他知道那是他唯一的弱点,他不想被任何人抓住把柄!事情就是这样!”席天不允许喜对未来佛抱有任何幻想。
“可他……为什么要利用我呢?别人应该比我更合适做这件事不是吗?”喜现在已方寸全乱,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感到很悲伤。
“因为你更软弱呀,只有软弱的人才容易被控制懂吗?”席天以安慰喜的口气说道。
“……”喜确实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坚强的人。
对于席天的靠近喜也再没有表现出不安,即使他现在都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委屈、悲伤等等这些情绪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喜,让她无暇考虑别的事情,“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办?”她说。
听到喜这么问,席天如释重负,“我们当然应该继续寻找那打火机,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有谈判的筹码。如果想让他结束这场灭亡人类的战争,我们的手中就必须得握有王牌。”他说。
对于席天的话,喜没有表示同意或不同意,但她却接受了席天,允许他与自己同行。
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喜没有想到,席天也没有想到,但席天却有理由为此而窃喜,因为那正在关闭的地狱门说不定会因为这个女孩而重新在他和全人类面前完全敞开!
降月后来就按照未来佛的吩咐留在了姬雾草原,姬雾草原是永恒之湖在其外围的延续,它不仅四季长青,而且地势也极为开阔,看上去非常苍茫,但就像在永恒之湖的四周有被苔藓覆盖的废弃城市一样,在辽阔的姬雾草原上也同样残留有人类的痕迹,此地到处都建有亭台似的石灯笼,降月为了打发时间,便终日与这些石灯笼作伴,她会找到那些破损的石灯笼,然后再将其修缮完整,因为降月本就爱好雕塑,所以这种和石头打交道的事对她来说自然是很容易的。
降月的突然出现,在姬雾草原上引起了一阵隐密的轰动,这轰动主要在飞天之间传播,当她们三三两两散步时,或闲散地躺在草坪上时,假如能看到降月的话,她们会将最多的注意力都转向降月,但她们却从来都不会走近她,因为在飞天们看来降月能在此地出现本就意味着不可思议的事情。
飞天之所以会觉得降月不可思议,是因为自从未来佛从长眠中苏醒过来以后,姬雾草原就一直被某种强大的力场笼罩着,这力场不仅会使擅入此地的人类意识全失,也同样会令亡军幻化至消失,所以对于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还旁若无人地整日维修石灯笼的降月,飞天们自然是会给予更多好奇的目光。
飞天们的这种反应有时候会让降月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在外国,每当这个时候她那与生俱来的骄傲都会在不经意间显现出来,对于飞天,降月采取了一种视而不见,甚至可以说是趾高气扬的态度,但降月这样做的动机却很单纯,她只是想要告诉飞天,没人稀罕和她们玩!
长期生活在姬雾草原使降月变得开朗了许多,她不再想着东方军团的事,也不再想着一定要处死喜,而是总在想着要怎样做才能把石灯笼修得更漂亮以及姬雾草原接下来会上演哪出“戏剧”,降月发现在姬雾草原看云就像是在看一出总也不会落幕的戏剧,其“角色”变幻莫测,而其“情结”也迭荡起伏,令人一看进去就难以自拔。
“他为什么要离开她呢?”降月仰望着苍穹暗自嘀咕道,她不认为这朵云离开那朵云是个好主意。
此时的降月正背靠着石灯笼坐在草坪上休息,飞天们也亦如往常般或在远方散步,或在低空游荡,谁都没有表现出想要靠近她的意思,但也正因为如此,降月才会对她接下来所听到的那个声音感到惊讶,“也许是因为她背叛过他。”这声音是从降月背后传来的,而说话这人随后也就站到了降月的身旁。
当降月转过头来看到这人时,她简直惊呆了,这人分明就是重生之前的降月,而且就连她身上所穿衣服的也都是降月那时候最喜欢穿的那款白色长裙!
和降月的惊惶失措相反,这个貌似降月的女人对能见到降月似乎并不感到惊讶,而且为了对降月会对此感到惊讶表示不理解,她甚至还露出了轻蔑的笑意。
面对这实实在在的自己,降月开始在想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这女人也看出了降月的心思,所以虽然有些不情愿,她也只好向降月解释道:“除开名鹿而外,每一个掉进永恒之湖的人都会有一个影子,这影子就是掉进永恒之湖这人在名鹿心中的映象,换句话说,我就是你在他心中的映象,但这映象主要集中在你生前,所以你可以叫我袭云。”
“袭云?”
“是的,这是你生前的名字。”
降月没有想到在未来佛的心中自己竟是如此完美的女人,她觉得袭云的美貌胜过了自己,但要她来提醒自己生前叫什么名字也使降月感到有些尴尬。
“重生使我忘掉了些多事。”降月自嘲道。
“但你却依然记得名鹿是谁的名字,”袭云似乎并不打算像降月那样坐在草坪上,所以她便继续站着说道:“以及别墅中的那尊雕塑。”
“你是说我和未来佛生前就认识?”降月在袭云的眼睛中寻找着答案,可她能看到的却只有冷漠,这令降月多少还是感到有些诧异。
“岂止认识,根本就是相爱,可你却背叛了他。”片刻之后袭云答道。
坦白讲,降月对袭云的态度很反感,因为她总是在直呼未来佛的名讳,但降月到目前为止之所以还能够容忍她,就是因为降月觉得这样做或许可以了解更多过去的事情,但只要是容忍,就会有限度,袭云现在就触到了降月的低线,降月绝不能容忍任何人抵毁她对未来佛的忠诚!
“住嘴。”降月的脸色已极其阴沉,她甚至都将手放到了剑鞘上。
袭云当然清楚降月拔剑的速度,以及她若是再说下去的后果,可她却还是说了:“怎么了?觉得我恶心吗?可这就是你在名鹿心中的映象,拥有完美容颜,却心如蛇蝎的女人!”
“不准再提他的名字!”降月怒吼着拔出了手中的佩剑并在起身后顺势将剑劈向了袭云!
袭云不仅没有闪避,反而还抬起下巴任降月将剑挥过了她的脖子!
降月立刻就明白了袭云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某种幻像!用剑劈她的感觉就像是在劈空气!
“难道我没有对你说过我只是你在名鹿心中的映象吗?”袭云傲视着双手持剑的降月说道:“你我谁都不能杀死对方。至少目前还不能。”
既然不能使袭云闭嘴,降月便只好收起佩剑,转身向别的地方走去。
降月走之前什么话也没说,这让袭云觉得她这是在故意无视她的存在,袭云不能容忍降月这样,所以她便尾随着降月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姬雾草原并不适合你这种人久留!”
降月不喜欢袭云跟着自己,因为她这样做会引来更多飞天关注此事,可袭云就是不明白这些,这让降月感到很不舒服。
降月现在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就连身在远方的那些飞天在她看来也只不过就是群穿着华丽且只热衷于打听八卦消息的千金小姐。
“你为什么不去打仗?只要留在东方军团,你就可以继续充当冥王了,不是吗?”因为觉得降月没有认真在听她说话,所以袭云便显得有些急燥,“可你却偏要留在这里做什么石匠,这算什么?难道你还想要挽回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吗?”她喊道。
“你这是在蛊惑我吗?”降月道。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事实。”
“事实是,”降月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袭云说道:“你才是这里多余的人。”
从降月那坚定的眼神中,袭云终于看懂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她说什么,降月都不会相信。
“当我们彼此可以杀死对方时,再来找我,或许那时我会有兴趣听你说这些。”说完这话,降月便转身离开了袭云,而袭云也没有再去追她,因为就连她都觉得这样做不仅不能使降月离开姬雾草原,反而还会更令她在降月的面前显得卑鄙,虽然让降月觉得自己卑鄙也能让袭云获得稍许满足,但她现在毕竟是独立的个体,而且还是基于降月的个性产生的独立的个体,所以要袭云如何来破坏自己的形象也是不可能的事。
自从见过袭云之后,降月的心情便每况愈下,她有的时候会突然拔出剑来将那些她刚修好的石灯笼砍成数段,然后再默默地将其重新组装起来,降月不明白袭云为什么要说她背叛过未来佛,既然他们彼此都曾深爱过对方。
同行数天以后,喜和席天终天抵达了蜻陆城,此城依山傍水,座落在山水环抱的三角洲上,城里的房舍以唐宋时期的古建筑居多,但也耸立有构思奇巧的现代楼盘,这一新一旧两种风格既述说着这城市的历史,也展现着这城市战前的繁荣!
作为北部山区著名的旅游景区,蜻陆的城市建设自然会相当重视绿化,再加之目前正处在百花绽放的季节,所以喜刚进入此城,便立即产生了她是否正处在某个先进的“鲜花帝国时代”的错觉!
但无论此城有多美好,它也只是座空城,喜和席天即使就站在市中心也没能看到哪怕一个人,由于担心亡军在占领U区后会立即扑向蜻陆,所以生活在蜻陆里的人们此时已全都远赴他乡避难去了。
“要不是因为战争,生活在这城里本应该是相当幸福的事。”席天紧跟在喜的身后说道,而他说这话的目的也不过就是想让喜更加惧怕未来佛。
“名鹿,他也在这里住过吗?”喜低声问道。
“是的。”
“那他幸福吗?”
“他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幸福呢?他天生仇视人类,拒绝和人交往。”
“是吗。”喜就知道席天会这么说。
善于猜磨别人心思的席天自然是听的出来喜的疑虑的,所以为了能分散喜的注意力他便赶紧换了个话题,“你是说那打火机就藏在后山对吧,那我们就再走快些,赶在今晚就把它找到。”
“我想要休息。”
“什么?”席天睁大了眼睛。
“我想明早再去后山。”
“胡闹!”席天歇斯底里地叫道:“你知道就因为你要休息这一晚,世界各地又会死多少人吗?名鹿可不会说他想要休息的话!”席天是能够用谎言欺骗别人,同时也欺骗自己的人,所以当他说这话时,就连他自己都相信他这是在为人类的命运而焦虑不安!
喜因为拗不过席天,所以便只好打消了她想要在名鹿生活过的城市住一夜的念头,但席天在她的面前表现得越是忧国忧民,喜对他的疑虑也就会越深,“为什么要那样对待聂夫人?”喜疑虑重重地看着走在她前面的席天。
其实只要喜愿意继续走,别的任何事情对席天来说都不过是小问题,“可能你不会理解,但政治上的对错只是基于政治本身而言的,也就是说道德的评判标准在这里并不适用,”席天以开诚布公的姿态对喜说道:“为了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有的时候就必须剥夺少数人的权利,这其中也包括他们的生存权。”
“但我并不认为吃掉聂夫人能使你变得更健康。”
“但这样做却能使我威慑叛乱份子,”席天接着喜的话说道:“以及维护U区的稳定。”
“但你不觉得这样做很残忍吗?”席天的话虽不无道理,但喜却很难接受。
“残忍?那你认为什么又不残忍呢?生在这样的时代,光抱有美好的愿望就能活下去吗?”席天边走边瞟着喜说道:“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叫残忍,那就是混乱!它既可以孕育战争,也可以摧毁人类用几千年时间才慢慢累积起来的道德体系,而我当时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要防止混乱,”席天说到这里又笑着补充道:“但这却也把我变成了政界的蜘蛛侠,总有人以抵毁我为乐事。”
“政界的蜘蛛侠”本来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但他却在此时突然看到了“屋檐界的蜘蛛侠”,几个身穿特警制服的人突然从街边的窗台里跳了出来,“站在原地别动!不许动!”特警们用枪指着席天和喜喊道。
突然出现这种状况,确实是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喜和席天本来还以为这城里不会再有人呢。
“好吧,好吧,我们不会动。”席天赶紧将双手展开,以使对方能看到他的手里并没有武器。
喜则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她相信这只不过是场误会,而且很快就会被澄清。
“那是什么?”某名特警用枪指着席天的腿问道,他注意到了席天那具脚镣似的外骨骼。
“什么?你说什么?”席天在故意拖延时间,因为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像席天这种拖延时间的方式,特警们恐怕每天都会遇到很多遍,所以该特警立即便将枪对准了席天的头,“快回答!”他喊道。
就在席天想着要如何把这个问题搪塞过去时,特警们身后的居民楼里又走出了两名身着特警制服的人,而且以肩章来看,这两人应该是这些人的队长和副队长,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戴头盔和面罩。
“正如你看到的,这是外骨骼,我的腿被亡军砍断了,事情就是这样。”席天虽在回答先前那名特警的问题,但却总在看着新来的这两个人,他知道他的命运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同时新来的这两人也在仔细地观察着席天,“你是席天?”等席天回答完问题后那队长模样的人便站到众人的前面问席天道:“U区的最高指挥官?”
“没错,是我。”席天对这个问题并不想撒谎,因为他觉得他的名字说不定还有用。
“那她呢?”队长指喜。
“我的秘书。”
喜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席天的秘书。
或许是因为“席天”这个名字果真起了作用,队长随后竟命令他的队员们把枪收了起来,但对于队长的这个决定,特警队的副队长似乎并不赞成,他希望能就此事和队长单独谈谈,于是他俩便离开人群,在这条街的拐角处争论了起来。
“魏先生会很高兴见到他的!”
“但留着他们会干扰我们的计划!”他们吵道。
席天有时候能听到这俩人的争论,但他却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似得以便他能继续听那两人的争论,虽然这样做也只能听到只言片语,但席天却已经得出了结论:副队长是想要杀了他和喜的,而队长则想要把他俩留给什么魏先生。
“E区在什么地方?”喜看着特警们所穿制服的标识问席天道。
“蜻陆北方的军事要塞,规模不及U区,但装备相当精良,听说已经实现了‘步兵机器人化’。”席天因为不想让喜打扰到他偷听别人的谈话,所以便随便说了两句敷衍喜的话。
队长此时正通过耳麦在和别的什么人通话,这让席天觉得他的命运又掌握到了更远方的某个人的手里。
“蜻陆也在E区的辖区范围之内吗?”喜问。
“什么?哦,不在。”
“那他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谁知道呢?”席天自嘲似得笑道,他这是想让喜明白,他也并不是万能的,所以不必所有事都来问他。

喜本来还想再向席天询问些什么,但队长和副队长却在此时结束了争论并再次向他们走来。
因为有喜干扰,所以席天便没能听清楚队长和副队长最后到底作出了什么样的决定,这使他显得有些紧张,“来吧,宣布审判结果。”席天在心里默念道。
“魏先生希望能请两位共进晚餐,请千万不要拒绝。”队长还隔着老远就这样对席天说道。
席天可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姓魏的人,即使有也只是死人,“不,不,真的很感谢他的好意,但你看,我们正急着赶路,所以就改天再来拜访吧。”他说。
但席天很快就明白了他是不能推掉这一邀请的,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在听他说话,特警们随后便将一辆越野车开到了席天和喜的面前,在万般无奈之下,席天和喜也只好随着队长坐上了这辆不知会把他们带向何方的越野车,“魏先生非常钦佩您在治理U区时所表现出来的执政能力,他希望能就这方面的事情向您请教。”队长一路上都在和席天说着这样的话,这令席天相信事情或许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至少他和喜的安全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越野车后来便在广场边的一栋大楼前停了下来,而席天也终于在这大楼里见到了那位神秘的魏先生。但令席天感到困惑的是,魏先生似乎并不关心他的执政能力,在席天进门后,魏先生向席天请教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他的拳头硬不硬!这令席天感到相当痛苦!
“怎么了?站起来!”魏先生冲着弯腰抱腹的席天吼道:“你不能才刚开始谈话就这样吧,这太没有礼貌了!”他接着又踢了席天几脚。
喜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她也不能插手,因为她才刚进门就被屋里的一名特警控制在了墙角。
“我见过你吗?”席天看着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问道,但他话音未落便又糟到了更加猛烈的拳打脚踢!
魏先生紧咬着牙齿笑道:“怎么?没见过就不能和你聊聊吗?”
席天知道如今他就只有默默忍着,否则对方会很乐意开枪打死他的,虽然出于某种原因他并不担心这事,但他却很害怕那会延误他寻找名鹿灵魂的行程。
魏先生“聊”累了之后便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而那名把席天和喜带到了这里来的特警队长则不失时机地为其点燃了雪茄。
“E区有人来吗?”魏先生问队长道。
“还没有。”
魏先生对队长的答复似乎很不满意,但他却也不好发作,所以随后他便将注意力又转向了仍趴在地上的席天,“你是怎么回事?”他说道:“就那么不堪一击吗?东方军团仅用两天时间就攻占了你的U区。”
席天本想说你也可以试试的,但他却没敢把这话说出口。
“本以为可以在拿到E区的控制权后再与你在战场上决个胜负,但没想到你却如此无能,尽然输给了亡军!”魏先生继续说道。
魏先生对席天的仇视似乎由来已久,但席天却始终也回忆不起来他得罪过什么姓魏的人。
魏先生在和席天说话的过程当中有时候也会瞟喜两眼,这让喜感到非常害怕,因为他的眼神让喜想起了过去那个位高权重的席天。
在独自说了很长时间后,魏先生的语气已有所缓和,“听说你还是个美食家?”他看着席天说道:“既然如此,晚餐的时候我们可以多谈谈这方面的问题,我对这些也比较感兴趣。”
“您要把他们留下来?”特警队长对魏先生的这个决定颇有微辞,他本来还以为他会立即杀了席天呢,“但我们现在并没有多余的人手来看管他们。”他说。
“那就把他们和那个人关在一起!”魏先生不耐烦地叫道:“难道你还怕他们跑了吗?”
“是!”队长向魏先生行军礼道,但他行军礼时的手势却更像是在对魏先生说去你的!
喜和席天后来便被关进了大楼中的另一个房间,带他们至此的特警则在将他们推进房间后便重新退到了门外,刚进入这房间,席天便认出了魏先生所说的“那个人”,而“那个人”也立刻就认出了席天。
“吴杉,E区最有权势的陆军将军。”席天向喜介绍“那个人”道。
喜颇感意外,她没想到在将军里面也有相貌如此清秀的人。
相互介绍完毕之后,这三人便在桌边坐了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席天随即便问吴杉道。
“除开政变还能因为什么,”吴杉看着喜说道:“他们此时正在发动政变,把我关在这里就是为了削弱最高指挥官的实力。”
“现在?”
“没错,今晚,最迟明早就会有结果。”
在他们说话的过程当中,吴杉总是在看喜,这多少会让喜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而她越是这样,吴杉看她的次数也就会越多。
喜虽然不算是什么美人,但她却有种非常内敛的美,这美甚至还可以说是病态的,因为她的皮肤是那么得苍白,而且她也还有黑眼圈,但也正因为如此,注意到她这美的人才会想要保护她,吴杉现在就是这样。
“能逃出去吗?”席天继续问道。
吴杉摇摇头。“这城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那么救援呢?应该会有人来救你吧。”
“E区现在都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又怎么可能会分兵前来救我?”吴杉无奈地笑道。
“可恶!”席天拍案而起,他没想到在这眼看就可以得到名鹿的灵魂的时候却突然横生出这样的事端。
席天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但他的这种焦燥情绪却并未影响到吴杉,他依然保持着高度镇静,喜看的出来吴杉其实是很想和她说话的,但或许是因为找不到什么话题,所以他便始终都没有开口。
沉默的时间虽然过的很慢,但终究是在走的,天很快便黑了下来,于是席天,喜和吴杉又被特警带到了餐厅,他们将在那里出席魏先生的晚宴。
餐厅并没有经过精心布置,甚至还显得有些简陋,在空旷的大厅中央就只有一张矩形方桌和几把椅子,它们也是餐厅里唯一能被灯照亮的地方,再往外看便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和站在阴暗角落当中的特警。
“都请坐吧。”见众人走进餐厅后,魏先生便从窗台边走了过来,他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疲倦,不过他却能克制这种疲倦,至少他给人的映象是这样。
众人都落座后,魏先生的随从们便开始上菜了,而坐在首席位置的魏先生则自嘲道:“事出匆忙,不能很好地款待各位,请不要介意。”
魏先生给三人准备的是西餐,但就像他自嘲时说的那样,这些菜做得确实不怎么样,特别是那道俄式凉拌蛋黄酱,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去尝。
菜既不合味口,再加上喜对食物的态度又是可有可无的,这便很容易使别人以为她患有厌食症。
“你好像没有什么食欲?”魏先生瞟了喜一眼后便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盘子里,“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主菜上来之后你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了。”他说道。
喜不明白魏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她便看了看坐在她对面的吴杉和席天,可他们也同样是茫然的,喜没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任何答案。
就餐的氛围相当压抑,魏先生自然是能看出这点的,可他却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笑着说道:“我有瓶很好的白酒,只可惜在临行前忘了带,希望今晚之后能在E区和各位品尝这瓶酒。”
魏先生的态度激怒了吴杉,他马上接过魏先生的话说道:“也许你永远都喝不到这瓶酒了。”
吴杉这分明是在说魏先生的政变会失败,所以站在他身后的特警立即便将枪对准了他的头,但魏先生却抬手示意这名特警将枪放了下去,魏先生希望众人能够明白,现在是在用餐,所以谁都可以表达他们想要表达的任何观点。
“我不否认我的计划有失败的可能,”魏先生看着吴杉说道:“但理智点讲,你们最好还是期待我能够获得成功,因为我的生命已经和这栋大楼紧密相连,各种探测生命体征的仪器正在这大楼的各个角落注视着我,若我糟遇什么不测,那么这些仪器便会引爆多达数万枚炸弹,到时候别说是这栋楼了,恐怕就连整个蜻陆城也都会化为乌有吧。”
知道自己正坐在炸弹堆里用餐后,吴杉等人的脸色顿时便显得极其苍白,犹其是席天,他简直不敢相信就在他即将可以控制神的时候却被拖入了这样的纷争,这使他显得有些激动,“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抱怨道:“难道我还能干涉到你们E区的事吗?我已经不再是U区的最高指挥官了!”
“政变当然和你没有关系!”魏先生用抑扬顿挫的口气说道:“但我们接下来的这道主菜就和你有关系了,没有你,我们吃不到它。”
魏先生的这种语气又让喜想到了曾经的席天,而席天也同样意识到了这点,不祥的预感压抑着他,使他重又安静下来。
晚餐在沉默中继续进行,随着开胃菜接二连三地被端走,席天最担心的主菜问题也就摆在了他的面前,他看到魏先生在冲他的两名随从点点头后,这二人便转身走进了餐厅中一个极其黑暗的角落并从中拖出了一架大型刑具,而这刑具简直就是席天过去用来审问聂夫人的那套刑具的翻叛!席天再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他喊道。
因为这种刑具是席天亲自设计的,所以他不认为魏先生应该知道这种东西,而他也不认为这是某种巧合,所以他便把这看作是魏先生策划已久的阴谋,但魏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席天就不知道了。
因为知道这刑具的用途,所以喜也显得有些紧张,吴杉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刑具,但他却也同样显得有些不安,因为从众人那反常的脸色他也可以看出来,这并不是什么艺术品,尽管其样式非常新颖!
魏先生没有回答席天的问题,在他的脸上甚至挂有不理解席天为什么会这么问的微笑,而席天立刻也就明白了这微笑的含意。
“间谍,你在我身边安插有间谍。”席天说道。
魏先生露出了肯定的微笑,“这些话题我们可以留着以后慢慢讨论,现在请吧,”他用手向席天示意那刑具道:“我想你不会令我们扫兴吧,前U区最高指挥官阁下。”
魏先生所表现出来的对他的蔑视几乎已经到了令席天难以容忍的地步,席天现在只恨为什么就差那么一点点他没能拿到名鹿的灵魂,否则他就可以以神的手法让这位在他看来愚蠢至极的魏先生好好领教领教什么叫做永世的恐怖!
就在这席天不知该如何是好,而魏先生也笑得最甜的时候,蜻陆城中却突然传出了数起爆炸的巨响,这爆炸声虽在远方,但它却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特别是魏先生,他的脸色立刻便阴沉下来。
爆炸过后,众人又听到了密集的枪声,这说明E区派来救援吴杉的部队正在城中和魏先生的人马激战!而这曾经还被吴杉看作是不可能的事,至少他觉得在未能控制住魏先生的政变以前是不可能的事!
难道事情真的出现转机了吗?对此感到最高兴的莫过于席天,他认为魏先生如果理智的话现在就应该出去掌控战局,而不是坐在这里享用什么“主菜”。
但可惜,魏先生并不像席天所期望的那样理智,又或许他认为现在即使理智也为时已晚,所以当特警队长冲进餐厅提醒魏先生应该立即转移时,他竟然咆哮道:“慌什么!没看见我正准备享用主菜吗?!”
无奈之下队长只好重又退出了餐厅,但他临出门前却恨了席天一眼,这让席天感到很委屈,对于魏先生作出的这个决定,其实最想哭的是他!
由于席天迟迟不肯走近刑具,所以魏先生便只好挥挥手,让两名特警把他架到了刑具前,席天虽极力反抗,但却未能挣脱特警对他的控制,不完整的重生者身份使他未能获得像亡军士兵那样的力量。
“你们这些肮脏的人类!”席天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愚蠢的灵长类生物!你们以为杀了我就天下太平了吗?不,我会重生,无限次地重生!”
要吃他的只是魏先生,但席天却在骂人时用上了“人类”这个词,喜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她却还是替席天向魏先生求了情,“你不应该这样对他。”她说。
“他只是魔鬼!”魏先生毫不客气地答道。
“但如果你做了和他同样的事,那你又是什么呢?欧洲的教徒吗?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到处执行火刑的人吗?”喜的表现似乎比魏先生都还要更加理直气壮,这让坐在她对面的吴杉感到非常惊讶。
魏先生不想听喜说这些,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你这是在袒护他吗?”他用冰冷的口气问喜道。
喜从没想过自己会为了席天这样的人去冒犯谁,但她却这样做了,并且还是冒着可能被杀的风险这样做的,“我只是在寻求公正。”她说道。
“公正?”魏先生低下了头,但他随后又拍案而起并像野兽那样冲着喜咆哮道:“那他对我的母亲和哥哥又公正过吗?他杀死了我的哥哥,夺取了他的U区!所以我和母亲便只好改名换姓四处流浪,母亲因为想念哥哥,所以不顾我的反对,执意要潜回U区为哥哥报仇,但她却也死在了这魔鬼的手里,这就是公正吗?去死吧!”魏先生说着便将手枪掏了出来,但他瞄准的却不是席天,而是在他看来总想要袒护席天的喜!
就在魏先生掏枪的同时,吴杉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要杀的只是我!”他喊道。
吴杉这么做是想要分散魏先生的注意力,以使他不会真的伤害到喜,这让喜感到非常意外。
但这也给魏先生出了个难题,因为他此时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所以便很难决定这第一枪到底应该先打谁,是冒犯他的喜呢?还是昏庸政权的拥护者吴杉?亦或是那个本就该死的席天?魏先生的枪就像罗盘的指针似的在这三个人面前来回晃荡着。
这样的气氛是恐怖的,但这恐怖的气氛却没能持续多久,除开魏先生而外,众人随后都听到了某种尖锐的引擎声,这引擎声由远及近而来并大有破墙而入的气势!但众人此时所在的餐厅可是在这大楼的顶层,离地约有百余米,是什么人驾驭着什么样的机械敢做此事呢?
离外墙最近的特警们开始显得有些慌张,他们当中甚至还有人在看过窗外的动静后撒腿就跑,但他们才刚跑起来,餐厅的外墙就已在剧烈的撞击声中轰然倒地!这导致多名特警被瓦砾所掩埋!
外墙的突然倒塌虽未伤及餐桌跟前的几个人,但他们所能感受到的震憾却也同样不小,犹其是当他们发现他们的面前正站着一个金属怪物时!正是这金属怪物撞垮了餐厅的外墙,伴随着横飞的瓦砾,它在餐厅中滑行着停在了离餐桌不远的地方。
虽然怪物所站的位置并不能被灯光照到,但那金属质地的轮廓却已清晰可见,吴杉正是以此判断出了这怪物的身份及来历,“辅助作战系统”是这怪物的名称,它是E区近两年来才配备给陆军的明星装备,其最大特点是防御能力近似于亡军,可以充分保障其操纵者的安全,而且依靠它士兵们还可以作短距离的飞行,这便大大提高了他们在进攻和转移时的灵活性和突然性,这套系统的突然出现也再次证明了E区陆军已攻入蜻陆的事实!
但既然是在E区陆军中被广泛使用的明星准备,那么认识它的人就不会只有吴杉,特警们在惊慌之余也已不再把这套系统看作是怪物了,他们纷纷将枪举了起来,对特警们来说,只要对方还是人,那么就没有什么不能将他打倒的理由,即使对方在火力方面要比他们强上数倍!
但这套装备的操纵者似乎并不急于展开枪战,他在进入餐厅后并没有立即就将所有的武器都亮出来,而是在分析餐厅里的形势,作为陆军成员,他当然很清楚他这次被派到蜻陆来要执行的是什么样的任务。
吴杉不仅是E区最有权势的陆军将军,同时也是E区最高指挥官的亲信,所以魏先生才会在政变之初便把他关到了远离E区的蜻陆来,也同样是出于这个原因,E区的最高指挥官才会在政变刚被稳定住后便立即下达了救援吴杉的命令。
也许正是因为吴杉的安危对E区来说如此重要,所以负责救援他的这名士兵才会看上去那么紧张,犹其是当他发现魏先生正用枪指着吴杉时!
但魏先生会用枪指着吴杉纯属偶然,他只是在选择枪杀对象的过程中无意识地将枪停在了吴杉的面前,也就是说魏先生进行了一次随机选择,而按下随机选择键的人则正是这名想要拯救吴杉的士兵,他那极具气势的登场方式打断了魏先生想要作出自己的选择的努力,不过魏先生虽然将枪举着,但那也只是举着而已,他并没有真正想过要杀死吴杉,对于神智尚未清醒的魏先生来说,光是要看清眼前这个“怪物”就已经够令他头疼的了!
可这名装扮得就像机器人似的士兵却并不知道这些,所以他立即便将肩胛及两肋的数挺机枪都架了起来并使其指向了魏先生及他手下的特警!对于吴杉来说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因为他相信魏先生在用餐时对他说过的那番话,如果魏先生死了的话,整个大楼就会在瞬间爆炸!但这也同样是想要营救他的这名士兵所不知道的,所以吴杉表现得越是不安,这名士兵便越是做好了向魏先生开枪的准备!他现在只想要吴杉给他个立即开枪的暗示,而他也相信吴杉正准备给他这样的暗示。
吴杉的嘴巴随后果然动了动,但他所说的话却被此间众人理解成了三个不同的版本:以喜为代表的多数派认为吴杉这是在说:别开枪!而那名士兵则认为吴杉是在说:别打偏!三个版本当中最不可采信的就是魏先生的那个版本,它甚至连字数都与前两个版本不符,在魏先生听来,吴杉背诵了首宋词!
于是根据三个不同的版本,众人作出了各不相当的反应,以喜为代表的多数派,包括魏先生手下的特警,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什么也没做;而魏先生则以不可思议的表情将目光转向了吴杉;但那名前来营救吴杉的士兵却启动了机枪,他也确实没有打偏,魏先生在中弹后立刻便倒了下去,但他也立即就清醒了过来并用枪分别击中了吴杉和席天!
当三人都倒地后,更加猛烈的枪战便拉开了帷幕!这就像是短时雷雨大风,而站在风暴中心的喜则看不懂她的周围正在发生着什么,她突然觉得枪战似乎并不像她想像中的那么可怕,因为周围的景象对喜来说是那么得新奇,她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到处都在爆炸的场面!喜甚至开始犹豫起自己到底有没有必要趴下,因为做出那种姿势会让她感到害羞!
正当喜在为此犯愁之际,她却被某人猛地拽到了餐桌低下,喜知道这人是想要救她的,所以便没有反抗,即使这人正趴在她的身上。
因为感觉相当混乱,所以喜是在片刻之后才认出趴在她身上这人的,“吴杉?”她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问道:“你没有受伤?”
吴杉笑了笑,但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喜,他在很专注地观察着餐厅中的这场枪战,但他的脸色却又是苍白的,喜随后便在他的衬衣上发现了大片的血渍,这也让喜意识到了自己刚才问的问题是多么得愚蠢,她感到有些惭愧,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也能为吴杉做点什么。
因为餐厅中几乎找不到除餐桌而外的任何掩体,所以魏先生手下的特警们便只好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来面对那名全幅武装的陆军战士,他们咆哮着将子弹射向他,而他也毫不客气地予以还击,因为交战双方都没有躲避,所以便使得这场枪战看上去更加血腥!
特警们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但那名前来营救吴杉的士兵则毫发未损,E区的军事技术实力帮他取得了这场枪战的最终胜利!
枪战刚一结束,喜便扶着吴杉从餐桌下钻了出来,而那名士兵则立刻就迎了上去,他看到吴杉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十分虚弱,“将军!”他非常焦急地喊道。
吴杉立刻便听出了这人的声音,“是你呀。”他笑道:“差点就被你害死了。”
士兵打开了机械装置头部的面罩,他还非常年轻,“让我来吧,将军需要紧急治疗。”他对喜说道。
于是喜便将吴杉交给了他手下的这名士兵。
喜随后便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仍躺在血泊中抽搐的魏先生,“他还活着。”她说道。
“是呀,这也就是这栋楼为什么没有立即爆炸的原因,”吴杉非常平静地说道,但在这平静背后也隐约可见他对魏先生的同情,“不过他也就快要死了,所以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可以从这里飞下去。”
对于吴杉的关心,喜没有表示同意或不同意,她突然想到了席天,她知道他也中了枪,在绕到餐桌的另一面后,喜看到了席天。他也还没有死,只是仍处在昏迷状态,这可能还是与失血过多有关,“你能把他也带走吗?”喜恳求吴杉道。
“喜,我们只能再带一个人走,”吴杉对营救席天似乎并不感兴趣,“这是最大载荷。”他强调道。
“我知道,但魏先生或许并不会立即就死。”喜表示她可以等他的士兵回来接她。
喜的坚持让吴杉感到很无奈,“喜,我知道你并不是席天的秘书,所以有些话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他说:“魏先生或许不算是什么好人,但他对席天的看法,很多人都是赞成的。”
“求你。”喜依旧坚持道,她认为吴杉不应该选择在这个时候向她解释这些,因为他和席天都应该尽快接受治疗。
“那好吧。”吴杉示意士兵扶起席天。
吴杉看的出来魏先生并没有受致命伤,所以再回来救喜的时间应该是充裕的,尽管吴杉此时更想让喜和席天先离开此地,但他也知道那样做只是在浪费时间,因为喜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下去之后就派人上来接你。”吴杉说。
“嗯。”喜点点头道。
那名士兵启动了背部的涡轮推进器,吴杉和席天随后便被他挟在腋下飞出了餐厅。
喜在这之后则来到了魏先生的面前,说不上为什么,但喜觉得她不能忽视这个人。
魏先生的嘴里还在不断地涌动着血沫,他已因身中数枪而失去了活动能力,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的缺氧,所以他呼吸的样子看上去非常艰难,但他的表情又是那么得平静,这让喜觉得很不可思议。
喜觉得面对这样的伤者,她有必要和他聊点什么,所以她随后便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聂夫人是你的母亲?”她轻轻问道。
“你认识她吗?”看来枪击也能令魏先生清醒。
“是的。”
“那你肯定不会喜欢她。”魏先生笑道,但他的笑是真诚的,丝毫没有责备喜的意思。
喜不打算把聂夫人杀了她朋友的事情在魏先生面前抱怨,所以对魏先生的话喜只是答道:“她很严肃。”
“是的,她向来如此。”魏先生若有所思地仰望着天花板,他的神色是悲怆的,这也让喜看到了他对母亲的思念。
魏先生随后便极力挣扎起来,喜开始并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直到她看到他手里的枪以后,喜这才反应过来魏先生这是想要自杀!喜本想要阻止他,但却为时已晚,魏先生对准自己的太阳**扣响了扳机!
吴杉刚回到地面便听到了身后大楼中的这声枪响,紧张的情绪使他不由得回过身来以观察大楼的动静,但可悲的是,大楼此刻就只有“动”,没有“静”!
发生在夜幕下的这次大爆炸使喜所在的那栋楼只在瞬间便化作了通天的光塔!但这个过程又是静寂的,所以很难让人相信这绚丽的景象竟由爆炸产生!
强光随后又迅速减弱,海啸般的冲击波至此才露出狰狞的面容,它开始携裹着轰鸣扫荡整个城市!
城中所有玻璃都于同时被震碎的场面使吴杉周围的士兵(吴杉身边此时已聚集起很多士兵,他们也全都配备有辅助作战系统)极度紧张,他们不停地嚷着,跑动着,以便能将吴杉保护起来,而吴杉则什么也没有做,他仍旧默默地注视着那栋正在燃烧且已经开始倒塌了的大楼!
吴杉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果断地将喜带走,不然她此时就应该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在那栋燃烧着的大楼里面!他甚至现在就已经开始在怀念喜的微笑了,还有就是她那瘦削的,让人只要见到就很想要抱住的肩膀。
空气中充满了炽热的气息,但却没有人在乎这些,每个人的心情都是不安且激动的!当然,席天除外,他仍处在昏迷状态,带他和吴杉飞出大楼的那名士兵也还在看护着他,不过在将席天平放到地上后,这名士兵就也开始关注起了他刚刚还在其中战斗过的那栋大楼,它正在发生全面坍塌!
大楼随后的轰然倒地致使更多黑烟从废墟上升腾了起来,那情景就像是黄泉在这世上的延伸,开始时澎湃,但没过多久便又慢慢平缓下来。
吴杉知道现在无论他如何后悔都已无可挽回,所以便绝望地将眼睛闭了起来,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士兵们竟在此时突然显得有些不安。
“那是什么?”有人开始叫道。
“是神鹿吗?”
“不!那是人!还有女人!”更多的士兵开始叫道,他们各执己见,说话时非常激动。
听到有人说出“女人”这个词后,吴杉立即便睁开了眼睛,他意识到奇迹或许正在发生!
但当吴杉睁开眼睛时,他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尽管他竭力在朝士兵们指给他的方向看,可那里除开阴暗的夜空和帷幕似的黑烟而外便再无其它。
但当黑烟稍稍向两边分开后,吴杉就还是看到了那个令人震惊的场面,黑烟的背后隐藏着的竟是传说中的佛的前世九色鹿!而喜则偎依在这九色鹿的身边温柔地搂着它的脖子,或许正是因为她和九色鹿之间的距离是如此帖近,所以喜此时竟也享有了和九色鹿同样灿烂的光芒!
正是借着这光芒的照耀,吴杉才能在相距遥远的地方立刻就认出喜,但令吴杉感到不解的是,喜为什么不仅没有被炸死,而且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天空中,除开这些,她身边的那只九色鹿又是怎么回事?
喜其实刚开始也不明白这些,但她随后便又想到了答案,这让她感到很幸福,因为她相信有种温暖的力量总会守护着她,不然这九色鹿也不会在爆炸的同时出现在她的身边并用自己的身躯将她保护起来。
九色鹿对于喜的依靠虽表现得极其温驯,但它的目光却始终是威严地注视着远方,这更让喜觉得这九色鹿是亲切的,因为从它的身上喜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是你吗,名鹿。”喜忍不住问道,但不出喜所料,九色鹿什么话也没有说,它随后就只是像真正的鹿那样昂了昂头。
城里的火势稳定下来后九色鹿便迈开步子向地面走去,当然随行的还有喜,尽管喜并没有像九色鹿那样做出走路的姿势,这令喜感到非常惊讶,甚至刚开始时她还差点因无法掌握平衡而跌倒,但她很快就习惯了这个过程,同时她也明白了只要她还站在九色鹿的身边,她的行为就会受到它的控制。
吴杉在看清九色鹿的动向后立刻便推开了身边的军医并朝着广场的方向跑去,因为他知道那将是九色鹿的着陆点。
“跟着将军!”吴杉身后的军官即刻叫道,于是原本就护卫在吴杉左右的那些士兵们又跟着他跑了起来,尽管在此时的街面上还燃烧着熊熊烈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杉边跑边想道:“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那样的神兽会出现在她的身边?是它在保护她吧,没错!应该是这样,她应该知道这乱世究竟是因何而生的!”
对于目前这乱世的成因,社会上流传着很多说法,但最为普遍的观念是,这乱世就是基于神和人的对立关系而产生的,也就是说它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不可避免的,当人类文明发展到某种高度或发展速度过快时,它就会自动出现,但对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却没人能给出可靠的解释,不管是神为了维护其尊严而施以人类的惩罚也好,还是人类文明的发展自身出现了偏差也好,种种这些论据就如同密雾般使人类愈来愈摸不清方向,但谁都又想找到方向,所以反省、思考和抵抗便具有了同等重要的价值,人们不再是总想着要如何阻止亡军,而是也开始偿试着去理解这场战争的意义究竟何在。
这也就是吴杉为什么要急于见喜的原因,因为他相信喜是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的,否则她就应该在爆炸当中像人类那样死去,而不是站在天空中!
但这种迫切的心情却给吴杉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他竟没有注意到砸向他的电杆,不过好在士兵们立刻便察觉到了吴杉所面临的危险并用自己的钢铁之躯帮他顶住了这次重击,否则后果真的是很难想象!
吴杉并没有被这种险情所吓倒,他事后甚至没有停下飞奔的脚步,而士兵们也没有去阻止他,他们只是继续跟随在他的左右,这不仅是因为吴杉是他们的将军,更是因为士兵们敬重此人,他们相信他所作的决定,即使他们并不清楚这决定意味着什么。
众人走后,席天的身边就只剩下了甲、乙两位军医,按照职责,他们会继续照料席天。
“先给他缠些绷带再说吧。”军医甲对乙说道,甲此时正在解席天衣服表面的扭扣。
“将军这是怎么啦?”乙不解地说道:“以前从来没有看到他如此紧张过。”
对于乙的问题,甲也只有耸耸肩的份,“谁知道呢,可能跟那神鹿有关吧。”
甲这么说倒是提醒了乙,所以他马上便反驳甲道:“我倒觉得可能跟那女孩有关。”
“对呀,他还没有结婚呢。”甲会心得笑道:“等等,这是什么?”
军医甲在解开席天的衣服后才发现他的伤已基本痊愈,而使他痊愈的则正是亡军所特有的组织外骨骼,它覆盖着席天所有的枪伤,而且有的地方还正在生成!
“他是亡军!”当乙说出这样的话后,两位军医同时被吓退了数步,尽管他们早就注意到了席天的“脚镣”,但那个时候他们却并没有朝这方面想,因为当时环境嘈杂,而职责又告诉他们要先救人!
席天随后也就清醒了过来,“我这是怎么啦?”他看着不知所措的军医们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军医。”军医甲答道,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当席天注意到自己那敞开的衣襟后他也就明白了军医们为何会显得如此无助,“很好,”席天站起来说道:“吴杉在哪里?”
军医们不愿意回答席天的问题,他们认为把将军的去向告诉亡军是不妥当的。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们也就只好放弃和谈,”席天非常遗憾地看着这两名军医说道:“两位对和谈的态度,我会如实转告亡军总部的。”
席天在说这话时特别强调了“和谈”和“亡军总部”这两个词,而他也确实是收到了他想要达到的效果,军医们立刻就明白了自己闯的祸有多大!
“他去了广场!”军医乙在看到席天做出要走的样子后便赶紧答道,而军医甲也使劲地点头应和着,他们可不想让亡军总部知道自己对“和谈”的态度!
席天犹豫着停下了脚步,其实他从来也就没有打算过要走,至少在摸清楚情况以前他是这样打算的,“广场?”席天慢条斯理地问道。
军医们再次点头确认。
“那好吧,我会去广场找他,但你们看见我的谈判助手了吗?她的名字叫喜。”这才是席天真正的目的,他只想知道喜的去向。
“他可能是指那个女孩。”军医甲因为不敢肯定,所以便这样提醒乙道。
“你知道她在哪里是吗?”席天直接问甲道,他可不想听乙再重复什么他听到过的话。
“是,她也在广场。”甲被迫答道。
“很好,你们给人类带来了和平!”席天这话令军医们想到了柏林墙的倒塌!他们甚至还想要拥抱席天,假如席天尚未走远的话。
九色鹿在将喜带回地面后便转身朝某个方向走去,但令喜感到困惑的是,它总是在走走停停并不时地看着自己,当九色鹿再次停下来时喜终于猜出了它的意图,所以她立刻便走了过去以示她会跟着它走。
九色鹿看来正是这个意思,所以它接下来也就不再回头看喜,而是以稳健的步伐默默地走在喜的前面,直到它和喜都被吴杉的士兵围住为止。
“吴杉?”看着匆匆赶来的吴杉,喜满脸茫然,她不明白他这究竟是想做什么,而他那严肃的表情也让喜感到有些害怕。
“你是谁?”吴杉话虽是在问喜,但眼睛所看的却始终都是九色鹿。
喜明白吴杉这是什么意思,而且她也同样明白此刻就算她说自己是人类吴杉也不会相信,所以她便什么也没有说,喜的沉默激怒了吴杉,他开始吼叫起来,这令他自己都感到了惊讶,因为他原本并没有打算过要这样对喜,“你不打算说是吗?”他怒吼道:“你认为我没有让你开口的实力对吧,那就向我们展示你的实力呀!你不是女神吗,让我们看看!”
“我并不是什么女神。”喜冷冷地答道,而这也并不是说她就讨厌吴杉,她只是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因为她此时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吴杉相信喜所说的,但他现在似乎更愿意激怒喜,所以他便继续叫道:“那是什么?神的妻子吗?”
喜看了看吴杉,她似乎突然明白了吴杉为什么会这么对自己说话,但她也相信有些事情是绝无可能的,“你说的没错,我的未婚夫的确是神。”她说道。
喜在说出这话后所有的人都开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其中又以吴杉表现得最为明显,因为士兵们感到不知所措只是出于对神的敬畏,而吴杉则还包括了对神的忌妒,他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喜。
但吴杉随后也就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他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神?”他问道。
“他和你所想像的截然不同。”喜的语气已不再显得冷漠,而是带有几分哀怨,因为她知道自己伤害了吴杉,但她也依然认为吴杉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
“可他仍在发动战争。”
“但他也想结束战争。”
吴杉不太明白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亡军的实力都如日中天,他们确实没有必要在此时结束战争,不过吴杉又不能不让自己相信喜,这便使他感到有些矛盾。
九色鹿似乎厌倦了听这两人的对话,所以它便重新迈开步子走向了那些挡着它的士兵,士兵们因此而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放九色鹿走呢,还是应该继续将它拦住,但在这种情况下最令士兵们感到头痛的还是吴杉,因为他居然没有给他们任何指示,而是仍在看那女孩!
喜随后也注意到了九色鹿的动向,“我得走了。”她对吴杉说道。
对于喜想要离去的意愿,吴杉既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表示同意,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喜,士兵们于是便将这理解成了他对此事的默认,所以他们随即便为九色鹿和喜让开了道路。
喜还没有走出多远,席天也就赶了过来,他连跑带爬得经过了吴杉的身边,但却没有和他打招呼,此时的席天全心所想的也就只有如何将名鹿的灵魂弄到手而已,其余的任何事情他都不在乎。
看样子吴杉确实是不知道该拿喜如何是好,所以即使喜都已经走出了很远,他也依旧是默默地站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席天紧跟在喜的身后说道:“九色鹿怎么会在这里?”但由于喜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所以席天后来也就只好自知没趣地闭上了嘴。
蜻陆城中的烈焰仍在熊熊燃烧,喜现在无论看向何方都能发现那些有如雪片般四处纷飞的美丽花朵,它们有的被热浪卷上了天际,有的则又被带回了地面熔入了烈焰。
清晨的阳光将蜻陆城后山的密林照耀得就像翡翠般透明,要不是有席天跟着的话,喜真恨不得能“哇”那么几声以舒发她现在的心情!
密林里到处都是参天的古树,但由于很少有底矮的灌木,所以也并不显得拥挤,喜所喜欢的正是这种森林,它给人以空灵的感觉,能让人浮想翩翩,比如说林中的女神和古代的骑士等等这些,但九色鹿除外,喜知道她眼前的这只九色鹿是真实存在的,否则她也不会活着,否则她也不会跟它到这里来。
九色鹿那静溢的光芒在清晨已不再显得夺目,这便使它和这密林似得也成为了某种半透明的物体,但这也并不是它就变成了幻像,那只不过是错觉,鸟儿们知道这些,所以它们后来才会纷纷落到那珊瑚似的鹿角上唱歌。
但九色鹿的优雅却并不能消除席天对它的疑虑,他从昨晚到现在始终都在问喜同样的问题,“跟着它走真的合适吗?”他又问道。
“如果害怕的话,你也可以回去。”喜答道。
喜那不耐烦的样子惹恼了席天,他当即便拽住喜的胳膊说道:“你可别忘了我们是为什么才到这里来的,所以你最好还是把女人的那种任性给我收起来,因为那很愚蠢,知道吗?”
喜在使劲抽出被席天拽着的胳膊后便继续朝九色鹿走去,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即使席天的话让她感到非常生气,喜意识到无论她对席天说什么都没有用,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不会轻易改变。
“我只是想提醒你,”席天匆忙跟上喜说道:“所有这些奇怪的东西都是与他有联系的,所以无论九色鹿做什么,我们都应该注意。”
再往前走,密林中竟出现了块未被树荫遮挡的空地,充沛的光照赋予了这空地内的草坪以朦胧的光华,空地因此而显得犹为特别。
喜在注意到这些后便在空地的边缘停住了脚步,当然席天也停住了脚步,唯有九色鹿,它是在走到空地中央才停住脚步的。
九色鹿随后便转过身来面对着喜和席天,它的这种姿态对席天来说是很具压迫性的,所以他便问喜道:“它这是要做什么?”
喜又怎会知道九色鹿想做什么呢,所以她便仍然没有回答席天的问题,而是继续在关注着九色鹿,对喜来说,眼前的景象是令人神往的,如果需要形容的话,她绝对会形容那是光的本源,或者说她认为的光的本源就应该是这样——矗立有九色鹿的神圣森林。
原本站在九色鹿角上的那些鸟儿们在此时突然四散开来,这是前兆,九色鹿的身体随后便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它的角正在不断地向空中延伸,而且就连它的背部也长出了新的鹿角,它们也同样在向空中延伸!
九色鹿的这些角在蜿蜒着伸至密林顶端后便不再向上发展,而是向四周扩散出去并衍生出了厚实的树皮及茂密的枝叶和花蕾。
花蕾随后又盛开为鲜花,喜因此而看到了一棵被九色鹿背负着的黄桷兰树,当然她也闻到了那满树的芬芳,亲眼目睹这样的神迹对喜来说是极为震憾的,但在震憾之余,她也清楚地意识到了九色鹿带她来此的目的,因为未来佛曾经对她说过,只要能见到这棵黄桷兰树,她便定能找到那被名鹿弄丢的灵魂。
席天也知道这些,虽然不是未来佛亲口告诉他的,但喜却对他说过,正因为如此,他随后才会流露出失魂落魄般的喜悦之情并走向了空地中央的这棵黄桷兰树,喜后来便也朝着这黄桷兰树走了过去,但她还没有走出多远便又紧张地停住了脚步,原因是走在她前面的席天此时竟突然被从地表窜出来的一簇鹿角困在了草坪中央!
“这是什么?”席天叫道,但无论他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那簇鹿角对他的控制,而他更加无法抗拒的则是这鹿角的植物化,席天竟也正在变成棵黄桷兰树!
没过多久以席天为主体的这棵新黄桷兰树便在以九色鹿为主体的那棵旧黄桷兰树的对面矗立了起来,但其植株的大小却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说九色鹿是参天古树的话,那么席天则只不过是株树苗,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以席天为主体的这棵新黄桷兰树才会没有花蕾,“过来帮帮我。”席天哀求喜道。
但面对简直已与树人无异的席天,喜又怎能帮助他呢,所以就算是已经走到了席天的面前,喜也只能是惊惶失措地望着他而已。
席天的身体已部份溶入了黄桷兰树,所以喜真的很难想像和此树分离以后的席天会是怎样。
“喜,没关系,”喜的身后突然有个温柔的声音说道:“他不会有事的。”
喜没有想到此地除开她和席天而外竟还会有别的人存在,但当她真正回头去看时却并未发现半个人影,所以她随后便将目光转向九色鹿,“是你吗?”喜试探着问道:“是你在说话吗?”
“是的。”九色鹿道。
听到九色鹿这么说,席天似乎比喜还激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质问九色鹿道:“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们都是因他而生的!”
“但这却并不能成为你不遵从宿命的理由。”
“宿命?什么宿命!”九色鹿越是平静,席天就越是狂怒,他歇斯底里地叫道:“那不过是借口,那不过是你想把我也变成棵树的借口!被我取代后,你就能恢复自由了是吧,是这样的吧?”
“很可惜不是,”九色鹿依然平静地说道:“被你取代后,我将会死,或者说我将会溶入他的意志。”
“愚蠢!”席天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和他根本就不是同等级的神,你的溶入只会让他的神性变得不纯,你应该知道那后果,但你怎敢如此!”
“我的存在不过就是为了要帮他看守那灵魂,既然他现在认为可以将灵魂委托给他人保管,”说到这里,九色鹿看了看喜,“我自然也会遵从他的意愿。”
“但这与我又有何关系,为何要这样对我!”
“当然有关系,”九色鹿加重语气说道:“因为早在很多年前我便已经发现,墓地还是应该选在灵柩的原产地。”
喜完全听不懂九色鹿和席天这是在说什么,这让她感到很头痛,席天也很头痛,但他头痛的原因却恰好与喜相反,他听懂了九色鹿的话,“你是说,”席天以难以致信的表情看着九色鹿道:“你将那灵魂放入了我的身体?”
席天会这么问似乎让九色鹿都感到了有些不可思议,“你竟从未感觉到,心对你来说果然是多余的。”
席天从未体会过什么叫心痛的感觉,但他现在却在尽情地体会着这种感觉,他没有想到他苦苦寻觅的名鹿的灵魂竟就藏在他的体内,而且还藏了这么多年!
九色鹿随后便打开了席天的胸腔,当然九色鹿要这么做并不会亲自动手,它只要朝这方面想,自然便会有树枝替它完成此事,按照九色鹿预先的计划,数段树枝早就在席天的胸口扎了根并连接上了他身后的树干,也就是说这些树枝现在只需要继续向两边生长,席天的胸腔自然便会敞开!席天既无力挣扎,亦无力阻止此事的发生,所以他便唯有哀号:“喜!快叫它停下来,我会死的!”
喜真的也很想让九色鹿住手,但九色鹿却有自己的理由,它不等喜开口便率先说道:“席天是不死之身,你不必担心。”
九色鹿的话让喜感到非常害怕,但她害怕的原因却并非是担心席天会死,而是她此时居然在盼望着席天能死,犹其是当她听说席天是不死之身以后,这便让喜显得有些矛盾,她既想帮助席天又想让他死。
怀疑自己的人格使喜未能按照席天所期望的那样去劝说九色鹿,即使她也看到了席天此时的痛苦。
喜的沉默令席天更加绝望,他不再挣扎,而是以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喜,任凭那数段树枝扯开了他的胸膛!虽说是不死之身,但席天胸腔里的构造却与常人无异,唯独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心脏并没有跳动,而且那心脏的表面还不断有流云似的寒霜溢出!
“那就是你在寻找的东西。”九色鹿道。
喜很吃惊九色鹿居然会这么说,她可不想带着席天的心脏去姬雾草原,“可我要找的是名鹿的打火机。”她提醒九色鹿道。
“名鹿的打火机就是席天的心脏,把它拿出来你就能看到。”
拿走席天的心脏,这对于喜来说确实是个难题,这不仅是因为她觉得这很残忍,更是因为她还在为没能帮上席天的忙而感到内疚,喜开始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宽慰自己,以使她觉得自己代表着正义,但越是这么想,喜就越觉得困惑,因为正义的理由无论有多冠冕堂皇也都无法掩饰她所想要达到的目的,那毕竟是邪恶的掠夺,但喜更加清楚的是即使是背负邪恶之名,她也不能就此退缩,因为这便是结束战争的途径。
片刻的迟疑之后喜走到了席天的面前,席天也因此而露出了可怕的笑容,喜本以为他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可能在席天看来,沉默便是此时对喜最好的嘲讽。
席天的嘲笑搅乱了喜的思絮,所以喜便只好尽量避开他的目光,或者说尽量闭上眼睛,以坚定自己的意志,喜随后便将手伸进了席天的胸腔,她也因此而感受到了那胸腔内可怕的温度,那不是仅用冷就能形容的温度,因为普通的冷是不会冻结人的灵魂的,但喜此时感觉到的却是她的灵魂都在被冻结!喜的情绪只在瞬间便跌至低谷,她甚至开始怀疑人类的生存价值是否有被高估及结束战争的意义,但她却仍然将手触到了那颗席天的心脏。
“对不起,席天。”喜尽量埋着头说道。
即使知道喜的道歉是真诚的,席天也仍在嘲笑她,“我该说什么呢?没关系吗?”他说。
喜并没有怎么用力便拿出了席天的心脏!
席天的心脏在离开胸腔后立刻便解体成了无数的冰屑,这也使得喜看到了这心脏的本来面目,也就是她一直都在寻找的那个名鹿的打火机,它看起来就和普通的钢质打火机无异,只是表面刻有“名鹿”字样。
席天的不死之身也再次得到了验证,他并没有死,没有心脏给他带来的痛苦可能也就只在于心理上的。
“名鹿的打火机,”喜用双手捧着那打火机说道:“打开它就能让名鹿重获灵魂吗?”
“是的,”九色鹿道:“但能点燃它的地方却只有永恒之湖,所以你还得到永恒之湖去。”
九色鹿才刚把这话说完,喜便听到了某种奇怪的声音,那是树木急剧萎缩的声音,喜因此而将注意力转向了密林的最顶层,她发现头顶的树冠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枯萎,也就是说以九色鹿为主体的那棵黄桷兰树正在失去生命力!喜立即便意识到了这与九色鹿有关,所以她便面向它道:“你怎么了?”
“喜,我不死,你就不能将这打火机**森林。”九色鹿的语气依然是平静而又悦耳的,但这却并不表示它的生命尚未走到尽头,它随后便跪倒在地,既而又化作了具鹿骨,但即使如此它也依然支撑着那棵已经枯萎了的黄桷兰树,使它并未倒地。
看到如此美丽的生命死去是令人悲伤的,但喜却来不及悲伤,因为她注意到那满树的鲜花正因为九色鹿的死而纷纷脱离黄桷兰树,转而飘向了遥远的天穹!
“准备后悔吧,”席天也同样在看那漫天飞舞的黄桷兰花,“你很快就能明白什么叫地狱。”他说。
喜回过头来看了看席天,但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席天知道喜这是希望他能对他先前的话作出解释,“看看那打火机你就能明白,”他说:“那里面封印着的是他的灵魂,或许你会认为这全都是我的阴谋,但我要告诉你,没有想要放弃人生的意愿,他的灵魂就不可能被封印,九色鹿则正是他的这种意愿,它代表着‘名鹿’这个概念,它因那名字中残存的意愿而生,亦会因那意愿的消失而死,换句话说就是九色鹿的死即意味着未来佛对‘名鹿’这段人生的认同,别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因为这将导致他的神性不再纯粹,他将不再会以神的视角来审视这个世界,而是以名鹿的,仔细想想你就能明白这有多可怕,拥有无限神力的居然是人。哈!”
席天虽然说得很兴奋,但喜却仍然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可怕的,“我对名鹿有信心。”她说。
“你的可爱超出了我的想像,”除开讽刺喜,席天似乎已再无别的追求,“他的灵魂都还在你的手里,你居然就能把他当成是完整的名鹿来看待。”他说。
“我会让他拥有灵魂的。”喜赌气似得说道。
席天可能觉得和喜说话是件很累的事情,所以他那不屑的态度中才会流露出无奈的情绪,“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他现在拥有所有人都可望而不可及的全部东西你懂吗?永恒的生命、无限的力量、极至的权威、还有随心所欲的生活,你认为作为人的他还会主动放弃这些吗?他当然不会,所以你就应该考虑放弃,因为拥有他的灵魂并不是什么浪漫的事情,这会让你成为他的敌人,你应该不会想要成为他的敌人吧?”
席天的这番话对喜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她甚至想到了自己可能会死在名鹿怀中的情景,但这却也使她体会到了某种莫名的幸福,虽然在这幸福的背后也还隐含有悲伤,“如果真是那样,我会想要救他。”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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