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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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连夜兼程,第二天一早就到了距离柳城外围三十余里的地方鲜卑人已经开始撤退,路上都可以看到他们拔营后的遗迹。这并不象是诈退,从周围那些被啃光了的树皮草根的触目惊心的惨象来看,可知当时鲜卑大军在缺粮的状态下进行了多么艰苦卓绝的坚持,为了生存,他们已经到了不得不退的地步。
到此时司马杰和杨运两人才总算是明白了冉闵目光毒辣之处,当时固执地要掐死鲜卑人的粮道,在现在看来是多么正确和釜底抽薪的妙策啊。不过话双要说回来,如果没有冉闵的智谋英勇与冉家军的将士戮力同心,要在鲜卑人的地盘上安插下来,那又是多么困难的事啊。
路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遇到太多的鲜卑兵士,不过在距离柳城二十里的地方,他们终于遇到了留下来监视后赵军队去向的一队鲜卑骑兵。看到这些人的样子,司马杰和杨运两人差点就要笑出声来,那马骨瘦如柴,驮着同样面黄肌瘦的严重营养不良的骑兵,步履轻浮地走了过来,原来他们是来查道的。
从鲜卑骑兵那身军装上还可以分出他们是军人外,那邋遢无神的样子,和沿街乞讨的花子没什么两样。甚至司马杰和杨运两人敢确信,只要他们撒马跑起来,这些骑兵是绝对追不上他们的。可是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耐着性子接受了对方的盘查。
对于司马他们两人说的是护镖回程的说法,疲惫的鲜卑兵没有心思去怀疑,前面几十万后赵军都可以放他们回去,也不在乎多这一两个。只是他们对二人身上的包袱非常感兴趣,强令二人解下检查。冉闵没有留书信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被这些人搜到,不仅司马他们危险,被慕容恪知道了冉闵的计划,那就更不妙了,冉闵的处事的周到,真的是超过了他实际年龄太多了。
包袱里面除了路上吃的馒头大饼等干粮,还有些作为伪装用的散碎银两,没有什么重要东西。所以二人在假着一番不舍后,还是被鲜卑人凶恶地抢了过去。
包袱被打开了,鲜卑骑兵们那无神的眼睛忽然暴发也了一阵精光。莫非他们发现了什么不妥,二人作好了战斗准备,如果情况紧急,只好夺路而走了。看来是司马与杨运他们多虑了,原来饿慌了的鲜卑人发现了馒头等干粮,强烈的饥饿感使得他们全都蜂涌过来抢夺馒头吃,将包里的散碎银子丢了一地,再也没有人来理司马他们。
司马与杨运诧异地互相看了一眼,松开握住刀把的手,对视一笑,知道这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事了。于是留下那些争吃馒头而噎得翻白眼,正在享受很久没有的美食的鲜卑骑兵们,直往南面的柳城去了。他们在心里还真有些可怜这些鲜卑人,看被饿成了什么样子了,任凭你再怎么彪悍,一天不吃饭,不仅英雄不起来,要做狗熊都难了。再次让司马他们相信,鲜卑人的退兵撤围,是千真万确,迫不得已的了。
不费怎么周折,由于司马曾经来过石遂太子营中办事,里面有很多人认识他,知道他是冉闵的爱将,所以简单地盘问了一下,也就放他们二人进城了。
事也凑巧,今天正是石遂太子召集桃犳和宁破阵前来军中商议大军回撤之事,仗打到这个份上,再打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不如归去,再说被围困了月余,军士们都被惊了魂,哪里还有心思再战。现在由于冉闵的功劳,让那鲜卑人不战自退,让出了南面的通道,正是后赵求之不得的好事。所以现在唯一想到的事就是怎么赶快回家。
在冉闵断了鲜卑人粮草的粮那段日子里,鲜卑人的窘境老辣的桃豹敏锐地察觉出来了。他从湛水趁机不顾一切地往柳城的石遂部狂攻。石遂部也向东西两边突进,终于在几番血战后两路大军会合。随后飞玉的宁破阵的部也依样而行,向东猛攻饿得东倒西歪的鲜卑人,也最终与先期会合的石遂、桃豹部顺利会师。三路大军能够抱团取暖了,处境也要安全得多了,他们都知道,这全赖冉闵在外围的全力施救,断了鲜卑人粮草的作用。至于远在西边的符洪,他们虽然也被围,可是面对的是伏乞、秃发二部的进攻,日子相对要好过得多。东边慕容鲜卑对后赵军的攻势减缓甚至停止下来,在西边的伏乞、秃发二部也少了许多信心,开始了观望,符洪的日子也就更轻松了,突围也只是迟早的事了。
正在石遂的中军帐中商议的北伐军的三巨头,带领着各自的手下,对于大军如何回撤有着不同的意见。石遂和桃豹的意思是先由石遂部和桃豹部先行,宁破阵部随后紧跟。符洪部远在西边,他们承受的压力最小,要打道回府,那些伏乞、秃发鲜卑是拦不住他们的,用不着担心他们的安全。至于断后的任务,就交给冉家军来做,反正他们大多为步兵,走起来也慢。在这次战争中也没有遭到过鲜卑人的围攻,部队的损失相对也少。
冉闵可是对宁破阵有救命之恩,宁破阵也历来就视冉闵为忘年至交,这次大军被围之困,也是全赖冉闵所解,算起来,冉闵又救了他们一回。此番听到两个自大的王八蛋自私的安排,宁破阵忍不住气从心来。他在心里骂道,你们欺负我宁破阵也就得了,谁叫咱这次吃了败仗,说不起话呢。可是别人冉闵可是有功之臣,如果没有别人的死拼,你两个王八蛋说不定早就被鲜卑人给做了,哪里还等得到今天在这儿神气。冉家军的损失是不大,可是人家经过的血战一点儿也不比咱少,只能说人家能干,并不能说别人就是闲人。当初抢地盘的好事再没有想到人家冉家军,现在败退断后的烫手活儿就要人来做了,简直就是一对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所以宁破阵不同意这种安排,他觉得这么大的事,还得请冉闵参与一下为好,再怎么说冉闵也是第五路北伐军的统帅,况且他是救了几十万后赵军的功臣,总不可能什么困难的事都要人来扛嘛。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宁破阵知道,即使石遂和桃豹说服不了自己,但是依照多数原则和石遂太子的身分,这决定也会强行通过,宁破阵真为冉闵的冉家军捏了一把汗。如果真的让冉家军断后,你想想吃了冉家军大亏的鲜卑人会让冉家军平安回去么。
正在争执之时,听说冉闵派人来此,老桃豹首先笑言道:“冉闵这个小娃儿,这么急着就要来请功了么!”宁破阵听了这话,心里绝不舒服,老小子怎么能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石遂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对传令兵说道:“本王正在议事呢,先将来人安顿在外面等等再说。”
进来通报的传令兵有些犹豫地说道:“他们说必须马上见殿下,说有要紧的事要呈报,他们还拿了皇上御赐的宝剑前来。”
石遂一惊,他再怎么也不能给当今皇上的面子啊,于是哼了一声道:“那就传来人进来吧。”样子极为不耐烦。
进来两个便装打扮的人,虽然不是很粗壮,可是也长得很精神,石遂、桃豹、宁破阵都认识司马杰,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至于另一个年青人,他们没有印象。

进来的两人恭敬地一一向三人施礼,石遂的神态这才缓和了些,这才让司马杰、杨运免礼赐座。要是徐德和苏亥他们在此,肯定要当场就要发作,你他妈的狗屁啥啊,要不是老子冉家军的弟兄们血拼死战,你虾子些说不定早就玩完了。
司马杰和杨运两人也还沉得住气,装着什么也不知。老练的桃豹尽量和气地问道:“现在情况紧急,两位将军携皇上御赐宝剑便服至此,可是要替冉闵将军传达什么重要的话么?”
他这话的意思谁都听得出来,是在责问司马他们在关键时刻不尽职死守,跑到这里来瞎凑啥热闹添什么乱啊。
司马杰和杨运两人也不起气,司马杰起身平缓地说道:“我家主公确实是要我们传达重要的事情,眼看大军就要开拔,这断后掩护的重任,一定是让殿下和将爷们操心费力了。我家主公说了,殿下和将爷们也不要多费心了,就让我们冉家军来做这个事,这事情再怎么不好,总是要人来做的嘛,不是么?”司马杰将话说得极尽委婉,听得石遂和桃豹眉飞色舞的,正还在想如何叫冉闵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却不想他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石遂和桃豹两人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宁破阵,意思是说你还在这儿瞎操心,别人自己愿意着呢。
司马杰接着说道:“依照我家主公的意思,做断后的这事可以,不过还得依我们一件事,不然大家各显神通,自己回去吧。”
石遂听了一惊,这冉闵分明是在要挟啊,他先是忍而不发,且听听到底有什么事要他们做。于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只要你们冉家军把断后之事做好了,回国之后,不用他说,我也会在皇上面前替你们冉家军请功的。”
这时,久没有说话的杨运说道:“该我们的功劳,皇上自然会给的,也不劳烦殿下您了。只是在所有的大军开拔之前,还要协调一下行动,不要一拍说走就走,让我们冉家军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深得宁破阵的赏识,心里说,冉闵这小子好啊,何时又收了这么个厉害角色了啊。
石遂的脸色很不好看,桃豹厉声地喝道:“你算老几,敢在太子殿下面前指手划脚的,不要命了么?”
平时里看起来腼腆的杨运此时一点也不露怯,也大声地回道:“末将算不上老几,只是我家主公冉闵手下的一员副将,名叫杨运。既然代表我家主公来此,就有说话的份儿。”
宁破阵差点要击掌叫好了,有这种硬气的人,一定不是俗人,想不到冉闵那小子手下真的是藏龙卧虎呢。只是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该如何收场,毕竟对方是太子和庞臣,都是得罪不起的主。
桃豹正要发作,铁青着脸的石遂抬手制止了,并转头冷冷地对司马与杨运两人说道:“那就说一下冉闵的计划,如果可行,我们实施就是了。如果过分了,那断后的任务,你们一样的得接。”
司马杰等到了机会,于是说道:“在后赵大军开拔的初期,还得请殿下、桃将军、宁将军的部队不要先一窝蜂地往南走,而是要先往北行动,向龙城方向压缩一段距离。”
“什么,不南反北,如果鲜卑人以为我们要重新攻占他们的国都龙城,他们再度反戈一击,我们哪里还跑得了。这不是要我们才脱虎口,又入龙潭么。冉闵这是疯了么,万万不成。”石遂想起被鲜卑人围困的这月余的地狱生活,他是说什么也不要再去试了。
果然如冉闵所料的一样,石遂并不打算按照冉闵计划的去做。杨运也有些生气地说道:“殿下不要忘了,我们冉家军才是深入鲜卑腹地,离龙城最近的部队。殿下如此的推脱,莫非是害怕了么?”
石遂大怒,就要动粗,还是老练的桃豹制止了有失他太子身份的事情出现,桃豹说道:“我羯族武士,从来就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此番不愿意北往,是怕引起鲜卑人误解,遭到鲜卑不必要的报复。我各路大军,都是损失惨重,所剩都不过半,再有闪失,上对不起皇上,下对不起在外奔命的将士啊。所以这往北之举,是万万不可的,还请冉闵将军另着他策。”这老家伙说得冠冕堂煌的,说穿了,就是不愿意跑到最后了。
司马杰也生气了,这些王八蛋也太那个了,于是说:“我们只是要你们做一个北上的假象,又不是要你们真的去攻龙城。只不过借此拖住一下正在往北回撤的鲜卑人的步伐,一旦等冉家军从敌人的重围中出来,将鲜卑人的追击线甩在身后,你们再走也不迟啊。这最多也不过一天多的时间,也不会耽误大人们多少回家的时间啊。况且最后,这掩护断后的重担,还不是要我们来做。”
宁破阵也说道:“也是这样的,如果我们倒是拍走人了。留下还在龙城前的冉家军腹背受敌,要从几十万的鲜卑大军冲出来,真的是死路一条了。大家都是后赵的军队,也不要做得太绝了,况且没有冉家军,我们也突不了围啊。”总算有些说人话了,司马杰和杨运觉得自己还不那么孤单。
“宁将军这么深明大义,何不陪冉家军一同留下来掩护大军撤退呢。”桃豹这时耍起了无赖,气得宁破阵无言以对。
石遂说道:“就这样吧,按原计划,明天大军开拔,本部及桃豹部、宁破阵部一路南下,不可耽误。仍由冉家军做后军掩护,你们不愿意也可,反正你们也……。”他是欲言又止,意思是说反正你们冉家军走得慢,不成后军也成后军了,办不办随你们便,这不是无赖么。
司马杰终于忍不住大怒了,他厉声地说道:“你们忘恩负义不给冉家军留活路,只图自己安全,那也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反正我俩从主公那儿领了命前来,没有个结果,也不好意思回去复命了,也只有。。。。”司马杰直勾勾地盯着石遂,没有把话说完。
石遂被他看得有些害怕,但是仍然强作镇定地道:“不然你们想怎样,这里可是我的地盘,由不得你们两个小子撒泼。”
司马杰不甘示弱地说:“臣离殿下不过五步的距离,就算是你的地盘又能怎样。”他的手按在了剑把上。
杨运此时也将冉闵给他的御赐宝剑呛啷一声拔了出来,握剑在手,面对着剑刃,眼睛却看着石遂道:“此剑及是皇上所赐,可以先斩后奏。我杨运虽说不才,如果五步之内都不能够取人性命,还不如将这剑打成镰刀,回家割草算了。”
这是对殿下公然的挑衅,在场的人除了宁破阵,所有的人都将剑拔了出来,全都指向了中间的司马杰、杨运两人。桃豹更是厉声地喝斥:“司马杰、杨运,你们两个反了么,胆敢行刺当今太子殿下,不想活了么?”
司马杰,杨运两人不为所动,盯着石遂齐声说道:“反正迟早都是死,这样也好,还可以拉个胆小鬼垫背,到了阴曹地府,我家主公问起来我们也好有个交待。”场面的异常紧张,随时都可能血溅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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