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年少的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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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边关地区战乱尚未完全平息,各种小股的军队之间还不时有所冲突。战乱中的人就不是人了,他们和其它动物植物的生命真正的平等了,转瞬之间就可以丢了性命,而且不需要任何人为此负责,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仪的代价。所以战乱地区逃出来的人特别多,好死不如赖活,大家都不想死,逃出来,成了难民。
而冉闵,一个十岁的娃娃,却要往那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动乱地方去,并且现在大雪封了山,那不是找死么!石虎也对幼而果锐的冉闵喜爱有加,现在刚失了自己爱将加养子冉膽,正在痛心,不想连这个宝贝养孙又失踪了。气得石虎是破口大骂,如果不是他叔叔在此,他真会狠揍那狗屁的太子石弘一顿不可。
皇上和石虎派出去的人都没有追上冉闵,可能他走得急,去得远了。
边关古道,络绎不绝的逃难人流一直向南延伸,一眼看不到头。战争的胜负不仅仅是交战双方损失了多少军队的问题,而它产生的余创,却要成千上成万的老百姓来承担,说不定由此死亡的人,不会比在战场上的人少。
和人流的向南方向相反,却有一骑枣红马背道而驰地向北。马上一个少年,全身裹在毛皮袄里,头戴一顶胡人常戴的毡帽,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楚长相。马后还挂着一杆较短的双刃铁枪,枪尖锐利,泛着蓝光。可是从他那出色的控马技术和特有的那种镇定的气质来看,又绝对不象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能够具备的。大家虽然好奇,但是都没有人过问,毕竟现在是逃难,顾得过来谁啊。
这个人就是冉闵,当他听说他父亲冉膽战死时,整个人如坠冰窖,这可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啊!管家谢定元和邱道安、赵群二位师父也是悲痛不已,现在老主公辞世,正是他们辅佐少主,一表忠心的时候。
令他们大感意外的是,冉闵并不象其它小孩那样呼天抢地地哭得一塌糊涂,仅是双泪长流,不等三位长辈来安慰自己,他倒含泪先说道:“师父和管家都节哀吧,善兵者必损于兵,古之明训。家父身为武将,能于沙场洒血,报效于国,也算是死得其所。还是请管家赶快布置灵堂,让我们茍生者焚香燃烛,送他老人家归西吧。”
几人都惊诧于冉闵的镇定从容,刚才大家惊闻恶耗,还真把这事给忽略了。现在冉闵一提醒,谢定元忙着招呼人忙开了。由于没有冉膽的遗体,只有放了他生前的衣服在灵前的棺材里,这也是古时的礼义,没有遗体,就是衣服也要埋一件的,这名为衣冠冢。
很快灵堂布置好了,大家穿着白色黑色的孝服,在父亲的灵前焚香燃纸时,摸着装着父亲衣物的空荡荡的棺材,冉闵再一次地泪如雨下。想不到父亲戎马一生,死时还不足三十岁,更可悲的是,死了遗体也不能回归故里,却要置身在那荒郊野岭,任由那些饿狼野犲侵凌。他郑重地在父亲灵前拜了几拜,然后起身,向家人吩咐喂马备鞍。
大家还以为他是要出门为他父亲发贴治丧,这也是为人子的本分。哪知他办事情却是出人意料,也充分展现了他清晰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冉闵召集了家里的主要成员,除了府里的三老谢定元、赵群、邱道安之外,还有冉家军里的主要将领。这次随冉膽出征的冉家军,大多完整的回来了。这也多亏了冉膽当时以保护太子为名,叫冉家军随太子先撤,保存了实力。
冉闵那种沉稳的大气连一向以老练自居的谢定元也自愧不如:“今天召集大家到此,主要是因为家父新亡,这个新家主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我的头上,想来各位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说完冉闵以一种不该在他这个年龄的小孩拥有的锐利而威严的目光扫视父亲的昔日手下们,不说是几位门客,就是连在战场上厮杀惯了的几员武将也不禁心中一凛,这还象个小孩子吗!
谢定元、赵群、邱道安三人在吃惊之余。都暗暗为冉闵叫好。要知道在东晋时期。每个大家族都有庞大地私人武装力量。而且是合法地。现在冉膽是后赵地重臣。也算是望族了。他拥有冉家军和冉家势力以及掌握着数量众多地汉人人口。也就不足为奇了。冉膽死了。他地财产当然由冉闵来继承。可是比财产更很重要地是冉家地势力。这个势力地象征就是冉家地家主之职。也就是家人们都称他为主公。

冉闵在悲痛与生存之间聪明地选择了生存。他知道逝者已去。生者犹生地道理。所以他在悲痛之后。马上清醒地来抓他父亲留下地家族势力。冉膽在时。人人服他。可是他不在了。谁敢保证时间久了。没有人来打这家主地主意。冉闵才会明智地将这种反逆之心消灭在萌芽状态。唯一可做地。就是表现出自己地强势和实力。当然冉闵也可以借助外力。比如依仗石虎来坐稳这个家主地位置。可是那种不是自己亲手得来地东西肯定就变了味。说不定就不姓冉了。所以冉闵要凭自己地实力。他太聪明了。三个元老都感叹。
见无人异议。冉闵继续说道:“之所以说是重任。是因为冉家与别家不同。这周围聚集地众多汉人。都要靠冉家地敝护。还有几千冉家军。也绝不能就此散了。这可是我们赖以生存地保障。所以冉家地存亡。关系着我们众多汉人地切身利益。希望各位尽人臣本分。掳力而为之。保持家族稳定。”
众人见冉闵如此一说。就将刚才对冉闵可能少不更事地担忧放下了。都起身下拜。齐声口称:“参见少主公!”
冉闵客气地跟他们免礼赐座。并宣布:“家父在时曾经跟我说过。文可以问邱道安。武可以靠赵群。族事可询谢定元。他们都是冉家地元老。希望在座地各位遇到相关地事情。都来呈报三老。不要擅作主张。我会根据状况。同三老议定后。作出最利于本族地决定。”冉家地一众家臣家将们。都是齐声称是。他们早就不敢把冉闵当作小孩子看了。他们都有预感。这冉闵。说不定会比他老子冉膽利害百倍地。
送走了一班族中重臣。冉闵自己感到有一种虚脱。以他一个小孩地身份要来威镇这许多老江湖地大人。其难度可想而知了。现在屋里就只剩下三老了。冉闵有些疲惫地说道:“弟子还有一事向师父、管家说。就是家父尸骨暴于野。我为人子地于心何忍。我决定前去蛇回头寻找父亲遗骨。我们在之时。族中事务还有仗三位元老多多费心。”
这话把三位元老吓了一跳,赵群首先跳出来道:“这怎么行,少主公你新任家主,岂可冒此险。如果要去,就由老夫前往,以报先主公的知遇之恩。”其它两人也是各陈利弊,阻止冉闵前往。
冉闵坚定地说:“我主意已定,请三位元老就不要再劝了。”见冉闵意志坚决,谢定元只得问道:“少主公欲几时前往?”
“时间长了,我怕遗体被冰雪覆压,不便寻找,更怕遗体被饿狼狗犲所毁,所以越快越好,我准备立即动身。”冉闵说着,已经开始唤家人血马了。
对于他如此着急,三老也能够理解,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嘱咐他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安全地回来。于是冉闵就在孝服外套了毛皮外套,带上准备好的干粮和盘缠。在马上摸了摸父亲生前特意为他打造的小号的双刃铁枪,将它郑重地挂在后马鞍上,这就是后来陪着他扬名立威的武器。然后在三老的叮嘱中坚定地,头也不回地策马向北。只听得身后的邱道安轻声地和赵群说道:“他此行一为寻找父亲遗骸,二来也是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在家族中立威啊。唉!这么小的孩子,他肩上的担子也太重了……”
师父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冉闵也真羡慕那些还在父母的关爱下无忧无虑地生活的孩子。可是命运就是如此,不是屈服就是抗争,由不得你去选择。正在回忆中沉思急行的冉闵,忽然被一阵粗暴的吆喝声惊醒。
“哪家的小娃娃,还在这儿乱跑,跑出关就是鲜卑人的地盘了,你要找死啊!这当父母的,只顾自己逃命,也不管管孩子,真是的。”一个满脸胡茬的边军守卫对着逆行而来的冉闵嚷嚷,他所冉闵当成与父母失散的逃难儿童了。冉闵心中一喜,原来已经到了与鲜卑交界的边关—阳谷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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