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围魏救赵(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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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兄弟的运粮部队出城走的是官道,虽然不如小道便捷,却都是大道,周围没有给几千人隐敝的场所慕容兄弟即使年少轻狂,不服输,可是都不是那种头脑发热的人,也知道军中粮草的重要性,比与冉闵去争一个高低重要多了。
特别是行事谨慎的慕容恪,对于长辈们对冉闵的惧怕也不敢掉以轻心,采用了昼行夜伏的行军之术,夜晚也在开阔少林处安营扎寨,护卫军也随时处于一种临战状态,将粮草的安全放在了首位。慕容兄弟的意思是先将粮草先行安全地送到前线,然后他们再回师去寻找那传说中厉害的冉闵。依照他们的想法,冉家军毕竟是在鲜卑人传统的势力范围的腹地,要有什么行动,一定都是藏头藏尾地悄悄潜行,避开鲜卑的眼线。不可能以他们那点步兵之数,在这旷野上大摇大摆地行军,那样岂不是招来鲜卑大军的围剿。所以他们现在这样谨慎,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哪知事与愿违,冉闵的军队也是走官道,真的是大摇大摆地往龙城方向而行,也是昼行夜伏,一点儿也不在意鲜卑探子的发觉。其实冉闵的这种行军,也是事出无奈,苏亥他们的那支远袭鲜卑粮草的骑兵,才是这次行动的重点。只要成功了,不仅影响鲜卑前线的粮草供给,也会大大地打击龙城里面军民的士气,到时候冉家军再从城外佯攻,一定会让城里恐慌,前线的部队也会回援,后赵大军的被围之困,也才可能自解。只不过这样,冉家军就完全把自己暴露在了敌人的视线之内,孤军深入,无异于自入险地,有种飞蛾扑火的感觉。
慕容兄弟的前哨探子,已经源源不断地将前方不远处迎面而来的冉家军动向向慕容兄弟报告了,五十里,三十里,十里,两军的旌旗仿佛都隐约可见了。虽然慕容儁是世子未来的鲜卑之王,可是在行军打仗上,主心骨仍然是四王子慕容恪,慕容鲜卑未来的帅星。
在五六十里距离时,慕容恪觉得对方一旦知晓鲜卑骑兵的到来,一定会下官道隐形,两军不会相遇。也就命令已方探子继续打探,自己的粮队按计划前行,在慕容兄弟的想法里,有了自己这八千慕容骑兵的护驾,这粮草是绝对安全的。自己现在不找冉家军的麻烦都是他们的福气了,不可能对方傻得要来以卵击石,甚至还妄想要来劫粮草。
想到此连慕容恪都不自觉地笑着摇了摇头,用步兵来劫八千慕容精锐骑兵护卫的粮草,而且还在一片坦途的官道上,不是脑子坏了,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谁会干那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兵法有云,无利不动,不明不往。慕容恪相信冉闵应该不是个疯子,所以他认定了两军相遇的机率几乎就不存在。只是现在冉家军往龙城明目张胆的行军,不可能是吓得迷了路,不知道回家的方向了。或者是冉闵看出了龙城的空虚,想来个乘虚而入。只是即使龙城再怎么空虚,作为慕容氏的老家所在,不说这万余冉家军的步兵,就是再来几万人,凭着龙城现有的人马和城防,固守个把月,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到那时,鲜卑大军早就将被围的后赵军消灭了,即使不回戈一击,这么点妄为的冉家军也没有生路可寻了。所以这不是机会的机会,慕容恪实在是猜不透冉闵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他又隐隐地感觉到冉闵肯定还有什么狠招隐藏在冉家军这近似于弱智的行动后面。第一次,慕容恪对冉闵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意欲一见庐山真面目的冲动,就如棋逢对手时的那种兴奋。
当两军相距十里之时,慕容恪才真正地确定了冉家军就是冲着他们来的。这时候再想寻他路而走,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即使冉家军是以步兵为主,可是要追上装满粮草的车队,那是易如返掌。既然迟早都要遇上,赶晚不如趁早,一决雌雄,就在今天吧。血气方刚的慕容兄弟的血性一下子就被激发了,临阵脱逃,还不是他们的作风,况且现在鲜卑骑兵仿佛还处于绝对的优势。
现在两军相距两里路,对方的面容都是依稀可辩了,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切的人声马啸都没有了。双方不约而同地都停住了,所以两里的距离没有再进一步的缩短,这也是目前对阵双方的安全距离。就如两头猛兽狭路相逢,停下不是胆怯,而是在作恶斗前的最后试探,血战即将开始。
冉闵在阵中大呼一声,七千步兵按早就演练好的阵型,就地展开,分成了三个方阵,成品字型互为犄角之势。高大健壮的盾牌手默然地站到最前面,将他们的腰刀入鞘中,双手执着大号的铁盾,弓步斜跨,以肩抵盾,作好前进的准备。后面是依然排列有序的长矛手,这仍然是冉家军特有的带勾的铁矛,后世俗称勾镰枪,是对付骑兵的利器。冉家军步兵都是双武器配备,手上的长枪是阵型战的道具,发挥长武器的集体长击的优势。而两军真正进入无序的混战后,再用长矛就显得有些碍手碍脚了,这时跨在他们腰上的大号朴刀就派上用场了。砍削剁辟,端的了得。再加上冉家军步兵的骁勇无畏,配合冉闵专门为步兵发明的步兵近战七势,虽然简单,可是在实战中辅以大号朴刀的锋芒,那真是屠人斩鬼,杀气炽天,少有与之争锋者。在当时物质匮乏的时代,冉家军普通士兵的这种双武器配置,应该算是奢华的了。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冉家秘密商队的重要作用,有了姬常等那些商队中不扛枪的将士的存在,冉家军的强大存在就有了物质保证,从而进一步增加了冉家军的战力,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
冉闵率领的二百骑兵,就隐藏在左方阵的中间,这是冉闵用来打破战斗平衡状态的力量。
慕容兄弟在马上远远地见到了对方的排兵布阵,对于冉家军步兵的从容,都暗自点头不已。熟知兵法的慕容恪见冉家军就地向左右翼展开,将纵深缩短,阵头拉开,给了鲜卑骑兵一个宽阔的战线面。众所周知,由于步兵的机动力远不如骑兵,最怕的就是多面受敌前后互相拥堵,他们这样将战线面拉长拉宽,防止机动力强的骑兵从两翼包抄的动作,也让更多的步兵直接进入战斗一线,防止了步兵们前后队拥挤的情况。骑兵虽然强悍,但是他们最怕落单,或者是群团中人数偏少,而步兵的长项就是就地的近身搏斗。因为骑兵之所以强悍,是靠他们那可怕的冲击力,群团中人数越多,这种冲击力就越大。所以骑兵的冲锋大多是以纵队冲锋为主,也就是为了增强群团的合力。冉家军现在排出了这种奇怪的阵法,这也不失为一种以已长克敌短的方法。

只是那不过是一种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慕容恪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冉闵的军队要实现他的想法,首先就要经受得起骑兵的冲击,如果一个回合都抵挡不了,一切都是多余的。对于慕容骑兵的战力,慕容恪有着超强的自信,他不认为这些远道是而来的汉人步兵能够经得起如铁流般强悍的骑兵的冲击。
慕容恪下令,八千骑兵留三千断后,守护粮草,加上几千运粮兵,粮草的安全应该有足够的保证了。依照慕容儁的想法,反正有运粮兵守着,粮草安全,不如八千骑兵一齐蜂拥而上,几下就将这群胆大妄为的汉人步兵解决了事。毕竟慕容恪要谨慎得多,所以后来成了一代名将,辅佐他的哥哥慕容儁建立大燕国,成了中原一霸。他不敢大意,仍然留了三千兵马守粮,在他看来,这已经是非常的小心了,他不相信冉闵能够突破他们的防线,对粮草构成威胁。
双方都已经布阵完毕,停顿下来的两方人马又开始相向而进了。只不过慕容兄弟的五千骑兵是五十马一排的纵队行进,冉家军是横向展开几百米的横队。鲜卑骑兵就如一把锋利的矛,前进的速度很快,具有刺穿一切的锐气。冉家军象一面硕大厚重的盾,移动得缓慢而坚决,具有摧毁一切的霸气。矛与盾,是天生的一对冤家,相生相克,是矛利还是盾坚,又或者是矛折盾穿的两败俱伤。没有呐喊声,也没有鼓噪声,除了如雷的马蹄声和步兵们整齐坚定的脚步声,就只有无数的旌旗在风中的劲响,如战鼓般地摧人奋进激战。
距离一点点地接近,两军相距不过一里的距离了。骑兵的冲锋最佳距离到了,慕容恪着银甲立于红色盔甲的慕容骑兵群中,非常地显眼,冲锋在最前面,身先士卒,这是一个良将基本的素质。他已经请求兄长慕容儁押后督战,自己亲自来会冉闵了。阵前叫阵的客套都免了,精明的慕容恪可不想失了这最佳的冲锋距离。只见他将手中的雕龙长刀一挥,本来就小跑着的五千骑兵全都是会意地一声呐喊,加快速度,如风卷残云般地向对面的冉家军恶狠狠地猛扑过来。
只见冉家军正对鲜卑骑兵冲锋的中阵前面的一员多髯猛将一声大喝:“布阵!”,中阵,以及左右两阵的冉家军都行动了起来。这人不是别人,就是曾经与冉闵一道血战阳谷关的窦兴。走在冉家军最前列的盾牌手们熟练地快步冲前三步,这些冉家军的盾牌手们都是精选的大力士,都是力能扛鼎。红色的鲜卑骑兵就在眼前,第一排的盾牌手单膝跪地,“嗨!”地齐呼一声,将铁盾下端的尖刺狠狠地地里,双手向前紧握盾牌把手。第二排的盾牌手将自己手里的盾牌下端的尖刺插进第一排盾牌上端的铁环内,“啪!”的一声,非常的整齐化一,显示了他们平时训练的成果和临危不惧的心理素质。这样两面盾牌形成了一米多高的整体,密集得不透半点光亮,就象一道厚实的墙。
后面的盾牌手整个人用肩斜抵靠在盾牌上,再加上他双手的持举之力,其稳固可想而知了。近千面这样的铁盾形成的这面保护屏,真的就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了。盾牌手后面的长矛手半蹲在盾牌墙后,等候着骑兵冲锋过来,到时候他们的长矛就会超过盾牌墙,专门猛刺战马上的鲜卑骑兵。或者与盾牌手配合,用长矛上的刃钩,钩削马腿,让敌人人仰马翻。
冲在最前面的慕容恪突然就见敌阵前起了一道铁墙,心中是大惊不已。可是现在冲势正急,想停也停不下来了,况且慕容恪还是心存侥幸,盾牌阵他不是没有见过,不是一样在他们鲜卑铁骑的冲击下土崩瓦解。
叮叮当当,乒乒乓乓,叮当声是鲜卑人的兵器砍削铁盾的声音,乒乓声是鲜卑人的战马直接撞上盾牌的声音。双方人马都以一种极大的势能互相撞击,就如急流上两艘大船,相向猛撞在一起,那还不惊天动地,激起猛浪穿空。
冉家军的盾牌阵太坚固了,冲击不破的鲜卑铁骑就如一团红色的面泥,沿着盾牌墙摊开来,红色所到之处,就将惨烈的战斗带到那儿。金铁相击声惨嚎声马厮声不绝于耳,鲜卑人喷涌的鲜血在阳光映照下,如他们的红色盔甲一样的鲜艳。
冉家军的盾牌手长矛手们一旦被杀身亡,马上就有后备人员及时补上,显得非常地训练有素。鲜卑骑兵的冲击不可谓不猛,鲜卑战士也非常地英勇彪悍,可是就是冲不破同样英勇彪悍的冉家军步兵的防线。冉家军固执地将对阵线定格在了盾牌墙处,以这盾牌墙为界,就是双方无数累积的阵亡战士的尸体,形成了另外的两道奇特的“墙”,而这墙还在不断的增高增厚中。鲜红而浓稠的液体,顺着这尸体墙向着两边尽情地流淌。双方都杀出了血性,都不愿意退让一分一毫,僵持的局面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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