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围魏救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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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冉家军还可以借助山林来隐敝自己的行踪可是第二天以后,眼前一马平川,龙城(现在的辽宁朝阳)就在不远的地平线尽头。这龙城地处一四面环山的一小块盆地中,往西南或者往南,都可经古燕山突入辽阔的华北平原。东北而退,就是富饶的辽中大地。这里是除了沿海平原之外,是进入辽中大地的最便捷通道。左有水环,右有山抱,面拥旷野于前,背靠沃土在后,居山泽之险,握平壤之利,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要地。
一万多人不能算太多,也不能算少。特别是在这放眼无物的旷野中,这么多的人要隐藏起来,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不可信。
冉闵正在登高远望,听得身后一阵蹄声响起,两骑如飞而至。从身形来判断,冉闵知道是苏亥和周成,这两人都是邺城附近的坞壁大户的武装代表,都有万夫不挡之勇,是不可多得的猛将。他们也是那次十二坞壁与冉闵争夺盟主会战的当事者之一。
一想到当初他们六十余名十二坞壁中的高手围攻冉闵的情境,苏亥和周成就忍不住的激动,还有些后怕。当时还是个孩子的冉闵,在擂台上连挫十二名拳术高手后,不歇气地披挂上马,挺枪就冲进了六十余名坞壁的勇将阵中。骑着黑马的冉闵被困于阵中,分外地显眼,一杆短枪用得行云流水,任凭是各路高手的轻武器、重武器到了他那儿,都被无形地化解了,失去了力道威力。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这六十余名悍将勇士,就全被冉闵拍于马上,若大的一个校场地,就只有冉闵一骑威风凌凌地立在当中,四周是一片沉默之后的叫好声。为什么说是冉闵将他们拍下去的呢,是因为冉闵手下留情,挑或刺都免了,都只是用枪从后背将对方拍下马,达到完胜而不伤人的效果。这些平日里自恃本事的了得的人,转眼间就成了冉闵的手下败将,而且还承受了冉闵多大的一个人情,这样的年少英雄,这样的技艺本事,这样的胸怀,不由得不让人心服口服。
从那以后,冉闵当之无愧地成了当地汉人武装的盟主,成了其它坞壁武装口中的主公。这次北伐,作为嫡属于冉家军的各坞壁武装,都派出了自己的部曲武装跟随冉闵出征。此次冉家军中的两千余骑兵,绝大多数都是由这种坞壁武装组成,苏亥和周成,就是这些人的首领。现在的冉闵比当时单骑战群英时不知道又要强壮和英勇许多了,光看那高大的身材和一身的豪气,就让人顿生一种仰慕之意。
冉闵笑问:“两位将军前来,可是有事要问冉闵?”
二人在马上都是恭敬地向冉拱手道:“主公见谅,只是我二人愚顿,不明白主公的妙策,抖胆前来问个清楚。如果主公不便于言明,也就不要说了,臣等还请主公恕罪。”这两人才归顺冉闵不久,生怕说话得罪了冉闵,所以才会说得如此的委婉。
冉闵立在马上也还礼大笑道:“这又不是道士们故弄玄虚的天机不可泄露,有什么说不得的。我军此番舍近求远地来攻伐龙城,就是要用三十六计中的围魏救赵之计。”
苏亥、周成两人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作佩服状。旋即苏亥眉头一皱,担心地问道:“主公的这招真的是堪称妙计,用我们这区区十万多人,无论怎样也不可能直将另四支北伐的后赵军队救出来的。唯一的办法就是避重就轻地打击鲜卑的重地,让他们受困而自救,只要围攻后赵军队的鲜卑前线部队一减少,被围的后赵部队就有机会可以脱身了。可是,同样的问题也就出现了。”他是欲言又止,看着冉闵,终究没有说出下文。
站在冉闵身旁的徐德急了,大声地说道:“怎么象个娘们儿,说话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周成马上接口道:“同样以我们这区区十万多人,来围攻鲜卑的都城,而且在这旷野之上,我军又是以步兵为主,不知会不会正合了鲜卑人的心意。”
虽然这话很有道理,可是听在徐德、张楚、司马杰三人耳里,就觉得苏亥、周成有些胆怯了。于是司马杰说道:“想当初我两百余冉家军步兵在阳谷关前单挑几万鲜卑铁骑,现在有上万之数在此,难道反而不行了么?”其实司马杰也是个用兵仔细的人,也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只是怪这苏亥、周成太不了解冉闵了。看似冒险的举动,其实对此冉闵不知道深思熟虑了多少回,才敢于下定决心实施。所承受的压力,是常人难于理解的。
张楚和徐德也齐声道:“如果二位将军怕了,由我等在前冲锋陷阵,你们只管在后军压阵就可以了。”
苏亥、周成大怒,作为新的冉家军的一员,他们最怕的就是被人看扁了,被徐德他们说成了胆小怕死,如何不怒。苏亥挥起青龙刀拦腰就将一棵碗口粗的大树砍断,刀法又快又狠,令其它人暗自叫好。苏亥提刀大喝道:“我等慕于主公智勇冠天下,诚心来投,如果贪生怕死有辱主公英名,下场当若此树。”他是急得发起了毒誓。

周成也面红耳赤地说道:“我等既是行武之人,怎会行那鼠辈懦弱之事。”
冉闵连忙安抚他们道:“二位将军都是骁勇之将,要说临阵害了怕,那说给谁听都不会相信的,首先我冉闵第一个不信。我知道二位将军担心的是我军在这儿攻龙城,将周围的鲜卑军队全部都引了过来。将我们趁势合围,成了对方的釜中之鳖。这些我都想过了,大家知道为什么石虎这次分兵五路北伐鲜卑,在其它四路胡人骑兵为主的军队大举前进之时,还要让我们冉家军这一万多以步兵为主的部队吊在后面赶路。”
“抢地盘的好事,主公为石虎皇帝立下了那么多功劳,总应该想起一下咱们啊。”徐德最喜欢接话,为了显示他的聪明。
“不对,我们的速度慢,地盘早就被前面的大军抢光了,这种好事是落不到咱们头上的。我看石虎可能是要我们顺道替他看一下粮草辎重,妈的,把我们当成押运兵了。”周成在一旁有点气恼地说。
其它人的想法都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创新。冉闵笑道:“你们说的这些,都只是表面的现象。石虎多年用兵,即使不能说神,也近成精了。这次的五路进击,多少都有点平衡各方利益的意思,只是我们显然要吃点儿亏。最主要的用意不在此,而在于保险。如果说石虎此次举兵是为了一举将鲜卑清剿了,如果我们相信了,那我们就是愚蠢的,反之石虎如果真的有这种想法,那他就是愚蠢的。从各方面来看,我们都知道石虎一点儿也不糊涂,更不会做什么蠢事。这次北伐更多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惩戒性和试探性的战争,当然如果能够一举将鲜卑拿下,那就更是一种惊喜了。”
“主公所言,让我等茅塞顿开。只是要了我们冉家军这队步兵,当然这也是石虎为了笼络我们汉人的一种手段,可为什么说是保险呢?”苏亥有些不解。
“当初为了进退有度,石虎设想在其它四路大军后撤之时,由其中的一路人马断后掩护,这样即使败了,也不至于被收了老本。”冉闵很认真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那现在真的要用上那支断后的军队了,不知会是谁呢?”周成疑惑地问。
“这还不好猜,肯定是走得慢的啊!”司马杰在一旁冷言。
“我们!”苏亥猛然惊醒,冉家军是步兵为主,走在后面的肯定是他们了,大惊之后,他不由得大骂道:“石虎这家伙,好事没给我们,送死的事倒先想到咱了。”其它几人都是面有怒意,感觉是被人利用了。
“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我从一出关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为了中原的数十万汉人,我们不出兵是不行的。现在我们可以不管其它几路后赵军的生死,甚至也可以冲破鲜卑的重围回去,石虎即使不追究,但是灭了后赵北伐军的鲜卑大军,一定会趁机南下中原,我们的汉人就会重新陷于战火的蹂躏下。即使我们英勇的反抗,那种家园被毁的惨象仍然不可避免。我真的不想中原的汉人们再度地陷入水深火热中了,他们伤得太深了,需要休整的时间。所以这次与鲜卑的作战,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有利于我们汉人的。御敌于国门之外,利用此次机会打消鲜卑南下的念头,让中原的汉人得到更多点的喘息之机,这也是我等仍然留在中原的执兵者的责任。让现在深陷重围的这些后赵军队回去,达到后赵与鲜卑的在一定程度上的平衡,对于冉家军和中原的汉人,都是有好处的。因此,此次进攻龙城之战,即使后来我们作为掩护后赵军队的断后部队,也是值得的。我冉闵在此发誓,既然能够领大家来,也一定带领大家平安的回去,请诸君相信我!”冉闵说得义贯长天,不由得让人热血沸腾。
“跟随主公,誓死不辞!”不知何时,后面竟然聚积了众多的将士,他们听了冉闵的话,异口同声地吼道,声震旷野,高涨的士气让冉闵很是高兴。
金甲黑马的冉闵转向众人,抬手做了一个让大家安静的手势,一万多人的部队顿时寂静无声。
“我知道大家担心以我们这一万多人去围龙城,是个不现实的想法,这的确如此。当然我们不可能傻到去进行攻城那种消耗战,此围非彼围也。抓住了敌人的弱点,也就是握住了对方的咽喉,任凭他四肢再强大,再怎么蹦达,只要我们顶住了,一样的会要了他们的命。野牛群非常强大,狮子只要咬住了野牛的喉咙,它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拼命地咬紧,不管野牛如何地将地面蹬踏出多么大的一个土坑来,在坚持中等待结果。智者劳心,勇者用力,齐智勇者,无敌于天下!”冉闵开始了他的战前动员,这也是他最擅长的,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提升部下们的士气。
被冉闵的话语所激,将士们群情激奋,高呼三声:“冉家军必胜,必胜,必胜!”万众一心地静待冉闵作最后的战术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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