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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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国的西南方向六百余里,就是平阳城(也就是现在的临汾市)在黄河、汾河以东在平阳之南,二河交汇后,黄河一个大转向,从新向东流去,完成了它一个大“几”字的曲折。由于地处平原,无险可守,无池可据。当初石虎就笑话河东王石生,竟然愚蠢地选择这里来对抗他石虎的铁骑,那不是找死么。
其实石生可不象石虎想的那么笨,这汾河平原,物产丰富,人口密集,是个易居之地。向西可突入关中,往东能够窥视更为辽阔的华北平原。只要石生在此站稳了脚跟,往东与石虎一争天下,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石生能够在一马平川上的平阳拥兵死守,不仅看重的是这片富饶之地,还看重了平阳城的城高墙厚,是平原上难得一见的坚固堡垒。河东王石生在此经营多年,屯积颇丰,粮草充足,兵多将广,也有民心所向。所以只要石虎不能短时间里攻下平阳(历史上孤城固守数月或者是上年,更或者是数年的现象,并不是个别的情况),那么石虎攻而不克败退之时,就是他恶梦的开始。石生就会反攻襄国,激发石勒石弘的旧部反抗斗志。一旦形势反过来,石虎的后赵皇帝就坐不稳了。
双方都看到了这场攻城战的重要性,所以石虎才会采取不攻也要骚扰的战术,让石生不得安宁。这次派冉闵和宁破阵前来,石虎的意图就是为了骚扰,并没有想到要冉闵能够攻之则破。不然也不会要冉闵领军,而且还只带领四万之众,来围攻石生有十数万守军的坚城平阳了。
经过几天的急行军,当冉闵的战马立在平阳城前时,那天正是中秋之夜,月亮很圆很亮。望着月色中的高大而雄伟的平阳城,冉闵感叹,这里不是雄关胜雄关。趁着夜色,冉闵不顾宁破阵的劝阻,单骑冲到平阳城下观察地形。
马蹄裹了布的冉闵轻声地来到了城下,高大的城墙须仰视才能看到顶。墙体都是用那种极为坚硬的青石砌成,应该很厚。城墙垛口上不时有人影晃动,可见防卫十分森严,上面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弓箭手。城头上有无数的大旗在猎猎作响,月色中看不清上面的字,但是也应该猜得出来是石生的旗号。虽然没有看到对方军队的样子,可是可以感觉得到,这绝对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不是那种乌合之众可比的。
城前一道护城河,水流很慢,在平原上这也不奇怪。但是石生的军队一定事前经过了精心的准备,将这河疏淘得又宽又深。不说架云梯攻城的艰险了,就光是通过这一道护城河,就是一个大困难了。难怪石虎的铁骑,在这平原上都会铩羽而归。你的马再快,冲不过这河。战士再勇猛,也会在这深沟阔水面前胆怯。
唯一比较窄的地方是在城门前的那一段河面,因为有吊桥要在那里架设之故。那吊桥非常长大,又粗又笨的样子,用两根比手臂还粗的铁链锚在巨大的城楼之上。不难想象,里面用来提升吊桥的绞盘,又是何等的巨大。这里的防卫更是森严,哨台、碉堡、凸楼,暗箭射口应有尽有。奇怪的是还有几根长长的铁管子伸在吊桥之上,不知有何作用。冉闵想了一下,也就知道了,那肯定是为了防备敌方的火箭射来烧吊桥,从铁管子里面放水出来灭火的。凡是你能够想到的攻城之法,好象他们都防备了。
正在冉闵研究平阳城的城防结构时,上面的守军发现了躲在城墙暗影下的冉闵。守军们什么话也不说,口令一声,排箭从天而至。要不是冉闵的身手好,用枪挡开了那些箭矢,换着其它人,早就被射成了刺猬了。
不敢再逗留的冉闵拔马回头就跑,跑了近十里路,这才到了后赵大军的营寨。见冉闵安全地回来,宁破阵这才放下心来,他可见识过平阳守军的乱箭,就是只苍蝇飞过,也会被射下来的。
帐中此时只有冉闵和宁破阵以及他的氐族副将符洪,这符洪不是别人,正是后来前秦的创建者符健的父亲。冉闵就问宁破阵,上次他随着石虎前来攻平阳时,是如何进攻的。
宁破阵想了一下说道:“将军既然问起,宁某也就直说了。说实话,除了以前被你们汉人的祖逖将军击败过外,后赵的军队还从来没有败得象平阳战中这么窝囊过。”
“怎么个窝囊法呢?”冉闵来了兴趣。
符洪回答道:“国人都长于马战,石生也是国人,深知其中的道理。在这平原之上,如果石生也把人马拉出城来打,一定不是后赵大军的对手的。所以石生就来了个乌龟不出头,窝在城里等我们去攻。要越护城河,爬城墙,我们的军队不得不丢了马匹。所有的优势都放弃了,进行攻城战,损失就大了。损了几万人,却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那还不窝囊啊。”
对于符洪口的所说道国人,冉闵知道那是后赵国内五胡的自称。石勒建后赵时,为了提高胡人的地位,规定称羯族等五胡为“国人”,严禁用有歧视倾向的“胡人”称之。称境内的汉人为“赵人”

冉闵道:“确实够窝囊的了,那就没有想到其它方法吗?”
宁破阵说道:“想了的,就是叫阵,引诱石生他们出城来。后来就是骂,也骂不出来。就只有架云梯强攻,还没有过护城河,就遭到了城上如蝗的乱箭射击。没有被射死的,纷纷跳进水里过河,淹死在河中的人,不计其数。侥幸过河上岸的士兵,冲到城墙根下,冒着箭雨和落下的大石,架起云梯,悍不畏死地往上爬。”
“这种强攻,没有绝对优势的兵力,再骁勇,也不过是多出一些尸体罢了。”冉闵轻声地说道。
“就是啊,这护城河里面的尸体,一直连绵到了西边的汾河里。血水不仅染红了汾河水,听说连百里开外的黄河水,也因为注入了汾河水,而呈现出了血色,吓得下游的人不敢到河里取水。城墙下的尸体也很多,攀爬的战士可以忍受滚石和箭雨,只要是没有伤到要害,都还能够继续往上爬。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符洪心有余悸地说。
“那是什么呢?”冉闵不解地问。
“是滚烫的开水!”同样心有余悸的宁破阵回答道。
“开水?”冉闵对于守城的方式还是了解的,箭、滚石、滚木、石灰等是必不可少的,至于还有用这开水的,他还是头次听说。
“不错,就是开水!”符洪肯定地说。“只要是没有击中要害,箭和石头砸在身上还可以忍受。可是那开水就不同了,人的本能是一旦被烫着了,肯定就会躲闪。在平地上也就罢了,在那几丈高的云梯上,人一动就失去了平衡,直接就从梯子上摔落下来。所以三次攻城战下来,城墙边上死的人,大部分都是被开水烫后从云梯上落下来摔死的和下面被同伴砸死的。几万人就在这平阳城前消失了,竟然连城墙也没有打破一点儿。”
对于这种有备无患的死守,没有非常的手段,是不可能有效果的。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诱敌而出,然后再聚而歼之。可是石生又不是傻的,他是不可能上这些瓜当的。要想诱敌出来,谈何容易,除非要让城里面人感到呆在里面比外面更危险,或者是他们迫不得已的出城应战。这才是真正考验将帅的对战之策的时候,勇战和智战是有很明显区别的。
对于平阳城这个坚固的堡垒,冉闵也感到了些棘手。他向两位将军问道:“除了直接攻城之外,难道就没有其它办法了么?”
“有道是有,在上次皇上亲征时,就有人建议,去西边阻塞汾河之水,让汾河之水溯灌入护城河,再将这水引入平阳城内,来个水淹平阳,将里面的人全部淹死,也就达到了不战而胜的目的。”符洪在一旁小声地说道。
“只是这样太歹毒了点,不止这平阳城里,可能这方圆近百里内的百姓都要因此遭殃了。当初因为考虑本军的安危,因为那水是不分敌我的,只要你在低处,只要没有跑赢它,那是照淹不误。还有就是要阻塞汾河的工程太大,皇上没有答应。可是依照皇上的脾气,如果久攻不下,没有办法的他,为了消灭石生,他是不在乎百姓的。”宁破阵有些担心地说。
想不到自己这次来杀人也是为了救人,只有消灭了城里面的守军,才能挽救周围更多人的性命,冉闵不觉有点好笑也有点悲哀,怎样都脱离不了杀戮。他只有尽量将杀戮减少到最低限度,冉闵是真的不愿意看到洪水中那些无力挣扎着的无辜的平民的眼。于是冉闵坚决地说道:“只要有我冉闵在,就绝不允许采用水攻的那种极野蛮的玉石俱焚的现象发生。想当年,关羽水淹七军,虽然取得了大胜,最终却败走麦城,身首异处,落得千古遗恨。那是惹得人神共愤,遭了天遣。我等虽然都是行伍之人,也是干些取人性命之事,但是绝不干那种有失人性的万恶之事。”
宁、符二人也有同感,两人同时问道:“那将军可有破敌之策了?”
冉闵一笑,说道:“你们以前怎么干的,还是照旧。”
“那还是先在平阳城前叫阵,可是那样管用么?”符洪有点不信地说,就是连对冉闵有充足信心的宁破阵,也不禁怀疑起来。
“对,就是叫阵,阵仗越大越好。明天五更造饭,大军分成五千人一队,六更后,轮流到平阳城前去叫战。”冉闵不由分说地下了命令。冉闵是主将,宁破阵和符洪两人再怎么怀疑,还是赶紧下去布置去了。只是他们都不明白,冉闵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以前他们都做得烦了的事,莫非在他冉闵来做,就会有了效果,所有人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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