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风雨欲来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阳谷关是阻断北方鲜卑南侵的要塞,所以这里一直是后赵重兵防守之地现在负责此地防务的人是石虎的长子镇威将军石邃,这是后赵皇帝石勒的侄孙,可见此处的重要性非同一般了。
前天由于边关形势吃紧,石邃应召回都城襄国接受皇帝石勒和他父亲石虎的面议,正在赶回途中。现在军中事务,由副将骠骑大将宁破阵担任。这宁破阵也是地道的羯族人,一身刀马功夫也是了得。
进入中原的胡人,大多已经受了先进的汉文化影响,不仅大多有了汉姓,而且还学习汉人的文化。有些精明的胡人将领,特别对于汉人的兵法书籍特别喜爱。让他们现在打仗不仅光是靠武勇,也开始讲究策略兵道了。这宁破阵就是这些精明的胡人将领之一,此人对于兵法策略有近乎于痴迷的爱好。这惹得石虎笑骂他是赵括第二,纸上谈兵。但是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军事才华,所以才派他来协助石邃镇守阳谷关这么重要之地。
这几天正被关外越来越多的鲜卑人聚集而发愁紧张的宁破阵,眼前石邃未归,督阵守关的重任都让他一人来扛着。再加上城门口一帮汉人军队整天都在吵嚷着要进关,开门放人又怕鲜卑人也趁机冲进来。不放又说不大过去,这些嫡属于冉家军的汉人军队,也是后赵的军队,将他们拒之门外也是不大好的事情,除了投给汉人军队一些食物和必要的远程射箭支持外,他还真没有胆量直接开城门放他们进来或者冲出去助阵。左右为难的他不得不加紧城防,昨夜在城墙上巡视了一晚,到早上才疲惫地枕戈而眠。
刚好入眠,就被一传令兵大声地叫醒了,让他如何不怒火中烧。“瞎叫个鸟啊,难道是鲜卑人开始攻城了吗?”宁破阵睁着布满血丝的眼,恶狠狠地盯着传令兵。
“不,不是。”传令兵知道说不好,被踹一脚是难免的,所以他有些害怕,竟然不知怎么说了。
果然,宁破阵大怒道:“我不是说除了鲜卑人攻城,就是房子塌了都不要叫我吗!你这个不长记性的东西。”说完真的举脚步欲踹。都就羯族出暴君,此话应该不假,连个副将都是如此暴燥,当了皇帝的他们,那就更是无法无天了。
不敢躲的传令兵急中生智地拿出一个东西晃道:“将军,是这个!”
看着传令兵手中那卷白布,上面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似的,宁破阵息了怒,好奇地接过来问道:“你在哪儿捡的这破玩意儿?”
“刚才有一支箭射在城楼柱上,并带了这一卷白布上来,可能是城墙下的冉家军送来的。看到上面还写有字,我们怕有重要事情,这才传来与将军看。”避免了被踹的传令兵有些委曲地说。
宁破阵将白布展开,发现是一封写在白布上的信,带着浓烈血腥味,表明了这是一封血书。喜欢兵法的宁破阵飞快地将血书看完,脸上露出了一阵奇怪的表情,过了好久他才大声地说道:“好!”把一直在旁边候令的传令兵吓了一大跳。
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宁破阵马上拔了一支令箭交与传令兵,笑着说道:“你做得对,记功赏银二十钱。马上传令百夫长以上的军官来中军大厅议事。”见自己没有挨踹,还莫名其妙地受了赏,传令兵马上高兴得屁颠屁颠地传令去了。
当一大帮披挂整齐的军官来到中军大厅时,宁破阵早已经等在那里了。大家都以为鲜卑人攻城了,可是并没有听到号角的警报啊。宁破阵向大家说道:“各位立功的机会来了,以前大家总觉得我说的兵法策略是花架子,现在就有一良策助我等杀敌驱鲜卑,不知各位可否有胆随我共往?”
羯族人最怕人说他无勇,听宁破阵一说,都是豪情万丈地喊道:“骑虎擒龙又有何惧,将军只管将你的良策说来听就是了,刀山火海我等都闯了。”
“那直接大开关门,策马痛击鲜卑铁骑。”宁破阵也是意气风发,大有当年曹孟德突袭乌巢的勇气了。哪知听说要出城与鲜卑骑兵决战,刚才还都是英雄的众将,此时都没了声音,变成了狗熊。见冷了场的宁破阵不由得心中怒骂:他妈的,刚才还都是英雄,一听说要直接与鲜卑人开战,都傻眼了啊。还真的不如城墙下面的汉人步兵,那么少的人敢于和万多人的鲜卑铁骑周旋叫板。蛇回头一战,对于后赵的羯族骑兵造成的如恶梦般的心理影响,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消除不了。
“是这样的,”宁破阵就将收到下面冉家军血书上策的事说了,众将刚才还以为是哪路神兵要来助阵,却不想是下面自身都难保的冉家军,就有人议论开了。胆大的就向宁破阵说道:“那些汉人军士只不过借此来达到我们出去救他们的目的罢了,哪里是什么良策啊,将军你不要被他们利用了。不如我们闭关死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况且镇威将军也不再,真正要去冒险,也等他回来商议后才作决定。”执这种观点的不在少数。
宁破阵不敢强压,而且他们还抬出了石邃,只得跟他们解释为什么这是良策。写信的人自称是已故的左骑将军的冉膽之子冉闵,他分析了当前的形势。现在这里是鲜卑各部的先遣军,人数不是很多,大概一万多人,以骑兵为主。他们乘蛇回头大捷之威,欲挟余势破阳谷关而南,为后续大部开路。击蛇七寸,射狼咽喉,要阻止鲜卑大军南行之念,只有击溃其前锋部队,挫其锐气,让鲜卑各部离心。最后留下拓跋部,他们是不敢单独进击后赵而南的。
当然这些都是理论,并不容易引起宁破阵的兴趣。关键是冉闵还向他道出来具体的作战策略,现在陈兵阳谷关前的鲜卑骑兵主要由三部分组成,居左是辽东辽西慕容部宇文部段氏的联军,人数不是很多,也是战斗意志最薄弱的部分,毕竟中原远离辽东辽西,中间还隔着个拓跋部呢。况且慕容段氏宇文三部相互间不断攻伐征战,根本就没有合力而言。所以拓跋部找他们来助阵,真的是个错误的恶梦。

右则为西部的乞伏、秃发二部的联军,他们距离中原更远,而且这两部也都为争夺西部主导权时而动手,他们的关系比辽东西的鲜卑三部好不了哪儿去。也真佩服拓跋部的外交能力,竟然能将这些平时的对手组成了一个联军,不知道向他们许了多少的空头支票。此次真正的鲜卑主力,就是处于中间的拓跋部军队。远道而来的鲜卑各部,都是冲着好处来的,谁想着真的要血拼打仗啊。鲜卑战士都是骁勇善战的,说他们现在是乌合之众也不恰当,但是这样的联军绝对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
冉闵的攻击策略,他们重点就是攻击左路的慕容部等辽东西鲜卑军,只要他们一乱向后溃退,必然引起右路乞伏、秃发二部联军的心理恐慌,逃走只是迟早的事了。为了防备正面后赵军队的进攻,拓跋部必然不敢大胆分兵来助慕容等部。然后最主要的重任就交给了阳谷关内的羯族骑兵了,他们趁着敌方阵营的混乱,城门洞开,大队骑兵猛力冲击拓跋大军。只要速度快,冲击果决,拓跋部一定撑不了多久,胜利就唾手可得了。为了打消阳谷关内守军队顾虑,如果冉家军不能击溃慕容等部,也就是说城上的守军见不到左边鲜卑人溃退的迹象,就用不着出来冲击了,冉家军队生死也与他们无关了。这是多么诱人的条件啊,应该说困难最大的是冉家军,他们要以那么少的兵力去冲击兵强马壮的慕容等部,还要取得胜利,没有视死如归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哪个又做得到。而阳谷关内的后赵羯族骑兵,他们就显得太轻松了,他们只是往已经倾斜的天平上多加一块砝码,加快天平的倾覆罢了。
没想到宁破阵说得兴高采烈,嘴角泛起了白沫,却仍然不能得到大多数将领的支持,都说要等石邃回来决定。这让他大骂起来:“尔等胆小鼠辈,等鲜卑人的后续大军一到,强攻阳谷关是不可避免的,尔等就等死吧。昨天傍晚冲阵的四人,其中的一个小孩你们知道是谁,他就是冉闵,我以前在王爷府的酒席上见过他。你们这些胆小鬼,鼠目寸光的家伙些,竟然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我决定了,今天下午只要冉闵他们取得效果,即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出城杀敌。到时候,是爷们儿的,就跟我同去吧!”他说得慷慨激昂,也有不少将领表示会随将军出城杀敌立功。
当下,宁破阵给冉闵回射了箭书。在肯定了冉闵的进攻策略时,也委婉地道出了可能到时能够出城破敌的人数不是很多。冉闵是何等聪明,知道了宁破阵的处境。他对众位手下说道:“夫战,勇气也。今天我们不舍命一搏冲出去打,那么等鲜卑后援大军一到,那就必死无疑了。即使事有不成,但是我们尽力了,无悔了。”士兵们群情激奋,齐声吼道:“战斗,战斗!”声音很大,城楼上的宁破阵等众将都听见了,宁破阵感动地大声地对手下说道:“看到没有,这才是真正的勇士。”
简单的午饭一过,经过简单的休整,冉闵开始带头整理起他的行装。这是无声的命令,战斗就要开始了。士兵们都开始了行动,除了重伤员,所有的人都拿起了武器,战可能会死,但是不战必死,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冉闵摸了摸背上父亲的骨灰,心里暗暗地说:爹爹,你在天有灵,保佑孩儿吧,让我成功地带着这些弟兄回家吧。双刃枪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他手上,眼里喷射出骇人的光。他用的仍然是父亲给他打造的较短的枪,父亲那只枪,他暂时借给司马杰了,这让司马杰很高兴。
见冉闵这样的英气勃发,几员步将都很受感染。冉闵正要策马向前,忽然听鲍进叫住了他:“主公,战前您不跟兄弟们说点儿什么吗?”
冉闵一时还忘了,总得作点儿战前动员啊。那种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东西用不上了,冉闵傲然地骑在马上大声地向士兵们问道:“野兽中谁是最勇敢最好的猎手?”士兵们没有想到新主公的战前动员竟说的人动物,但是都还是很感兴趣地各自说着自己认为的最好猎手。
有说老虎的,有说狮子的,还有熊啊狼啊等等猛兽。等他们说完了,冉闵说道:“其实是犳子,虽然它们没有狮虎那么大的体型,熊那么样的力气,以及狼那样的庞大的群体。但是,它们却是最孤傲的猎手,也是最勇敢和成功的猎手。它们几乎从来都是单独捕猎,无论对手体型小于它们,还是大于它们,它们都从来无所畏惧。面对草原上成千上万体型超过它们的角马或者是鹿子,虽然这些大家伙头上长着利角,种群数量大得惊人,看似强悍无敌。但是猎犳只是用冷冷的目光锁定它们的猎物,对其它成千上万的其它奔跑不休的动物视若无睹,然后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实施绝杀。现在,我们就要有猎犳的那种孤傲和勇气,用眼光锁定我们的猎物,绝杀吧。那些鲜卑骑兵只不过是数量庞大,头生利角的食草动物罢了,我们才是生命的主斩者!”
这番阵前鼓动真的起了作用,士兵们都齐声地高呼:“猎犳。猎犳!”后来,猎犳也就成了冉家军的冲锋口号和军队的标志。铁甲晃动的声音,刀剑出鞘的声音,如雷的脚步声,冉家军如一个整体般的开始向敌阵冲锋。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