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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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玉秀极力的控制着自己脸上有些痉挛的肌肉。她尽量让自己的眼泪只在眼眶中打转,脸上带着淡淡的假假的笑容:“老左,还是我留下来吧。这些文件分量可不轻,我和小龙分着背也有些累呐。”
通过一个多小时的整理,小龙已经把一般的文件都烧毁了。电台也已经让大李背走了。剩下的连密码本、名单等一些重要的文件归在一起,鼓鼓囊囊的两个袋子,差不多有二、三十斤重,虽然说分量算不得轻,但是对于两个人来说,也算不得沉重。
小龙明白陶大姐这是以此为借口让丈夫先走。刚才在整理文件的时候,陶大姐就拉着自己要他帮忙劝左书记让她留下。可是如今的情形谁都明白的很,虽然留下来未必一定有事,但是多留一分钟都会多一分危险,这是谁都明白的。这叫他如何劝?
“左书记、陶大姐,我看还是我留下来吧!我家兄弟四个,就算真有什么事,也不碍的。”
“不要说了。”左玉明摆了摆手:“小龙,你要还当我是书记,就不要说了。”
“书记,我……”
“左林是我的儿子,等林儿是我的私事,当爹的不留下没有这个道理。”说完,他转过脸平静的看着妻子:“阿秀,你是知道我脾气的。我这个人从小就要强。在组织,我是领导你是兵,我党的传统从来就没有危急时刻让小兵留下来杠的道理;在家里,我是丈夫你是妻,中国人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让女人留下来挡灾的传统。这是我作为领导和一个人丈夫的责任,所以,不要争了,赶快走吧。”
妻子的眼泪忍不住静静的淌了下来。
说着说着语气温柔起来:“好了,好了。刚才我就说过了,说不定我们是杞人忧天白担心一场呢。”说着他拿起桌上数张笔墨未全干的纸,轻轻地吹了吹,然后折了起来,递给妻子:“这是我记下来的最近两个月和我们有过直接联系的同志,为了安全起见,你让老谭赶紧安排他们撤离。”
妻子默默地收了起来。提起一个袋子,向柴房走去。
春来茶馆原本是一家行脚客栈。五年前,客栈遭了大火。烧了个七零八落。如今的春来茶馆只占了原来客栈的一小部分。而包括柴房、厨房等一大片地方都是原来驴马棚的位置,大火虽然烧的厉害,但是食槽是石头砌的,因此四个食槽都保留了下来。他们把其中的一个食槽挖空,做了隐蔽的地道口。
虽然大李、小胡都是才走不久,但是他们一走,左玉明就赶紧将一些稻草、木柴堆在上面以作隐蔽。
“大姐。”小龙将杂物移开,叫道。
“我在城外等你和林儿吃晚饭。”妻子背对着他,也不回头,飞快地说完这句,抹了把眼泪,下了地道。
…………
夕阳西下,淡淡的余晖洒在左玉明身上,他端着个小茶壶一动不动静静的望着门外,乍看宛若一尊金佛一般。
茶馆里的客只有一个老头,手轻拍着桌子,咿咿呀呀的小声唱着梆子戏自得其乐。
“怎么还没回来?”左玉明心急如焚,但是脸上却还是恬淡的很。希望今天林儿没有被留堂。由于他往日对儿子管的松,才读二年级的儿子左林被老师罚站、留堂是家常便饭。
儿子呀,儿子,争口气。左玉明正默念着。忽然眼前一亮,左林回来了。
这个小兔崽子还是那个皮样,衣服上的扣子最上面两粒总是想方设法的让它开着,书包也不好好背,而是把它挂在头上,走路的时候头还摇摇晃晃的,嘴巴不停的动,似乎在吃着什么零食。要是往日里妻子看见了,肯定是好一顿骂。
左玉明走到门口,看着儿子走过来,笑了。真是杞人忧天,虚惊一场。
忽然,他的笑容僵住了。

远处,两辆小汽车风驰电擎一般向这边驶来,惊得两旁的行人纷纷让道。前面的那辆汽车的副驾座上,一个大胡子的家伙探出头来,不停的挥着手,嘴里似乎在喊着什么。
当然如果要再近些,他就会发现这家伙正是中午跟踪他的贾富贵,而他嘴里喊的是:让开、让开.
尽管因为太远,他还没能认出贾富贵,但他的心里还是猛地一紧。危险!
他的眼睛迅速的向街对面一瞟。
铁嘴李的摊子前,有两个陌生的汉子在那里问卦,马记布庄前也有三个陌生人似乎在和店伙计砍价。
他陡然想起似乎这几个人待在那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最少也有一个多小时。
就在这时,那两伙人都把头转了过来,面向着他,慢慢的走着,似乎要过到马路这边来。
糟了,特务要动手了。
他的心一沉。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使劲地往回拽。书包“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他也管不了这么多,迅速将儿子拉回了店里。
“爸、爸,不要打我。”在左林眼里一向如弥勒佛一般的父亲忽然象一只恶虎一般扑过来紧紧地将他抓住,这让左林吓坏了,一边极力挣扎,想要挣脱父亲的手,一边大声地喊道:“妈、妈!”
…………
挣扎当然是徒劳的,但是还是给左玉明的行动造成了一定的阻扰。这个少年本能的反应却带给了他纠缠他一生的永远无法弥补的痛。许多年后,每到这一天,左林总是无比悔恨的回忆:“如果当时我没有挣扎,也许父亲就不会……”也因此,许多年后左林对儿女的严苛是远近闻名。
…………
“别吵,有坏人要抓我们。”左玉明使劲地拽着儿子向柴房走去,余光中看到那几个家伙已经毫不掩饰的向店里冲来,有个家伙甚至已经拔出了腰间的枪。
左玉明直接将儿子一把抱起,竭尽全力的向柴房跑去,不过,就在这时,他还是没有忘记向那位老顾客喊了一句:“林伯,对不起了。赶紧趴下。”
林伯不知所以的将头转回,就看见左玉明抱着儿子旋风般的跑向后堂。然后“砰”的一下,后堂的门关上了。
这时,几个凶神恶煞的的大汉挥舞着枪冲了进来:“不许动!”
林伯吓得“呼啦”一下从椅子滑到了地上,异常敏捷的高举着双手:“我没动。我没动。别开枪,别开枪。”
在妻子和小龙走后,左玉明在等待之余,也作了最坏的准备。不但手枪和两枚手榴弹别在了身上。还在厨房里做了一些布置。
后堂和前堂之间有一扇木门。穿过木门就是属于后堂的厨房,再穿过去才是柴房。
左玉明抱着儿子一冲进厨房,就赶紧将木门关上,门闩插上。然后放下儿子,喊了一句:“去柴房。”接着就将早就收拾一空的一张桌子推过来顶住门,又推了数张放置在一旁的桌子、椅子将木门后堵了个满满当当。紧接着他退后了两步,直接将两大桶已经拧开了盖子的茶油踢翻在地,从灶膛里抽出了几根正在燃烧着的木柴扔在油上。
就在这时,几个特务已经冲到了木门后。一名特务开始撞门。
“咣”的一下,门使劲地晃着。但是因为门闩插上了,再加上后面又顶了几张桌子,所以没被一下撞开。
左玉明又退了两步,将放在地上的两小瓶煤油,一脚一个直接踢向了木门。
“啪啪”两声,油瓶破裂,煤油顺着木门和桌子流到了地上,一时刺鼻的气味四起。
“咣、咣”又是两下,木门栓断了,但是因为桌子顶着,门只被撞开了一小道缝。
这是,有特务尖叫起来:“煤油,他撒了煤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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