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让子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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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徐过之言,阿部勃然而起,脸色通红,手指徐过,张了张嘴,但没有声音,似乎被气得说不出话了……慢慢的,阿部垂下了手臂,接着,又坐了下来。脸上红色渐渐散去,但依旧阴晴不定。
徐过展开手中折扇,轻轻摇着,看似潇洒自如,其实他的内心却是揣揣不安,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的这一招是否管用?
此刻,阿部已经恢复常态:“一桥阁下真的有把握让我三子?”
“不错。”
“阁下可知‘御城碁’秀策让我几子?”
“知道。二子。”
“莫非一桥阁下以为自己的棋力强于秀策?是天下第一?”听到徐过知道秀策让他二子之事,阿部的话中不由多了些讥讽之意。
“不是庆喜年少狂妄,实是其中自有天机。”徐过露出诡异的一笑。
“哼哼!阁下左一个天机右一个天机,我看是在故弄玄虚吧?”
“是不是故弄玄虚?大人棋上一试便知。”
“我身为首辅,日理万机,哪有闲暇陪阁下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大人是不惜为之还是不敢为之?”徐过是打虎上山,步步紧逼。
“不敢?哼哼!笑话!”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还有什么好讲的?
“来人,摆棋盘。”阿部一声吩咐。无需片刻,案桌上已经摆好了棋盘棋子。旁边还多了两个观战之人,这是阿部派人去请来的。
这二人,徐过今日来时都已经见过。一个是堀田正睦,也是幕府老中。另一个是彦根藩主井伊直弼,徐过初一见他,吓了一跳,因为这个井伊和那个一刀把徐过送到这个时代的井伊太郎就如同一人,徐过差一点就去问他:井伊部长,你怎么也来了?稍一定神,徐过就想起这就是井伊太郎口中的祖上,将来的幕府大老,一桥派的死对头,安政大狱的罪魁祸首——井伊直弼。
二人听说徐过要让三子与阿部对弈,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堀田正睦先是惊讶万分,随后怒视徐过,斥道:“一桥阁下,你太过分了!”
井伊直弼则是哈哈一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人道是‘英雄出少年’,一桥阁下真是厉害!”
徐过只是笑笑,并不搭话。此时多说无益,只能让事实说话。
阿部在棋盘上三个角部的星位上各放上一颗黑子。
徐过见了心中一喜。他不清楚此时的让子规矩,让三子有下在三个星位的,也有下在二个星位而另一个下在天元的。在徐过看来,相比起来后者要难下一些,因为高手在腹,天元一子的威力是难以估量的。
徐过在棋盘的最后一个角上也下了个星位,阿部一间低挂,徐过应以似夹似拆的四间夹……
让子棋的情形一般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对方是个庸手,棋艺和你相差很大,这样的话,取胜之道就很简单,贴身肉搏,杀他个人仰马翻。另一种是对方也是个高手,基本技巧上和你相差不大,取胜的途径就只能靠“内功”,也就是境界和意识,要么争取在每个局部都占些便宜,积少成多,从而胜之;要么就耐心地等对方犯错,然后一击制胜。

通过十几手的布局,徐过已知不能小看阿部。首先阿部的棋下得规规矩矩,很稳健,心中的气愤并没有表现在棋上,而不像安井那样心浮气躁,从这一点来说,真不愧为幕府的首席老中。其次,阿部的布局堂堂正正,大小感和方向感都不错。
又下了十几手,徐过试着在局部进行了一些挑衅,这一下,他心中有底了。阿部确实是个业余高手,计算力和棋感都不差,但有着业余棋手的通病,过分看重实地,在实地与外势的选择上,总是偏重于实地,属于小农意识过重:还有就是日本棋手的通病,过分拘泥于棋型,讲究本手,俗手一律不下,完全不顾是否真的管用。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棋道,围棋的美学。
既已知彼,徐过便有了取胜的信心,他紧盯着棋盘,静思了大概半个小时,在脑中对棋局进行了通盘的构思,随后就大胆施为起来,脱先、俗手、新手(就现在而言)……一起上阵,极尽其所能。
阿部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脸色越来越凝重,直至额头渗出汗来。
堀田正睦的表情则是由不惜到惊愕乃至如遇鬼魅。
井伊直弼倒是平静如故,只是最后看徐过的时间多于看棋,目光灼灼,神色难测。
这局棋由上午起,一直下到了掌灯时分。对弈的双方包括旁观的二人连午饭都没吃。
此时棋局已近终了,棋盘上阿部占了四个角和两条边,徐过则是在中腹围成大空。从盘面看,白棋十目的优势不可动摇。
阿部对着棋盘已经长考了一个多小时而没有落子,像一座雕塑一般呆坐着纹丝不动……终于,他从棋盒中抓了一把黑子放在棋盘上,艰难地说了声:“一桥阁下,您赢了。”原本还算伟岸的身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顷刻间萎顿下去。
在座的四个人都盯着棋盘沉默不语。徐过想说些什么,但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倒还是阿部,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坐了坐直身体,开口道:“一桥阁下真乃神人也,在布局过后,我就未曾有过机会,可以说是完败啊!”
“一盘输赢,凑巧罢了。”堀田正睦兀自嘴硬,但语气已经没有了理直气壮之势。
“一桥阁下的许多招数,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令人大开眼见,佩服之至。不知能否请阁下复盘指教?”阿部语气诚恳,看来是输得心服口服。
“大人吩咐,庆喜敢不从命?”棋是赢了,但正事还没有结果,徐过还得顺着点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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