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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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影和伊晚在一行侍卫的陪同下赶往无羌,索漠已于半月前动身,瑷埭需在山庄处理大小事物,晴岚为清索漠体内余毒同他先行一步去了无羌。一路上虽有数十名侍卫相伴,伊晚仍觉不自在。
与孽影的关系一直不愠不火,毕竟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但人心果真是个矛盾的东西,明知不可碰触却仍然忍不住靠近。那一次孽影为伊晚包扎伤口的小心翼翼,令伊晚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变了,或者已经变了。
伊晚从不抗拒任何的改变,想要生存便不能守着过去不放,否则只能困死墙角。但这一次的变化来得太令人猝不及防,伊晚尚未筑好心墙,他已早早地凿开一个缝隙。真的面对感情,伊晚不会也不可能怯懦,但她心中有两个影子,挥不去,抹不掉。即使是孽影,那个俊逸冷傲无双,权利鼎盛的王爷也不见得有那种魄力。
一只有力的手挡在了伊晚的面前,她勒住缰绳,这才感觉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波动。刚才思虑过深,竟丧失了起码的警觉,若不是有孽影在此,自己恐怕早已进入敌人的埋伏圈。
伊晚挥手示意侍卫停下,一瞬间原本疾驰的人群全化作静止的点,令那些辛苦设伏的人猝不及防,只得现身一搏,以数量和身体的优势执行任务。
伊晚静静观察那些杀手的武功路数,发现那全是一种杀人技巧,只以杀人为目的,因而更显锐不可当。且出手间的毫不迟疑和无畏的态度让伊晚认识到,这是一个十分优秀的杀手组织。
“铁马冰河。”孽影在一旁提醒,长剑洞穿了一个正欲攻向伊晚的杀手。他一直护在伊晚身边,不令她有些许出手的机会,因为“寒蝉”之毒随真气运转一番便渗入血脉一分,他不愿冒险。
伊晚凝住心神开始思索关于“铁马冰河”的资料,眼睛却上不自觉望向孽影的方向。看他不费力地为自己拦下一轮又一轮的进攻,看他手握长剑,凛然不可轻视的姿态,看他在鲜血渐染下越见深沉的黑衣,竟与记忆中的某个男子开始重合……
伊晚摆摆头,制止这种荒谬的想法,仔细想着“铁马冰河”。
灵光一现,伊晚记起,“铁马冰河”是“天下第一庄”无涯山庄培养的杀手组织,在正邪两道均具威名,其恐怖性仅次于灭天阁的“千里绝杀”。“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素闻无涯山庄亦正亦邪,却不是妒贤的人啊,难道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有人嫁祸?”
千百个念头闪过,伊晚拿定了主意,再次直面杀场时,却见己方的侍卫已死伤殆尽,奔涌而出的血液将土地染成诡异的红色,引诱伊晚想起记忆深处的某些破碎的画面。伊晚拦住孽影准备刺向最后一个杀手的剑招,施展轻功,和他一起远离这人间的修罗场。
一口气跑过百米外,眼见那仅剩的杀手强撑身体站起来,扫视了一遍周围的情景后离开。伊晚这才惊觉自己慌乱间竟仍紧紧握着孽影的手,她急急放开,似乎孽影的手是某种锋利的兵刃。
孽影把伊晚刹那的无措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开口:“若你想跟踪那名杀手,看他究竟是不是无涯的人便快些动身,否则就赶不上了。”
伊晚颔首,和孽影一道向着那逐渐远去的黑影而去。
黑影在一座府宅前消失不见,伊晚看了一眼门前的牌匾,原来是“无涯”的后门,看来他果真是“铁马冰河”的成员,但为什么会走后门?莫不是这场行动是某人的私自决定而主人并不知情么。伊晚轻声问孽影。
“想知道,进去问问不就好了。”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字墙头落下,甫一落地,即有数十名暗卫自不同的地方奔涌而来。
“不愧是‘天下第一庄’,这防守竟不逊色于皇宫,脱身只怕太费时间。”伊晚暗想,与孽影交换一个眼神,后者即朗声道:“有客来访,庄主便是这般待客么?”
“名为客,却翻墙而入,请教阁下我应以何待客呢?”一个清越的声音,透过重重的人群传来,字字在耳,却是一位年轻男子的嗓音。
原本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齐齐让开一条道,几人自另一侧稳步而来。排头的是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一身天蓝色的衣衫衬得身形愈发英挺,恰若白杨。他身后是几位年纪较长的男子,看起来是他的手下。这么说来,他们刚才正在议事。
尹天涯先是看向面前的男子,待看清他因逆光而稍显模糊的面容后,神情略为一震但很快平复,后将淡淡的目光扫向从一开始便不曾开口的伊晚。伊晚自暗处缓缓走出,无双的容颜出现在众人眼前,每人皆是一惊。尹天涯惊艳之余则开始思考伊晚的身份。虽是弱柳之姿,但刚才的几步路轻而不浮,若非身怀绝技的人绝对难以做到。但她面色苍白,似有疾病缠身,实在难以令人相信她会是一个绝顶高手。她既与影王爷在一起,按宫中密报,便只能是那个人,但这王爷却处处护她周全,这是为何?

尹天涯收回注视伊晚的目光,转向孽影说:“既然名为客,不如容在下略尽地主之仪。”孽影不做回答,探询的目光掠过伊晚,见她未拒绝,方颔首应允。
室内暖意融融,丝毫不见漠北的春寒料峭。
尹天涯谴退众人,只留先前一起的三人,招呼伊晚二人坐定,方开口道:“王爷二人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这一次他虽在问孽影,目光却上不时瞟向伊晚。孽影只是轻描淡写谈地说?“途遇刺杀,追踪至此。”
尹天涯神色一震,严厉的目光投向三人中最为年长的一人道:“徐伯,这是怎么回事?“
那徐伯闻言身躯竟颤抖起来,他缓缓起身,手指伊晚,眼中满是痛楚。“庄主,就是这个妖女杀害了老庄主,现在仇人在此您竟不将其手刃于剑下,反而质问我为何要为老庄主报仇么?”
伊晚闻言,方抬头察看所在的房间,果真具是缟素,内心明白几分,却仍是不动声色,安然坐着,貌似不经意地玩转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灭天,好整以暇啊地看尹天涯要如何“处置”自己这送上门的“仇敌”。尹天涯沉吟不语,被称作徐伯的老者见伊晚这般姿态更觉受辱,提剑欲诛,“无涯”的几人都未出手阻拦,不知是报仇心切还是想试探伊晚的深浅。伊晚向尹天涯的方向瞥去,看见他正凝望自己的方向,眸中神色极为复杂,似懊恼,似无奈,似惊疑,却独独没有恨意。他的手已按上腰间的佩剑,终究还是未动。
疾风,伴随着凌厉的杀气席卷而来,伊晚仍是不闪,不避,即使这里的每个人都想她死,总会有一个人不会吧。哪怕他们一直是名义上的死敌。这一次,伊晚想拿自己的姓名进行一场豪赌,赌他不会坐视不理,也赌自己心中最后一丝执念。
一道黑影挡在伊晚面前,挡住了所有的光,也挡住了所有伤害。伊晚在一片阴影下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自他们走后,不论是过去的伊晚还是现在的伊晚都不再有的心安。
一剑挡开徐伯满含恨意的一剑,孽影还剑如鞘,转身劈头责骂伊晚,“你在做什么?为何不躲,一死以示清白么?”
伊晚第一次抬头,以一种飘忽的语气说:“谢谢你,终究还是,没有抛下我。”
这样的伊晚是孽影不曾见过的。她一直是带刺的花朵,美丽却骄傲。但此时,她似乎在一个最最亲近的人面前表现了软弱,表现了一个女子骨子里的不安定。孽影为这一想法惊喜不已,只是在很久以后他回想当初的情景时才发现,伊晚说的是“终究还是,没有抛下我”。她是通过他缅怀了一段忆,那时他不懂;她,也未必懂。
身边的四人目睹了一切,神色各异,或惊异,或鄙夷,或沉思。尹天涯的神情最是复杂,见孽影挡下那一剑略松的一口气在听到伊晚开口时又重新提了上来。那是这个美好似天人的女子在此说的第一句话,嗓音不是想像中的温润,却像山谷间的风,低吟,萦绕。然而语气却是充满伤痛的,不若徐伯口中恶贯满盈,反而让人觉得她只是一个因为受伤太多而亟需守护的人。但是那一刻自己是未动的,于是所有的一切不曾开始便已死于腹中。他曾想要一个可以和他比肩的女子,但他知那何其困难。但是伊晚给了他那种感觉,一种可以同立的感觉,冥冥中不属于他的美好,开在他看得到的地方,但一时害怕了它的刺,于是一切……
伊晚话刚出口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心中闪过一份迟疑,更多的却上释然,原来她以为已丢失的心从来都在,只是没有人触碰到她的那跟心弦而已。
视线一扫室内的其余人,伊晚又回复了以往的淡漠,开口询问:“诸位说老庄主之死系‘灭天’所为,请问有何凭证?”
与先前完全不同的冰冷语调,让人心一凛,尹天涯正色道:“我‘无涯山庄’虽不如贵阁在江湖来得响亮,但护卫却是非等闲之人可以绕过而不被发现的。我父亲约在一月前闭关,不许任何人打扰,但饶是如此,仍有一行人避开所有护卫杀害了我父亲。那时正是紧要关头,父亲不防有人偷袭,被人一掌击毙。试想,天下有这等身手的除了‘灭天’的成员还会有谁?况且,”尹天涯一顿,看向伊晚,见她神色未变,继续说:“我们曾抓住一人,但他已于被捕前服毒,但他身上有灭天阁的印记,这一切,都不得不让我们怀疑。”
伊晚听完尹天涯的讲述不置可否,只说:“那具尸身可还在?”
“那是自然,毕竟是唯一的证物。”
“带我去看看吧。你们这么多人,应当不必害怕我‘毁尸灭迹’。”然后伊晚不再看尹天涯,而是转向孽影,询问道“影,一起?”
对于伊晚的忽视,尹天涯心中微感不快,但想到此时二者对立的身份便释然,他向其余三人吩咐了一声,便带伊晚走入地下的停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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