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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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秋风与落叶,我们这里的工程开始动工了。
为了家里的生活费,舅舅每天的工作量依然很重。加上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有天看到他去河边提水回来,是一桶一桶的拎进来院子的,这和以前的身体相比又差了。每次看到舅妈的时候,都会觉得她胖胖的身体几个人都打不倒;而看到舅舅的时候,就仿佛心里面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在摇晃着不知道哪一天把心就砸得生疼。
我又长高了,已经和若虹差不多了;舅妈开始教我做饭,她说姐姐学习很累,不能分心;我只好从允,从此开始了每天都多加的一样“功课”。自从上次那个叫龙义浩的教训完阿流之后他一直都不敢再欺负我,我还挺感激他的;农村的由秋至科冬冷得特别快,转眼已经穿棉衣到快到大年三十了,这天我正帮舅妈洗菜,舅舅下班回来眉毛上还带着外面的哈气,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他从兜子里拎出一只已经褪了毛的白条鸡,在给我们看。我没有停止手中的活,笑了笑,因为看到舅舅笑我的心就跟着笑了。舅妈也乐了,上前左看右看那只鸡;又用疑问的眼神去向舅舅询问答案。
“是老板给的。”舅舅边笑边说。他把那只鸡放在我家最干净的一只盆中,说:“今天帮老板干活,干得不少,老板高兴了说快过年了,发完工资又多给每人一只鸡。”舅妈乐得眼睛都笑没了。这几年家里的生活水平越不如从前,从前每周都能吃肉已经变成每月,甚至是几个月吃一次,这只白条鸡可是一道大餐啦。饭桌上若虹吃得满嘴油,狼吞虎咽的样哪里像个女孩子?舅舅给我们两个孩子一个劲的夹肉吃,我注意到他总是用勺子盛一些汤泡在自己的米饭中,却不吃肉。我心里真心疼他,面色苍白,身体虚弱还要去工作,真怕他哪一天撑不住……我又停止了这样的想法,告诉自己,生活应该不要这样悲观去看。
两年后,西村已经基本完工。陆续东村开始搬迁了。
傍晚,我看到舅舅在院子四周撒着些什么东西。
“舅舅,你在干什么?”我站在他身后。舅舅弯着腰,回头看了看我说:“哦,边边因为挖地动工,弄得那些小动物有些就乱跑,我撒些防蛇的药,别跑进咱们家来。”说完他继续绕着院子四周撒药粉。我还在看着他的背影。舅舅回过头来说:“还看什么,快,进屋学习去,这外面多冷!”我点头跑回屋,我总是觉得为什么在舅舅面前我才有孩子的特权?
终于等到假期了,没了学业的压力;我就可以有更多的时候帮助舅妈干家务,这样就没那么辛苦。若虹今天去了同学家复习功课。我照常像平日一样在洗着家里的窗帘、被单什么的,就听到村长跑来我们家在院子里气喘嘘嘘喊我舅妈:“梅子(我舅妈的名字),你出来!”
“怎么啦?!”舅妈小跑从屋里出了去。我也停下手里的活跟了去。
村长手指着西村,道:“你家悠江在西村为救人,被蛇咬啦,被送医院啦你们快点去看看。”我的心忽悠的一下,没了底。而舅妈,我从没看过她如此白的脸,吓得没了血色。我们顾不得衣着打扮,舅妈连她那围裙都没脱跑进屋子翻开她的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所的有钱紧紧的攥在手里,那个小盒子被扔在那翻了个底朝天……出了院子门,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我记得是那个带眼镜上次跑来找龙义浩的男人为我们打开车门,我心里犯嘀咕怎么会是他?顾不得那么多,得先见到舅舅。车子开了20分钟到了市区的医院,我和舅妈飞奔去了舅舅的病房。看到舅舅那一刻,我和舅妈的眼泪都流了下来,他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胳膊上缠着纱布,样子是睡着了。知道没了危险,一颗心算是落了下来。我这才看到这间病房是单间的,有电视、厕所还有沙发……沙发,我看到沙发坐着三个普通人和一个大夫,那三个人当中有一个我认识——龙义浩,在他旁边的一男一女举止大方得体,应该是他的父母吧。此刻他们也注意到了我们,除了龙义浩三个大人停止了谈话。站了起来,请我们过去坐。我跟在舅妈的身边,走向沙发那边,我感觉到对面的阿姨一直在看我,微笑在看着我。我不敢抬头,躲开了她的目光。当我们走近他们的时候,阿姨伸出手把轻轻地我拉到她面前,看了又看说:“这小丫头,真好看。”说完,用手轻轻的捏了下我的脸。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感觉阿姨的手好香,淡雅的清香;她真温柔。这是我对她的评价。那边已经站起的叔叔,正想与舅妈握手:“您好,我是龙林。”舅妈出于紧张,试图伸手去握,却把手中的钱掉在地上,好像是两张100的,三张50的,已被汗水浸湿成了一团;只是还有十多个硬币叮叮当当落得一地,加上舅妈身上被油浸湿的围裙很是狼狈。我立刻识相的去追那些到处乱跑硬币,边听到他们的谈话。
舅妈说:“你好,我,我叫田英梅。”
“你好,您爱人他是为了救我儿子义浩才被蛇咬到的,我们深感歉意,他的一切治疗费用、住院、食物费用由我全权负责。我已经找了本市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医院为他治疗……”叔叔正说着,舅妈打断了他的话:“好,那就好,他没危险吧?谢谢你啦,我都被吓死啦,唔……”没等自己说完,就哭了。
我捡完了钱,送到舅妈手里,安静得站在一边。
龙林叔叔继续说:“您爱人的身体状况,您知道吗?”
舅妈过了哭的劲,抽着鼻子说:“知道啊,身体不好。”旁边的阿姨递给舅妈纸巾,看了眼龙林叔叔。龙林叔叔又看了看医生,三人示意的点了点头,龙林叔叔点了一支烟,沉默了片刻,对舅妈说了事情的经过:“田女士,我们是此村搬迁改造的投资商,东村已经开始动工我们需要来定期来查看和管理;我儿子义浩常年跟在我身边;这次,都怪他调皮到处乱跑遇到毒蛇,多亏您爱人下班的路上遇到了,替他挡了毒蛇的一口,导致,您爱人受伤。但在为他做检查过程中,他几度晕了过去起初我们怀疑是毒蛇的毒导致的,后来医生为他做了个全面检查,发现您爱人,得了癌症已经晚期,您,一直都不知道吗?”龙林叔叔的话一直很慢。
“癌症晚期?!癌症晚期”舅妈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遍遍重复着,眼神呆滞往向那边还在昏迷的舅舅。
我也不相信他们所说的话,后来医院拿出检查证明给我们看;我觉得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病得这么重?我滚烫的眼泪模糊了视线,站在那里默默的抽泣。阿姨搂住我,给我擦的眼泪,她那么的温柔让我忍不住更想哭。
龙林叔叔眼睛红了:“劝道,也不一定那么悲观,现在医学发达一定有办法。”

“你们,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家的情况,我怕是……”舅妈悲伤万分。
龙林叔叔道:“若不是他,我儿子也可能没命了;所以他的病我会出钱为他治疗,你们放心……”后面叔叔说为舅舅负担全部费用,可是我和舅妈都听不进去了。
这样一过就是两年,医院里陪伴在舅舅身边,他的治疗没有停顿,几乎都是最好的药、最好设备。舅舅每天都接受治疗,舅妈一直跟着一步都不离,那个时候我明白了什么是人的支柱?是灵魂,是互相感受到彼此存在的灵魂。
这家医院有一个公园,是给病愈还在住院的病人散步散心的地方,冬季已过,春天到来,公园里好多病愈的病人在这里感受春风的轻盈,春天带给人的朝气。我坐在嫩绿的草地上发呆,想着哪一天舅舅可以恢复健康?我带他来这绿绿的草地上坐一会,让他呼吸下新鲜空气。这时身后一个人的声音。
“在干嘛?”熟悉的声音,我听得出来是龙义浩。
“呆着呢。”自从知道舅舅因为救了他,就住院了,我就开始不喜欢理他。我没给他笑脸。他坐在我旁边,头转到我面前盯着我看。我瞅了他一眼,这些日子他又变帅了,男子汉的气概已经出来了。
“怎么?不理我,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我不喜欢他那种自信满满的样子,我站起来对他说“讨厌的家伙,别挡我的路,走开。”然后迈步向前走。谁知,我怎么遇到这家伙就爱摔跟头,又被一块石头给绊了下,身子一歪,差点又一个狗肯屎,在我快要倒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我,是龙义浩。他说:“上次你没能扶住你,以后不会再让你摔倒了。”他的双眸那样的好看,仿佛犹如星空一样神秘。我都看得有些入神。可一起到躺在病床上的舅舅,我就瞪着比他还大的眼睛说:“讨厌的家伙!”转身要迈步发现我的手腕早已被他死死的“锁”住,怎么用力都没办法甩开,当我试图要上嘴咬的时候;他才站起来,用另一只手拍拍**,笑着对我说说:“走,我跟你一块回去。”
病房内,龙义浩的妈妈和爸爸都在,他们经常来看舅舅,医生对他们的要求与建议也是言听计从,说真的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全家的吃住问题他们都给解决了,要比平时的伙食好很多呢。
“义浩,把身边的小丫头一起叫到妈妈这边来,我买了连衣裙送给她们!”龙义浩很听他妈妈的话,把我拉到他妈妈的身边。我转头看了眼若虹,身上已经穿了一件新连衣裙,胖胖的肚子把连衣裙撑得像一个小水桶,还在对我乐呢,她就是这么的可爱。我对着面前的阿姨总会羞涩的笑,因为她很温柔让人没法不对她笑,我在想我的妈妈是不是也是这样温柔?
“若恩,你试试这件,喜不喜欢?”阿姨拿出一件白色连衣裙,上面很多像珍珠一样的装饰,在阳光的映射下闪闪的,真美。我接过之后,才知道什么叫爱不释手。换好了之后,阿姨把我的马尾散开,梳了一个像公主一样的散发,加上身上这条白色的连衣裙让我真的变成像公主一样的闪亮,我对着病房的镜子慢慢的抬起头,连自己都惊呆了?视线久久不愿离开镜子中的自己。我又走到舅舅病床前,对舅舅说:“舅舅,你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之后我扶你去外面的公园散步,回家之后我穿这条漂亮的裙子给你跳舞看。”舅舅虚弱的手摸了摸我的头,笑了笑没有力气讲话。我的心一阵酸,强颜微笑对着舅舅不让他伤心。
舅舅用力的抬了下头看舅妈,舅妈把头低下耳朵侧在舅舅嘴边,我听到舅舅虚弱的声音:“英梅,我,我想吃牛肉陷包子,你现在去买点来。”舅妈点了点头,说:“好,我现在去啊!”然后出去了。舅舅对我和若虹笑了笑,说:“你们俩,出去玩一会,听话。”我不忍心让舅舅再费力讲话,拉着若虹走出房间,当我们走到楼道转弯处时,我发现病房的门关上了……
日复一日,治疗依旧,而舅舅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过两天就是我12生日了,舅舅还不能出院,我答应他穿上漂亮的裙子在我生日那天给他跳支舞,可这几天我的心情越发的沉重;就好像预知这一天的来临。深夜了,我们陪在舅舅身边,我期盼明天的日出,因为那代表着我的生日的到来。和往常一样舅妈这个时间去水房打水给舅舅吃药。把药味到舅舅嘴边时,依往常他虽没力气抬头,但会微张开嘴,等待舅妈把勺中的药味给他。可是今天舅妈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我和若虹都凝神注视着;几分种后,一声清脆碗碎声,舅妈匆忙跑出去找大夫来……之后一大堆穿白衣的大夫……抢救……
凌晨的冰冷,刺痛的人的心;马上就到日出了,舅舅却已经被白布蒙上了身体;舅妈昏厥过去,若虹眼泪浸湿整个袖子跟着跑去舅妈的抢救室。舅舅的遗体被医生推走,我傻傻的追着,发现眼前模糊一片,眼泪表达不了我的我悲伤,我慢慢走回病房,我的脚印有多长,就有多少的泪水掉在地上,打开空空病房的门,刺眼的阳光照进来。桌子上还摆着舅舅平时的日用品,只是病床上没了人,舅舅还没有看到我给他跳的舞;我对着空空的床,起舞,脑子里满是往日舅舅的画面。当他阻止舅妈打我而踢闷洒、当他下班摸摸我的头给我们买吃的、当他为这个家辛苦工作、当他在院子四周撒药粉、当他关心我的学习……无数的画面,我呈现在我眼前,我抽泣着,没办法再跳下去,跪在他的病床前终于放声的大哭:“我舍不得你,舅舅!”,我不知哭了多久。
“别伤心了。”龙义浩的声音。
我泪眼模糊转头看到他,心里一阵愤怒,站起来用手指着他:“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舅舅进了医院,要么他就会和我们好好生活在一起的,都是你!我讨厌你,你走,不要和我说话,我永远不要和你说话!你走开!”最后我的声音几乎是破音的。他注视着我,那双眸子如冰般,走到我面前,看着还在抽泣着的我;用手擦干我的泪,吻了我。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之后龙义浩的父母几次来到医院,把舅舅后事办理非常妥当。我在帮舅妈收拾舅舅的东西时候,舅妈自言自语:“都怪我没有让你定期去检查身体,多亏了龙家的啊,要不是他们的帮助可能,可能你都不能多活这两年……”我突然想起了那个龙义浩,他的父母几次来医院看望我们的时候,都没有再看到龙义浩的身影。
这两年在医院的日子,家中已经建起了工厂,那平房已经不见了。龙义浩的父母给舅妈安排了不错的住房就在市区,终于从农村回到市区了。可没了舅舅的日子,依然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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