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海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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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孝十一年冬,县丞蒋子墨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同僚刮目相看的事,竟然在年终向府衙缴纳捐税时,缴了一叠纸银子。(读啦网网友发布)更让人惊讶的是知府大人不但不怒,而且把他大大褒奖了一番。众县丞过后一打听,才知道蒋子墨私下给知府大人送了一套水晶琉璃杯,据说晶莹剔透,比回回商人从安拉国带回来的还好上几分。反正税银是国家的,又不是给知府个人,他得了如此大好处,自然要通融通融。
大伙私下也认为蒋子墨当的起知府如此赞赏,各县移民都有冻饿而死的,只有富林县,竟然没死一人,如此施政手段,着实让人佩服。
“还不是那个风城卫总管,奇人啊,据说蒋子墨三顾茅庐,请他出山。这回他想了三天三夜,悟透了安拉国人烧制水晶琉璃的做法,这富林县移民的米粮,我看全出在这上面了”。流亭县丞季孝堂赞叹说。
“也不全是,这风城卫总管炼铁,开矿,烧石灰,造水泥,竟是个百工俱会的人才,这次运气好到开山得金,听说那金矿每日能出十几两呢。我那边的移民好多都跑到富林县去了,那边好活,我也不忍看他们饿死,就由他们去了,如果朝廷追究此事,我还真不好交差”青山县丞摇摇头,叹息着说。
半晌大家都无话,各县移民都有逃走的,很多都到富林找事做。他们现在最怕的其实是蒋子墨动了真格的,把流民一一给遣送回来,让百姓饿死在自己的地头上,他们心里也不忍。但芝麻大的小官,月俸就那么几两银子,不纳贿已经是青天老爷,怎么能顾得了那么多。怪就怪自己没有蒋子墨那个运气,不知从哪捡来一位财神爷,点石成金。
见知府亲自把蒋子墨送出府们外,大家都迎了上去,这位蒋子墨大人,说不定改日就升了府丞,此时不赶紧套套近乎,更待何时呢。
年关刚过,风无岩收到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里边全是雪花白银。这白银是河西府人陈铭人送的,秋天时风无岩用银子换了他手中的千两纸银子,这次他全部还了回来。陈家是屏山县的大户人家,这次被官府弄得几乎家破人亡。到了富林,从风无岩手中兑了银子,陈家没有去务农,而是在城里租了铺面,做了买卖。读…啦陈铭人见富林县鼓励实业,自己就开了一个烟花作坊,雇了些寄居在城里的河西府巧匠,做出的烟花远近闻名,直卖到南京,据说能在天空中绽出不同颜色来。过年了,谁家不想图个吉庆,加上地面上富庶,当年陈铭人就回了本。他不愿欠别人人情,特地上门来还钱。
“其实你不欠我的,我不是用银子换的你的纸银子吗”。风无岩不想收,推脱说。
“城卫总管大人不要讲笑话了,纸银子值几个钱,我陈铭人心里明镜似的,大恩不言谢,陈家一家性命都是你所救,以后风里火里,只要城卫总管大人吩咐,我陈家有一人皱眉头,就不是陈家子孙”!陈铭人深施一礼,放下包裹,告辞去了。类似的报恩故事还有几家,河西府人似乎有天生的经营头脑,县里面很多小本买卖,都是他们开的。赚了钱,纷纷到买了自己纸银子的人家还债,古朴之风,和原来那个世界大大不同。
义学里现在依风无岩和副院长海里郎的建议,又开设了商管理与财会),虞采矿),匠冶炼和制造)、武术和兵法,这些科视为选修,学生可以随意学。老师大有部分是托过往商队从全国聘请的。学生中设了奖学金,凡任何一科成绩受到全班师生一致认可的,皆可以享受每月五两的奖学金。如有学有所得,或有所发明,可以得到更多。学校学风大涨。对于那些大家说不明白的问题,学校规定谁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无论师生尊卑,因此学校竟有很浓的辩论之风。
海里郎名字叫曹浩川,字孝林。绰号海里郎,因为绰号太响亮,名字倒不大有人记得。他本是海商的儿子,庶出,自幼拜名师习武,年少时喜游侠,曾手刃数十海贼。后来因为和家里嫡亲哥哥不和,离家远游。曾做过商队保镖,随安拉国人到过极西之地,对西域一带地理,十分熟悉,本人因为做生意的需要,了解各国律法。景孝十年随商队来富林买铁器,见县城的义学高薪聘请老师告示,就留了下来。
风无岩和他一见如故,称他为大炎朝国第一个睁开眼睛看世界的人,对他颇为倚重,启元商行的很多管理方案,均有他的功劳。后来风无岩忙,就把学校的事全部交给他打理,相信这个到过大海西方的年轻人,会给这里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海里郎也果然不负风无岩所望。
海里郎认为:“富贵不习武,如一个孩子抱了金砖在大街上走,早晚都要被人抢”,所以率先提出在学校开武科。得到了风无岩的支持。后来又开了商、虞、冶等科。那商科老师竟是海里郎从商队里拉来的一个拜廷国人,叫穆罕默德,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学校规模至此已经是去年的一倍,一些无意功名的读书人和名落孙山者为了赚些钱养家,也选择来这里学习。通常是几个月,就能在各家商行里谋上一份不错的差使。儒林中对此颇有微词,但手里拿着的风无岩送的水晶琉璃杯,屋里放着风无岩送的家具,家里用着风无岩低价给安的自来水,女人穿着富林县新出的彩缎,每隔一段时间在风无岩的产业里的投资,还能收到不少分红,反对的声音也就小了,渐渐的变成了赞扬。“这些雕虫小技虽然比不上春秋大义,但总得有人做吧,否则我们用什么”,儒林宿老们这么想。

区天翼和那几个河西府的孤儿在学院里都安顿了下来,曾玉天按风无岩的要求,请了个好心的妇人照顾他们的起居。区天翼的父亲本来就是个秀才,所以给他们兄妹打的基础很好,他在这学校里进步很快,海里郎对此子青眼有加,每天亲自教他读书练武。没爹娘的孩子成熟得早,这孩子不过十二、三岁,居然做事很有大人之风。他妹妹区小玉也到了缠足的年龄,照顾她的妇人要给他缠足,区小玉哭着不让缠,作哥哥的区天翼居然命令区小玉必须遵守妇道。那天正巧风无岩来到学校看望他们,见此,就问区天翼为什么要妹妹必须缠足。区天翼很成熟的说:“这样将来她才能嫁个好人家,我这做哥哥的才能放心,也给父母一个交代”。风无岩摸着他的小脑袋瓜,温和的问他“如果一个男人不看你妹妹的各种好处,只在乎她是否缠足,把你妹妹交给这样的男人,你放心吗?”
区天翼歪着脑袋想想,说:“这样有眼无珠的瞎子,我当然不会把妹妹嫁给她”。话刚说完,已经明白风无岩的用心,抱拳道:“谢谢先生指点”。转身跑开向妹妹赔不是去了,缠足之事,就此作罢。富林县女儿不缠足之风,也从此开端,最后蔓延开去,让老夫子们痛心疾首,那是后话,在此不提。
海里郎和风无岩私下切磋过武艺,对风无岩在原来那个世界在工人业余体育队学得那些刀术,大加嘲讽,认为风无岩如果不是力气大得惊人,根本不是自己十招之敌。但凭了这把子力气,一般武师在风无岩刀前,只有逃命的份。对风无岩的空手道,他又大为赞叹,认为:大开大合,自成一脉,乃武学奇葩。相识久了,海里郎就丢给风无岩一本刀法,说最适合风无岩这样的天生蛮力的,风无岩打开一看,竟然叫“春秋刀法”。春秋刀法乃是军队中最流行的马上刀法,讲究的是腰部发力,人马合一。风无岩是好武之人,闲时就经常练习,进境甚快,轮起刀来,渐渐的海里郎已不是他的对手。对他的悟性十分佩服,“可惜你没遇过名师,否则绝对可开山立派”。海里郎在和风无岩一次较量过后这样说。
景孝十一年春末,富林县丞募各地无业流民四千余人,把富林县和省城相连的马路及县里的几条街道修葺一新,铺了混凝土,从此客商风雨无阻,每天运货的马车几乎首尾相连地从安北排过来。“钱不要放到库里烂了,要用之于民”,蒋子墨对风无岩的建议,向来是言听计从,他认为与其多缴银两邀功,不如藏富于民,于是把钱大把的花在市政建设上。市井这样一来更加繁荣,水晶琉璃(玻璃)器皿、钢材、铁器、木器、瓷器,染料纷纷从这里流出。很多产业已经不必风无岩亲自去管理,匠户营出来的年青人们都可以独挡一面了。那些五颜六色的染料则是义学的学生在风无岩的指导下从炼焦的废物——煤焦油中用白酒提炼出来的(注:阿尼林紫,原来是1856年英国人潘琴无意中从煤焦油中提出,这次直接被风无岩的学生盗版)。一些本地士绅也在蒋子墨的劝说下放下了架子,亲自担任一些部门的经理。这样风无岩就轻松了许多,可以抽出更多时间来办他的学校,搞他的发明(其实是对后世的剽窃)。所有新鲜东西也不再是风无岩亲自布置生产,而是在县衙前贴了告示竟拍,价高者得之。各地来的商人见了,胆大的就买下其中一项,就近开了自己的产业,居然赚了个盆满钵圆。很快,县里边各种商行如同雨后麦苗一样破土而出。这其中很多与风无岩没有太多关系,比如徐州人徐志辰的徐记当铺,居然一口气由省城到县城开了个五家连号,端的是大手笔。
不出五年,本县人口估计要到二十万,马上就可以升为中县了,衙役们这么想。升成了中县,赚得未必多,但让人觉得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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