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傲林道:”不瞒舵主,在下即知当年失手误伤了贵帮孔师兄,心头愧疚难当,无以复加,实无颜再见在坐诸位朋友.但现下贵帮大敌当前,姓武的不才,倒想从中斡旋一番,大家需当以和为贵,不妨从长计较.孙舵主以为如何?”他本有心赎罪,又与那肖不争暗生惺惺相惜之感,自觉若尽力调和,也非半点把握没有.
孙仁山道:”丐帮向来义字当先,是非分明,自问从未做过愧对良心之事.而那肖不争骄横跋扈,目中无人,阁下适才亲眼所见,可知在下所言非虚,与此等难缠之人,又那有什么道理可讲.阁下一番美意,丐帮众兄弟这里心领.’
一旁孔仲林冷笑两声道:”别来猫哭耗子假慈悲这套,阁下明知那姓肖的不可理喻,又来故作好人,反正不蚀本钱,何乐而不为?哼,当真机关算尽,高明得很那.”孙仁山见其余怒未消,有意寻衅,只恐再生事端,更是焦头烂额,当下拿手一招,意示多说无益,不必做那口舌之争.
武傲林权当没听见,又示意李灿不必多言,心道:这孙老兄所言也有道理.自己局外之人,实不必硬趟这淌浑水,弄不好一个不小心,反令双方误会愈深,积重难返,岂不成了火上浇油!人家即三缄其口.绝口不提双方因何结怨,显是不愿外人胡乱插手此事,那也只好由得他们.当下说道:”即是如此,武某多说无益.这便告辞,山不转水转,他日定当负荆上门,再行请罪.’
孙仁山立现犹疑之色,匆忙间扫视厅内诸人一眼,缓声道:”这个…只怕是…”一时语塞,再不知如何应答.
他本人于对方实无多深成见,只江湖传言将武傲林说成嗜血凶徒,滥杀无辜,穷凶极恶,虽有失偏颇,可偏偏自家兄弟正是因了此人死于非命,却也不由得他不信其真.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一会,却怎么也无法再将之与冷血,无情,狠辣之传言相连,又兼适才刘金梁所以大难不死,武傲林确是飞身救险,功不可没.他即已将罪责揽于一身,江湖人向来一诺千金,自己若一味不依不饶,未免太也不近人情了.
正自为难之际,只见刘金梁上前几步,说道:”武少侠即有要事在身,鄙帮倒也不便强留.可阁下这般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我等确是无法跟帮主交待啊.不如…”他几十年老江湖,从来又服过谁了,现下即是以侠者相称对手,那自是暗自感激对方适才出手相救之德了.
武傲林道:”刘舵主的意思是…”
刘金梁呵呵干笑一声,他本性格爽直,素来快言快语,现下对方虽有恩于他,但丐帮利益当前,说不得老脸不要,也不能损了帮中规矩.便道:”武少侠倘信得过刘老儿,不妨让这位公子爷多在本帮盘桓几日,在下瞧见这位兄台行动颇有不便,鄙处倒有几位声誉颇高的郎中,不如先将养一时再说.”
武傲林一听其言所指,那是要留之抵为人质,以防旁生枝节,当下微微一笑,道:”这位秦公子还是不劳烦诸位大驾的好.各位即是如此惦念舍弟病体,在下也觉不便耽搁太久,大家都是爽快之人,大可不必如此转弯抹角,一句话,是走是留,武某这里洗耳恭听.”
刘金梁闻听此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现下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实不知该当如何是好.他可不知这位秦公子于武傲林而言不啻再生父母,武傲林宁可自家性命不要,也不能让秦公子所受有丝毫损伤.刘金梁别的不要,偏偏要触这个霉头,那还不弄得灰头土脸,不尴不尬.
丐帮众人眼见武傲回复如此绝决,只道又要兵戈相见,这一边是大仇不报,终难善罢,另一边是功夫了得,毫不示弱.今日之局,终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非见个真章不可了.当下均想:老刘啊老刘,此人方才大义援手,好歹率先表明了姿态,可咱们好象非但不怎么领情,反倒以人质相挟,偏就你老爷子心直口快,如此耐不住性,这般不恩将仇报,又让对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孙仁山眼见双方一旦闹僵,后果难料,情急生智,忙道:”武老弟误会了.我丐帮众兄虽无大才,但向来总是有得报德,有怨报怨,刘舵主更加行事光明磊落,又岂是以德报怨之辈….啊,不对.是以怨报德.那个,总之刘舵主非是有意为难武兄弟.不过俗话说得好,即来之,则安之,阁下纵有天大要事,也不一定非急在这一时半刻吧.”
武傲林今日之所作所为,实已颇对这孙仁山之心思.若非当年那段未了恩怨,他早便生了结纳之心,现下既然刘金梁老人家已是少侠长少侠短的,他这武老弟的称谓自然也是冲口而出了.这一番话虽有怨责刘金梁之意,但话理话外德啊怨的,那自是要武傲林扪心自问,是否仍有愧对丐帮之处,至于既来之则安之,那更是再明白不过,人不留人天留人,你武傲林好歹总要还江湖人一个公道吧.
武傲林暗自寻思:听这孙舵主语气倒也谦和,虽绵里藏针,仍于当年旧怨耿耿于怀,但已不若先前那般针势不两立,想来当有回旋余地.哎,怪只怪当年少年轻狂,做事不计后果,方酿此大错.现下进退两难,有苦难言,那又怪得谁来?!
武傲林正自暗暗自责.那李灿忍不住插言道:”孙舵主,真好一个即来之则安之.我等兄弟初来乍到,这来是来了,可哪又安宁片刻了?诸位不问青红皂白,一上来便刀戈相见,难道这便是名闻天下的大帮派的待客之道么?嘿嘿,请恕在下孤陋寡闻,难悟其理.”
他于武傲林与丐帮这段梁子虽不甚了了,但心中却也料到了七八分,想来是自己大哥这边理亏一些,那也不用再去说他,可今日之事自己一方处处占理,况且适才武傲林又于危机中出手救了对手,两相抵消,自己如此理论几句,倒也非是无理取闹.
武傲林心知自己这贤弟样样都好,便是一张嘴巴不大牢靠,心中但有所想多数便是脱口而出,可不管中听不中听,合适不合适,现下这般一说,非但于事无补,反倒触了对方的要害神经,只怕适得其反了.
果见孙刘等人面色一沉,大为不悦.孙仁山贵为一舵之主,那刘金梁也算德高望重,二人眼见孔仲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屡屡有暗箭伤人之嫌却故作视而不见,这般纵容同门触犯江湖规矩,已是大大不该,反过来又自强词夺理,抵死不认,更属胡搅蛮缠,凡此种种,确也有愧堂堂名门大派之誉,心中已有自责之意,只是现下这话由对方之口而出,毕竟听来大是难以入耳.
孙仁山故作大度,正欲解释一番.武傲林已然抢先开口:”二位舵主,休听舍弟乱嚼舌根.在下这位兄弟就是这样,说话太也不着边际,不当之处,还望海涵,’随即转身朝向李灿道:”人家丐帮众位英雄这般以礼相待,我等实是容幸之至.蒙位舵主不弃,已是和咱们兄弟相称,如此厚待,还待怎的?!”
李灿闻言一愣,道:”这话倒也有理,不过…”武傲林一摆手,道:”有理便是有理,不过你笨嘴拙舌,表述不清.那也罢了.人家即是以礼相待,自不会与你一般见识了.”李灿接道:”是未与我一般见识,可是却一直对你…”武傲林道:”即未与你一般见识,你又觉得大家有理,那说来说去,可就是你老李有些失礼了.”李灿一时语塞,道:”我有些失礼么?...这个,只怕也是不尽然的…”
武傲林心中偷笑,他平日鲜少与这耿直义弟插科打诨,偶一为之,亦是点到为至,更未于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巧舌相辩,是以武傲林措不及防间,只道真有理亏之处那也亦未可知.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自说得热闹.蓦地眼前一花,一人自厅外飘然而至.身法轻盈俊逸,萧洒之至,众人凝目瞧去,却是那不速之客肖不争去而复返.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