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忘烟水里: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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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直到在灵堂里对着父亲的牌位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
在那三天三夜里,他不吃也不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像尊雕塑一般死死地跪在那里,跪得甚至连他自己都有点儿麻木僵硬了。
他两眼目滞地望着地面,望着父亲生前曾经踩的这片土地,又想了很多,甚至还想到了很多可疑的地方。
他实在不明白,像父亲这样一向健朗根本就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的人,怎么可能会说病就病了呢,而且,还病得这么厉害,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撒手人寰。
即使是一个一般的人,不管伤风多么严重,也不至于被夺去生命的。
更何况,父亲还不是一个一般的人。
哥哥已经算得上是江湖中绝顶的高手了,都还是得自于父亲的真传,那么,父亲的武功究竟达到了什么境界也就可想而知了。
平日里,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父亲施展过他的武功,可是,他却可以推断地出父亲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哥哥只是学到了父亲的七成功力,也许还不到七成,就已经可以驰骋江湖了,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的话,那么,拥有十成功力的父亲,即使算不得天下无敌,可是,也绝对可以算得上是江湖中少有的高手了。
这样的高手难道真的会被一场小小的伤风就夺去生命吗?
他不相信,他一点儿也不相信。
然后,他又想到了哥哥。
这次回家,他发现哥哥好像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哥哥了。
虽然他的模样还是像以前那样稳重和干练,虽然他在说起话来的时候,还是那样的圆滑和世故,甚至在咳嗽起来的时候,还喜欢带着那么一点点做作的优雅。
在跟人保证的时候,还是那么得喜欢装模作样地说我老候儿说过的话怎么样怎样,可是,他却总觉得,哥哥的身上已经发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变化。
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变化,他也说不准。
他总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得不对劲。
此外还有,家里的那些仆人当中,还增加了不少新面孔。
虽然人前马后,他们都极力想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的模样,可是,在他们的行为举止之间,却老是做着一些根本就不是下人丫鬟应该做的事情:
下人们平日里虽然也喝酒,可是,说话的时候,嘴中却绝对不是喷出一些每个月只能拿几分银子的下人能够喝得起的竹叶青的酒味儿。
她们的头上身上也绝对不会佩戴着一些每个月只拿几钱银子的丫鬟婆子能够买得起的金银首饰。
更重要的是,这些喜欢整天和流氓,地痞,酒鬼,赌徒扎堆的下人们,绝对不会说出一口流利的官话的。
这些人的形迹真的很可疑。
而原来那些在掷金山庄里做事的老家人们,不是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就是被大哥以各种名义给遣散了。
即使偶尔有留下来的原来的下人,也劝都小心翼翼的,就像是曾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白天,他们在见到白轻衣的时候,都显得有点儿手足无措的,仿佛是很害怕白轻衣问起他们什么似的。
在白轻衣回到家的这段时间里,所有的人都在无缘故地避着他,尽力地不去和他说话,尽量不和他照面。

即使是说话的时候,也是所问非所答,而且,脸上的神情很难看,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事情似的。
大家似乎都在故意地隐瞒着他什么。
甚至是那位在白家已经做了几十年的老管家白福,居然也在白轻衣离开掷金山庄的这段日子里告老还家了。
白福是跟随父亲多年的仆人了,甚至可以算作是和父亲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们一起冲锋陷阵,将掷金山庄发扬光大。
他还是爷爷在很多年前的那一次灾荒中,从街上的一对逃荒而来的老夫妇手中买回来侍奉父亲的孤儿。
他早就已经没有了家,白家就是他的家,哪里还有他的家可让他回的。
越来越多的疑点潮水般的涌现在白轻衣的面前,而这些疑点,更是加重了他对老父死因的怀疑。
所以,他要调查。
虽然他相信,哥哥白轻侯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丧尽天良,弑父欺天的事情来的,可是,他还是要调查。
他就是要证明哥哥绝对不是那种丧尽天良的人。
现在,既然父亲已经死了,哥哥就是他唯一的亲人,那么,他当然要还哥哥一个清白,让他堂堂正正地坐在自己应该做的位子上。
所以,他决定做一件有违天理的事,尽管这件事情可能会让已经进入天府之国的父亲的灵魂不得安息。
这件事情就是,开棺验尸。
如果父亲的真的是被人做了手脚而丧命的话,那么,他的尸体上一定会显现出某种蹊跷的破绽的。
只要在尸体上找出这种破绽,那么,父亲的死因就不言而喻了。
可是,当他打开棺材的时候,却惊呆了,原来,父亲的尸身已经被火化了。
哥哥白轻侯所给的解释是,天气太热,尸身不能放得太久,所以,只有自作主张,将父亲的尸身火化。
线索看起来又断了。
遗体被火化,那么,关于父亲的死因也就完全失去了线索,可是,这在无形之中似乎又证明了父亲的死绝对没有哥哥说的那么简单。
父亲的死中,绝对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疑点。
他很苦恼,甚至很彷徨,眼前明明摆着那么多的疑点,却又偏偏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调查。
一切都无从下手,一切都毫无头绪。
虽然周围全都是一些甚是可疑的人,一些可疑的事,他明明知道这些可疑的人和事一定与父亲的死因有关,可是,在这些所有可疑的人和事中,真正能够让他查到的线索却像是一个也没有。
他们不仅把自己隐藏的很好,而且还像是早就已经对好了口供似的,无论你怎么逼问,他们就一口咬定,父亲就是伤风而死的。
更重要的是,他还发现,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在某个地方,有一双眼睛在监视着他。
只要他到过的地方,或者是他即将去的地方,所有的痕迹都消失得很彻底,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那些他要查找的那些人,不是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就是忽然变了模样,或者是装作根本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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