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颢炎—东口往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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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长矛下,男孩根本无法动弹。他吃力的扭过身,轻声答道:“我……叫风颢炎。”
“风家的人?”领头人自言自语道,似乎正竭力在脑中搜索着关于这个名字的讯息:“不是本地人吧?知道这是哪里吗?”
男孩试探着说:“……古,古榕林?”
“哼,装傻卖呆!”领头人摇摇头,雕像般的脸庞上出现了自古至今所有雕像都没有过的讥诮表情:“身为风家子孙竟然如此孤陋寡闻!这里就是风家的东口!你闯入这里有什么企图?!说——!!”
东口?!那个擅闯者必死的禁地?!
男孩在心中惊呼,如被惊雷击中般没有了思维,脑中空白一片!这时领头人指挥着部下架起男孩,把他押解到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前。
“跪下!”几个东口禁地的守卫者把男孩扔到黑洞边缘的“惩戒台”,冷笑着:“现在说说你擅闯禁地的目的吧!”
男孩用余光看到身后恐怖的黑洞,仿佛是通往阴曹地府的隧道,里面时而传来几声诡异的声响,并散发着一种特别的香气,让人不寒而栗!他慌忙辩解:“叔叔,我不是故意闯入的!我……跟朋友们在古榕林中玩寻宝的游戏,然后……”
“寻宝?”领头人高声笑道:“你认为禁地会什么宝贝?!”他眼中闪烁着深深的悲哀,举起长矛直指男孩:“在这里只有无穷无尽的屈辱和怨仇!在我们周围,是战死在此族亲们长年不肯散去的魂魄!你对禁地的不敬就是对风家祖上的不敬!跪在这里反思吧,直到死为止!”接着,他部署一队人站在男孩二十米之外的圆周内,守住惩戒台的四面八方。
“不——!!我不要——!!”男孩心中狂风骤雨,死亡的恐惧和威胁就这样突如其来!他站起身,企图逃离惩戒台,周围立刻射来不计其数的劲弩阻挡他,擦过他的身体深入地下。顷刻之间,身上多了道道伤口,血流如柱。“放了我!!放了我——!”他大声嘶喊着:“我不想死!我不是故意的!”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的荒凉,和无边无际的空旷。
月亮已经升得很高,宝石般的星空在无助的男孩头顶,那画面不再鲜明可爱、不再有璀璨可爱的光彩,却像无数颗窥视人间的魔瞳,变得阴森而狰狞!
之后的几天,男孩白天在惩戒台上受烈日炙烤,夜晚受着随时造访的大雨冲刷,没有食物、没有水,只有身后黑洞的恐怖和怪异香气。四面八方随时待命的劲弩也彻底打消了他逃脱的念头,他的生命之火越来越小、越来越弱,已经濒临熄灭的边缘。
他常常可以看到远处人头攒动,虽然不清切,却感觉得到形形色色的族人们或唾弃、或激愤、亦或嘲笑的情态。他奇怪那些同一宗族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少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解救他、肯为他说句话?哪怕投来一个同情怜惜的目光?为什么——?!
整整四天过去了,奇迹般的,十一岁男孩的身体尚存气息,甚至还有意识。直面死神的九十六个小时里,他忽然体会到了那些曾在战场等待死神的灵魂是多么痛苦、多么无助;终于从周遭族人的诅咒和谩骂中明白了一件事情,才知道自己先前“不管这段历史有多惨痛,人们心中总会有淡化遗忘的那天”的想法是那么幼稚和可笑!

会是多么大的哀苦和仇恨,可以让同一个姓氏的族人在面对他的惩罚时无动于衷、甚至拍手称快?会是怎样的耻辱,让东口事件成为深刻在风氏子孙灵魂中的烙印、并永世都不允许淡忘?!
四天的时间,让男孩成长了好几岁。他对自己曾经的天真和自以为是痛悔不已。在每个万籁俱寂的深夜,死神为他这即将告别世界的生命架起与黄泉互通的桥梁,虚空中,那些流连难返的战士幽魂时常在他耳边低吟浅唱,黑洞中鬼蜮的香气轻声奸笑着,侵入他的呼吸和血液,这永世难忘的耻辱和教训,令他对那恶浊气味有了一种深自心髓的抵触!
只可惜,他的生命即将停顿在这永远的十一岁。因为他终于看到那个高大的领头人再次出现,一直被隔离起来的父母紧跟其后。
“他们是来见我最后一面……为我……收尸的吗……?”男孩悲痛的想:“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如果能够活下去……我一定继承烈士的衣钵……为风家浴血奋战……而不是……被处死在这屈辱之地……不是让父母为我流泪……叹息……”
他吃力的抬头,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父母,遗憾的是他体内已经没有多余的水分来制造眼泪了,不然他一定也会陪着痛哭。爸爸妈妈扶起奄奄一息的儿子,准备带他回家迎接死神降临,而领头人却猛地亮出长矛,坚决的说:
“他是风家的罪人,必须死在惩戒台!”
四面八方的围众立刻附和道:“对——!让他死在这里!!……决不能轻饶罪人——!!……”
四面楚歌中,无助的一家人泪眼婆娑凝视着彼此,妈妈忽然抱紧儿子:“是妈妈没有把你教育好!妈妈更是罪人!让我们一起死在惩戒台——!”
爸爸无声的落着泪,张开宽阔的臂膀将妻儿紧紧拥住:“这样,我们一家在黄泉路上还有个伴……”
三个人簇拥在一起,慢慢跪倒在惩戒台上。
周围顿时沉默下来,人们面面相觑,低声议论。伤感的氛围立刻传染开,连领头人也放下长矛,目含热泪望着面前的一家人,静静等待这一切结束的时刻。
忽然,天边腾出道道红霞,迅速扩展蔓延,整个天空在瞬息间变成了潮红色!人们的惊呼中,道道金红相交的光焰,自惩戒台上爸爸妈妈臂弯的缝隙中射出,霎时便划破长空、直刺云端,与潮红色的天幕交相辉映,金红色的光焰如一条火龙,在空气中呼啸、搅缠,渐渐形成一条直通天际的光柱!
“仗……仗剑者继承人……出现了——!!”领头人大声疾呼,所有人随着光柱的引导将目光集聚在惩戒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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