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角赤练(一)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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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梦龙此时已顾不得体恤坐骑,用力鞭打那马,顿时又将那瘦长汉子甩在身后,只是那马口吐白沫,已是苦苦支撑,挨不了多久转过一处山岗,庄梦龙放眼四顾,并无躲避之处,一条大路笔直向东延伸,只有路的北面有一处荔枝林,心中不由大喜,拨转马头,向那片林子奔去。
快到近前,那马终于体力不支,倒毙在地,庄梦龙翻身爬起,向林边跑去,只见林边停了一顶红帷小轿,四个壮汉席地而坐,捧了坛酒正在分饮。听到马蹄声,林中红影一闪,一张芙蓉俏脸望向庄梦龙,甚感诧异,随即身后又探出半个脑袋,却是一个面庞清秀的小脸,原来是在城东门外见到过的那个青衣小鬟。
庄梦龙识得她,承她之情,代垫酒资,忙挥手喊道:“快跑,坏人来了。”那四名壮汉急忙挺身站起,护在那红衣人身侧,青衣小鬟问道:“公子,是什么坏人?”庄梦龙见那红衣人神色古怪,望着自己身后,神态举止十分眼熟,猛然想起是刘义庄上见到过的那个少女,不由说道:“原来是你。”
那红衣少女微微一笑,贝齿轻叩,颔首示意。忽然,面色大变,柳眉倒竖身,一声清叱喝道:“住手。”但为时已晚,一阵疾风带起“呜呜”之声,激射而来,庄梦龙背上一痛,就觉嗓子眼发甜,眼前一片漆黑,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庄梦龙悠悠醒转,睁开眼,一股幽香沁入鼻端,只见置身于一间阔室之中,屋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自己盖了床绸缎锦被,横卧在一张黄花梨木榻上。那床悬挂着紫纱帐幔,锦带银钩,帐上绘着山水花卉,室内香炉青烟袅袅,香气一熏,那花卉如活物般散着兰花香味。
庄梦龙一时不明白,自己何以会在此处,瞧室内摆设倒极像是女子闺房,想要支撑着身子坐起,这才发现上身,后背轻快凉爽,只是虚脱乏力,难以移动,不由又惊又窘。细细回想起,自己正被瘦长汉子追赶,奔向了路边荔枝林,遇到了刘义庄上所见的那个少女,她向着自己微笑,之后就一片茫然。
庄梦龙侧过身子,发现帐外隐隐似有一人,伏在榻边沉睡。想要瞧瞧伏着的那人是谁?这一扭动,背部传来阵阵疼痛,不由闷哼一声,原来牵动了后背伤口。床边那人听到庄梦龙低声呻吟,顿时醒转,撩开纱帐,一脸关切,问道:“疼莫?”
庄梦龙看时,正是那红衣少女,心中满腹疑问,道:“是你救了我?”那红衣少女点头应是,略带歉意,柔声道:“我不知道顾鹰飞大哥在追你,待我看到他时,你已中了他的毒镖,真是对不起你了。”说着嫣然一笑,道:“所幸救得及时,你体内余毒也已尽除,现在没有什么大碍了。”
庄梦龙本来满腔怒火,自己中毒解毒全是拜这些人所赐,心中对他们殊无好感,只是这少女软声细语,笑容可掬,倒不便发作,冷哼一声,闭目不语。那少女只道他背部疼痛,道:“还疼吗?已经敷过药了,过得几日,便可结疤痊愈。”
庄梦龙睁开眼,皱着眉头,神色极尽厌恶,冷冷道:“疼痛我还可以忍受,只是你们劫走贡税,何以忍心让那些无辜百姓做替罪羔羊?”那少女面带愧意,幽幽一叹,庄梦龙见她神态,以为劫掠贡税她也有份,怒道:“为了这些事,我的同窗好友们也被官府抓走了,这都是你们犯下的过错,却让别人来承担苦果,你们······你们简直是······。”他越说越是激愤,一口气没接过来,呛得面红耳赤,大声咳嗽起来。

那少女神色忧急,面带关切,想要上前扶他起来,却又不敢,只叫道:“玉儿快来,玉儿快来。”那青衣小鬟伏在桌上,正在打盹,听到呼叫,慌忙坐起身,跑到床边,见庄梦龙不停的咳嗽,问道:“公子,你哪里不好?”庄梦龙无暇答话,只急得两个女子团团乱转,不知怎样才能令他止住咳嗽。
庄梦龙咳了一阵,终于止歇,却将后背伤口崩裂,如芒在背,火烧火燎,疼痛麻痒诸般滋味一齐攒入心头,十分难耐,胸中这口恶气难以咽下,恨恨道:“你主仆二人何不再赏我一镖,也好让我死得痛快。”那红衣少女一愕,瞬时花容失色,泫然欲泣。
那叫玉儿的青衣小鬟怒道:“你胡说什么?”庄梦龙此时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冷笑道:“杀人放火,劫掠贡税都敢做,何必怜惜在下性命,麻烦一并取去,也好叫我少受些苦楚。”玉儿骂道:“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枉费我家小姐对你这么牵萦,你却恶语中伤,我们才不是那样的人。”
庄梦龙自是不信她的话,那红衣少女叹道:“我也曾劝过他们,不要做那些伤天害理有违国法的事,可是我这样一个柔弱女子,人微言轻,又有谁肯听我的劝告,我又怎么能干涉他们的大事?”说完,叫道:“玉儿,咱们走吧,让庄公子好好休息。”主仆二人带上房门去了。
屋中只剩下庄梦龙一人,夜已深沉,四处寂静无声,看着蜡烛发出“剥剥”的声响。庄梦龙的情绪渐渐稳定,回想与那少女相处情景,只觉她温柔腼腆,似乎和那些人穷凶极恶的人是不大相像,一个念头涌上心头:“难道是我错怪了她?”
身处险地,庄梦龙虽然告诫自己要刻意小心,不要大意,但是睡意袭来,朦朦胧胧间,便去见周公了。这一觉睡得好不舒畅,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玉儿见他醒来,“扑哧”一声笑道:“昨夜训人振振有词,却没发现公子原来还是好睡之人。这碗燕窝粥我已热了三遍,心说你若再不醒来,我就吃了它,唉!丫鬟就是丫鬟,想要吃它时,你就偏偏醒了。”
庄梦龙脸色微红,道:“昨晚我的言辞可能过于激烈,这碗燕窝粥你吃了吧,就当是我向你赔罪,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吃了。”玉儿一听,眉头一轩,道:“我可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怎么能做这等狡狯的勾当,没得辱没了先祖,叫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小瞧?”
庄梦龙知道她还在生昨晚的气,微微一笑,自己蒙她照料,也不以为忤,而且确实也有些饥饿,接过递来的燕窝,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玉儿啐道:“假惺惺。”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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