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书生避祸(二)官官相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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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梦龙正自踌躇,拿不定主意是否该去追回杜文峰时,就见书生陈哲东和徐高君牵了两匹马出来,站在门边,正向师母苏氏和阿兰辞别庄梦龙叫道:“阿兰,你过来,我有话说。”阿兰只做未见,转过头去,并不理睬。
苏氏面带微笑,慈祥可亲,陈哲东和徐高君看向阿兰,俱感奇怪,何以阿兰不理庄梦龙。庄梦龙微微一笑,走近众人,向苏氏说道:“师母,高君腿伤才愈,还是让我去好了。”苏珍看了女儿一眼,点头说道:“本来我也不大放心他去,你能去那再好不过了。”
阿兰听到庄梦龙肯去,那是向自己低头服输,顿时眉花眼笑,转嗔为喜,将庄梦龙拉在一边,低声说道:“早去早回,我和娘在家等你。”说完返身跑回母亲身边。陈哲东正向师母请教机宜,知道他们一对小情人还有贴心话说,不料话才说一半,两人已经返回。
当下两人上马,庄梦龙一抱拳,说道:“师娘,兰妹,我们去了。”苏珍说道:“路上小心。”两人扬鞭而去,身后带起一溜尘土。望着两人消逝的背影,阿兰默默祈祷:“但愿事随人愿,不要多生波折。”
庄梦龙和陈哲东一路向东南而下,经南安到泉州。泉州府是当时东方第一大港,素有海上丝绸之路起点之说,人烟稠密,市肆繁盛。两人来到府衙前时,日已偏西,正是下午饭时。两人寻了一遍,不见杜文峰人影,俱都又累又饿,见府衙街对面有家酒楼,遂商量着先去吃饱饭菜,再做计较。
两人来到店前,将马系在门前马桩之上,进入店中。只见店内坐满了人,尽是些跨刀背剑的赳赳武夫,见到进来两个文弱书生,也不以为意,高谈阔论,话题无非是这次漳州府贡税被劫之事。店小二迎上来,高声说道:“两位相公楼上请。”这时,一满脸络腮胡须的壮汉说道:“真是奇怪,福建省内各山各寨的当家的都没动过,那会是谁劫了这笔贡税?”
庄梦龙听到和贡税有关,不禁驻足倾听。一个年轻人问道:“会不会是外省绿林中人做的?”一银须老者说道:“不会,外地人来到此处,十分显眼,也不可能劫完贡税后,瞬时销声匿迹,我看八成是本省人物做下的。”庄梦龙心说这老人推断的好准,不由对他多看两眼,见他童颜鹤发,面色红润,身上竟无兵器,只是左右双手各握了两枚铁胆。
一中年汉子肩背双钩,朗声说道:“蒋三爷说得不错,我们义庄近来没有发现大批别省武林人物来福建,只是沿海倭匪倒是闹得嚣张,打劫商船,坐地分赃,大家有心除他,一来海上不谙水性,二来贼人也渐势大,大家也是力有未逮。”
庄梦龙正听得津津有味,陈哲东却不喜这些江湖豪侠,硬曳了他上到楼上。楼上虽然人也不少,但较楼下却安静许多,庄梦龙打眼四处瞧时,却见临街窗前正坐了一个年轻书生,向外眺望,那人不是杜文峰是谁?不禁大喜,叫道:“文峰兄原来在此,却叫兄弟们好找。”
杜文峰见到他们二人,诧道:“你们怎么也来了?”庄梦龙笑道:“我们联名上书之事被师娘知晓,她老人家好不着恼,特差我们二人前来寻你回去。”杜文峰叫小二再添些酒菜,众人坐定,才问道:“不上书了?”陈哲东说道:“不上书了。夫子一早到县里,邀了几位德高望重的乡绅,找那贾县令去了。师娘命你和庄生等五位后天出发,进京赶考去呢。”

杜文峰叹道:“可惜你们来晚一步,状子我已交到府衙了,衙里叫我在此等待消息。”说着不由又向街对面的府衙望去,庄梦龙喝了一大口酒,也向衙前望去,只见衙里走出一群人来,当先一人头戴乌纱,身着青袍,陪了一个宦官出来。那宦官年纪不大,有些眼熟,才想起是贡队里见过的那个太监,见他进入一顶暖轿,向西而去,不禁奇道:“他来干什么?”
杜文峰问道:“你识得那人?”庄梦龙点头道:“这个太监是压贡队的监军吧,我见过一面。”陈哲东叹道:“我隐隐有种不祥之感,恐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庄梦龙笑道:“此时状子也已呈了上去,何况又不是我们盗了贡税,怕他何来?还是安心饮酒为是。”
三人边饮边聊,就听楼梯口处“噔噔”声响,上来一个差官,大声问道:“哪位是杜文峰,杜举人?”杜文峰忙站起身来,说道:“在下就是,不知这位差官大哥有何指教?”那人说道:“知府大人命我前来,招你去见他。”杜文峰说道:“烦劳差官大哥稍候。”喊来店小二付了帐,三人随那差官来到衙前,那人挡住庄梦龙和陈哲东,说道:“知府大人只说见你一人,其他人在此等候。”
杜文峰只得对两人说道:“你们稍等。”便随着那人进入衙内,不多时,那人又出来问道:“谁是庄梦龙?”庄梦龙笑道:“不才正是在下。”那人啧啧赞道:“庄解元这么年轻,倒叫在下走眼了,请吧,知府大人也叫二位进去。”两人跟他来到前厅中,只见厅中端坐一人,头戴乌纱,穿着青色文官白鹇补服,颌下蓄须,约有四十来岁,正是知府蔡善绪,忙上前见礼,那人微欠了下身,笑道:“庄生大名早知,只是无缘一睹英姿,不想今日倒是有幸得见。”
庄梦龙谦逊一番,待众人坐定,知府蔡善绪说道:“你们所说之事,我已派人去查了,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的。这些地方上的事情,你们无官无职,还是不要管了,多用心读书才是。”杜文峰不提要回状子之事,庄梦龙假作不知。陈哲东见此,说要撤回状子,蔡知府却说道,还要调查此事,不忙撤回状子。随即只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但是用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不愿书生们插手这件事,大家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出了府衙,杜文峰愤然骂道:“官官相护,老百姓何时才能出头?”大家状子未要出,眼见知府大人又草草了事,不分是非曲直,俱都心情闷闷,不知回去如何向夫子和师娘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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