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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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云箭接连三响,又见两艇快舟破水而来。后面两艘小船上各站着五六个人,皆是黑衣打扮。废默尚在惊讶,谭彪步下台阶道:“后面之人定是韩东无疑,那一叶小舟上的,是故友来助。”
只在这时,便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一别经年,谭兄别来无恙?”
用千里传音之人,正是淄衣长老韩东。
谭彪岸上答道:“托韩兄之福,谭彪得以侥幸存于乱世,不胜感激。阁下大驾光临寒舍,碧玉堂里蓬荜生辉。”谭彪这一答话,用的也是千里传音功夫,废默只觉耳中轻响,但见那水面水流被两声扰破流势,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旋涡。
“好功夫。”废默道。
谭彪侧目道:“献丑了,谭某只是对内功心法情有独钟,而韩东早年凭借一把乾坤伞威镇武林,内外家功夫如臻化境,此番恶战,胜数不多。”
废默安慰道:“兄长何必长他人志气,灭我威风。”谭彪微微一笑,令下人将茶盏桌椅搬到门外,吩咐闲杂人等各回各处藏于密室,切勿抛头露面,以免累及无辜。
早有下人捧上古筝置于琴案,谭彪净手焚香,轻扶筝弦,一按,但听得一阵金戈铁马金属之声传来,随即一声闷响而止。
先前的一叶小舟已靠近岸边,废默居高临下看得仔细,不由暗暗叫苦。那三个人中,最先跳下小船的正是梁青竹。
梁青竹跳下小船,几个起落奔向山坡,边走边道:“废默哥哥,你让我找的好苦。”
原来上午废默不告而别时,梁青竹正痴迷于剑法渐入无人之境。中午,梁青竹从后花园莲剑回来,不见了废默,急急四处找寻询问梁汝岱。梁汝岱本不想告诉小妹,但看小妹寻的焦急,万般无奈,只好告诉梁青竹废默已去寻找阿木甲。这梁青竹一听,哪还顾得上梳妆打扮,骑了一匹快马直奔沁雪斋而来。
废默没有在沁雪斋,梁青竹却在沁雪斋遇到加蓝和苏轼苏东坡。加蓝一早就去了碧玉堂拜会表哥谭彪,听下人讲谭彪外出溜马,刚悻悻回到沁雪斋就见到寻找废默的梁青竹。两个女子都对对方早有耳闻,相见之下大喜,论过年龄便在沁雪斋与苏轼苏东坡共进午宴。
梁青竹也不知道究竟该去哪家客栈寻找废默,便将废默一事说的清楚,因为一匹马的原由,加蓝便将谭彪得马和废默联系在一起。
这三人实不知碧玉堂将要发生的事情,待来到橘子洲畔,舟子言道碧玉堂大难临头,执意不肯载三人渡江。这加蓝大怒,一脚踢翻舟子,抢得一叶扁舟强行驶向碧玉堂。
废默看梁青竹目中无人地只管向自己招呼,窘迫道:“青竹小姐,我来介绍,这是碧玉堂堂主谭彪谭堂主……”加蓝接过话来道:“长沙城内,但凡有些见识的人,谁不认识我表哥,是不是?”废默面向谭彪问道:“令表妹是……”
谭彪便一一介绍,只这苏轼无人认识,方迈着四方步走上平坦之地,立在加蓝身后面带微笑。加蓝这才想起什么道:“表哥,这就是冰凌姐姐和你口口声声仰慕的苏轼苏老先生。”
听得苏轼苏东坡的名号,废默和谭彪皆是一惊。这苏轼眼下虽是官职不大,但其文采广为流传,遐尔闻名,相见于此特殊环境,真是万般感受不一而蹴。
苏轼道:“黄州团练副使苏轼,见过两位英雄。”
韩东脚一踏上土地便朗声道:“今日苏老文宿也在这碧玉堂里,看来今日一战,无论成败,都将是一段武林佳话流传后世。”
谭彪呵呵一笑道:“韩兄胸襟令谭某佩服,只是碧玉堂素来与世无争,今日有这么多客人屈尊而来,莫不如先放下世间俗务,先品一品碧玉堂自家酿造的米酒如何?”谭彪也不待韩东答话,回身冲苏轼拱手道:“先生先请。”
当下苏轼先坐,然后是废默和梁青竹、加蓝。韩东拍拍手,手下弟子揪着五花大绑的谭小皇押上近前。谭小皇低着头,口中低低地叫了一声“爹”,谭彪并不理会,招呼韩东落坐,口中又道:“孽畜!”说吧,手一扬,缚绑在叶小皇身上的绳索寸断,纷纷落地。
加蓝见表哥和韩东神色,心下明白几分,把盏斟酒道:“表哥哪儿来的那么大的火气,加蓝昨日路经烟雨楼,见苏老先生新作得一篇文章,今日正是向表哥炫耀的。”
废默插言道:“苏老先生又有新作?废默当洗耳恭听。”
这苏轼也不好推辞,只好喝了三杯酒,将那诗词咏来,众人不禁忘形叫好。苏轼冲众人拱拱手,也将加蓝对诗词的推敲之处说了,众人沉默不语,暗自揣测,仿佛忘记大敌当前。废默道:“若说推敲,废默也有一处当指,这‘乱石穿空、乱石穿云’都还稍嫌力度不够,若是置换成‘乱石崩云’又当如何?”
梁青竹率先鼓掌道:“更为大气。”其余几人这才纷纷叫好。谭彪见冷落得韩东,举杯道:“我等俱为闲云野鹤,不入韩兄法眼,还望韩兄饶恕则个。”
韩东忙道“哪里、哪里”,这一来,韩东便夺得话语权,就将淄衣派欲一统天下力邀碧玉堂加盟的事情说了。谭彪听后正色道:“承蒙韩兄抬爱,只是碧玉堂名望尚小,只求自足,哪里敢有勃勃野心?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望韩兄当面告知令侄,就说谭彪决意金盆洗手,正在准备退出江湖。”
韩东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人在江湖,哪个不是身不由己?还望谭堂主三思。”
强加于人的气氛如同江面上的凉意袭来,日落西江,月出东山,这潮夕渐盛。只见谭彪鼻子里哼了一声,看那一柱香将尽,于是抖抖衣袖,起身背对滚滚江水摇头片刻,转而坐在琴案前,双手找准宫、商、角、徵、羽的音位,调试一番音色,就着湘江之水弹奏起《春江花月夜》。
但只听见这筝色婉转悠扬,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相间,蝉联复叠,真如那江海潮涌,月随潮生的景象。此时的湘江水面,水光月色柔和细腻,好一片美丽幽邃、澄清渺远的景色,好一首《春江花月夜》。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又看那碧玉堂堂主,脸色时而郑重,时而忧伤,时而欢快,时而虔诚,奏到动情处,竟然开口唱道:“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一声长叹,绷直了的筝弦一声脆响,琴声嘎然而止。只见谭彪双目含怒,手指颤抖着指向月色下一人道:“你,你,你竟然作出这等忤逆之事!”
月色如银,和江水一般无二。明亮处,一些护院弟子和老弱妇孺皆被兵器胁迫,跪倒一地。黑压压的人前,站着手拿三股叉的叶飞,只见叶飞白衣而立,脸上毫无表情,如镀铬一般带着金属的无情无义。仓皇站立一旁的谭小皇见状,大怒道:“叶飞,你个叛徒!”当下也不听谭彪阻拦,如下山猛虎直扑叶飞。
这边谭小皇一动手,谭彪掣出碧玉箫,跳出几步道:“江湖道义为先,纵是深仇大恨,稍有些良知的人都懂得祸不及妻儿的道理,韩兄既然如此下作,谭某无话可说,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出招吧。”韩东岿然不动道:“谭堂主稍安勿躁,万事还好商量。”
只见这时加蓝身形一动,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韩东只见眼前一抹天蓝,半边鹅黄,便有一丝寒光直冲脖颈而来。尽管有恃无恐,韩东还是被加蓝一记凌厉的攻势吓出一身冷汗,将头一低,又见寒光扑面,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尊严,一式“懒驴打滚”滚出五尺之外。好加蓝,怎容敌人轻易躲过。右手一刺走空,立即左脚一抬,一式“金鸡独立”,随即又一式“罗汉侧卧”,左手蛾嵋刺贯全身之力刺向韩东。
韩东心知不好,于地下使出“就地十八滚”,拼命想要脱出分水蛾嵋刺的威胁。哪知道加蓝早有另一着等着,没等韩东滚出三滚,左手手腕一翻,拳头轻轻触地,轻盈身躯以坐臂为轴扫过一道圈,已经踢出三腿,纤纤三脚,脚脚踢向韩东的心窝,直到这时,韩东才掣出乾坤伞抵挡。
乾坤伞骤膨,一团黑影凌空而起。几名黑衣人一拥而上,将谭彪、废默、梁青竹团团包围。谭彪横箫在肩,脚步侧冲,箫尾直指一人而去。一人挥刀而至,“来的好!”梁青竹一声娇斥,抽剑在手。青竹剑一分为二,梁青竹左手一剑掷向废默道:“废默哥哥,接剑。”
剑到手中,废默如猛虎添翼,后有追兵,废默跳上石桌,只见他右膝微曲,身形一矮,左腿侧盘左手运掌,右手之剑已如毒蛇吐信刺出。迎战废默的淄衣弟子姓江名流,见这一式两招分别从两个方向攻击,也不由叫一声“来的好!”,手中钢刀架住青竹剑。
但只见刀剑相迎,火花四射。废默跳下石桌,手中青竹剑一沉,抬腿踢翻另一个攻向自己的敌人,脚下发力,青竹剑黏住对方刀身步步紧逼。江流大骇,连连后退。怎奈那一剑有千斤之重,磕不开,躲不得。江流也不愧为韩东的得意弟子,运腕翻转,护手拦住剑身,这只缓得一缓,废默已经把惊慌失措的苏轼护在身后,剑尖上挑,沉着应战江流众人。
敌人不知道从何处而来,四下燃起火把,照耀得湘江水面火光一片。钟声猝响,火光通明,已经看不清有多少人在参与混战。谭彪见谭小皇和叶飞斗的不分胜负,甩开对手跃到加蓝身前道:“贼那韩东,事已至此,今日有你没我,有我没你!”韩东不敢轻敌,架住玉箫,谭彪缓过手来便道:“表妹且退,今日是我和韩东之战,你且去营救你嫂子和那一干人等。”韩东收伞道:“如此甚好,二十年前一战,韩东至今仍旧耿耿于怀,那么,就让我再次来领教碧玉堂堂主的碧血功。”
说着,韩东掷伞于地,双腿岔开,马步扎稳,双手运掌压至小腹,胸腔急剧起伏。谭彪也不敢大意,看得一眼加蓝冲进敌群,便将碧玉箫**腰际,双掌一错,双掌带风袭向韩东。韩东不慌不忙,翻腕迎上,掌力交锋,便听得天崩地裂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尘埃落定,这二人便保持着固有的姿势对峙着,比拼功力,各自脸上肌肉抽搐,手臂颤抖。
又有数十人泅水渡江上岸,嘴衔钢刀利刃,谭彪见敌众我寡,心下从未有过的惊慌,这一犹豫,对方的掌势加强许多。这边废默激战江流,一时难以取胜,便故意游走,露出空档引诱江流出招,然后一脚踢得江流胸口,江流应声倒地。废默本想一剑结束了江流的性命,江流眼中恐惧的神色在火光下看得格外明显,废默终究不忍,脑子里电光火石般想起青檀寺一战,递剑给苏轼,纵身跃到谭彪身旁合战韩东。韩东正占据上风,丝毫并不示弱,抖擞精神,左掌抵挡谭彪,右掌击向废默,以一敌二,竟然势均力敌,较二人合力围攻毫不逊色。
谭彪立即凝神敛性,双手缓缓前递,一股无形的力道逼得韩东身体向后倾斜。韩东知道这样下去势必落败,再也沉不住气,双掌半空化了一个圆,将四股力内联外引,然后弓步疾行推出。这一式内力外功合二为一,谭彪知韩东内力雄厚,外家功夫也是不可小瞧,拔地而起躲避锋芒道:“兄弟小心。”废默不知深浅,拧身收掌于肋,聚气于双掌,口中一声喝,双掌结结实实击出。韩东这一掌目标在于二人,已是竭尽全力,力道大的惊人。废默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双掌一出,其实已心知不好。谭彪看得清楚,旋风腿踢出去,可还是改变不了韩东的攻击。“砰”一声,废默的身体便在韩东双掌之下向后飞了出去。

韩东一击得逞,双脚腾空,双掌又挥向谭彪。好个谭彪,端地是手疾眼快,脚一点地随即向后掠出,已在半空接住废默。废默口中一阵咸腥之气涌来,立地尚摇摇晃晃。谭彪一掌按其后背续以内力,右手运掌如刀,月光下,力量汇成扁圆一团,冲韩东迎面而来。
韩东将身一闪,只听“呲”一声,胸前衣襟便被掌风割开一道长口子。好险,韩东暗道,面上却不露声色道:“谭堂主宝刀未老。”“哪里。”谭彪面无表情道,低头见废默面色恢复红润,知道已无大碍,搀废默坐下又冲废默说:“兄弟只须晕功片刻,看为兄为你雪这一掌之仇。”
韩东哈哈仰天长笑,笑罢方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谭堂主且莫再执迷不悟了,这是故人的最后一劝,否则,别怪韩东心狠手辣。”谭彪面露鄙视道:“男儿丈夫,宁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有什么本事尽管放马过来,滥杀无辜,算得什么英雄好汉。”几句话说得韩东眼中凶光大盛,手掌一击,口中低哮道:“非友即敌,杀,一个不留!”响亮的掌声便是信号,加蓝和梁青竹虽离谭夫人不远,但人动作再快,终究快不过近在咫尺的刀。火光中,只见一淄衣少年手起刀落,谭夫人已经惨叫一声俯倒在地。
“夫人!”“娘!”谭彪谭小皇两人惊呼,却被韩东和叶飞缠住不能走脱一步。挟持的人质不再是人质,而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刀光剑影,火势血光,惨叫,兵器相交作响,谭彪眼也红了,谭彪一连三掌,已是奋不顾身不遗余力地拍向韩东,韩东绕地疾走,避免正面交锋。这碧玉堂上下但凡会些武功的无不红了眼,纷纷四下冲上去解救手无寸铁的妇女老人。
便在这时,谭小皇脚下一个闪失,一个踉跄,旋即被叶飞一叉击中后背。谭小皇刚要爬起,映着月色寒光的三尖叉已经抵住吼咙。“为什么?”谭小皇心中悲痛,望着月色下面目狰狞的叶飞问。叶飞咬牙切齿道:“这事由不得你我,都是宿命。”谭小皇将手中之剑**土中没柄道:“我问你为什么出卖碧玉堂?你为什么要泄露碧玉堂的密道?我问你,碧玉堂待你不薄,可你?可你为何串通外人?你说,你说啊!”
嘶哑的声音在橘子洲回荡。叶飞更不答话,一狠心,便不估计往日情谊,抬叉就要结果谭小皇性命。在一旁草丛中瑟瑟发抖的苏轼手中虽然有剑,却没有杀人的胆量,于是抓起鸡蛋大小的一块石头投在叶飞手腕上。这一投掷救得谭小皇的性命,吃了一惊的叶飞转身,看见苏轼,执叉刺来。
“住手!”废默一跃而起,加蓝也一跃而起,连正在和韩东苦斗的谭彪也顾不得后背完全暴露在对方双掌之下,身形如飞欲救苏轼。韩东没有乘虚而入,拾得乾坤伞撑开,一抛,伞旋转着周边闪着寒光冲谭小皇迎面而来。
“当”。一声脆响,加蓝手中的娥嵋刺脱手而出击中伞柄,乾坤伞中途改变方向,斜着**坚硬的土里。谭彪见苏轼旁边已经多了加蓝和废默二人,拔出碧玉箫吼叫着冲上山坡。谁敢阻拦这碧玉堂堂主?屠杀妇嬬之人知道这是碧玉堂堂主,纷纷四散而逃。谭彪跑上山坡,抱起夫人,已见夫人上身衣衫已经被血濡湿尽透,不由哽咽道:“夫人……”
谭夫人尚有一丝气息,听得有人呼喊,睁开眼睛,见是夫君,眼中一亮。谭彪捧起夫人的血迹斑斑的手,任由她抚摸着自己的脸。谭夫人道:“彪哥,奴家要先走了,奴家,奴家有一事相求……”谭彪用内力输入夫人体内,维系着她的生命,泪如雨下道:“别说傻话,没事的,我会救你,没事的。”
谭夫人摇摇头,继续说道:“彪哥,好好教导皇儿,他是个好孩子,千万别让他,别让他走上歪路。还有,我,我死之后,代我向冰凌妹妹,说,说一声,我不会嫉恨,不会嫉恨她的。”说完,谭夫人头一歪,已经气绝身亡。
“啊!”谭彪悲傶大吼,惊得众人一时忘记打斗。“啊!”“啊!”谭彪连叫三声,双手将体内真气连连补充给夫人,怎奈谭夫人再也没有了半点反应。谭彪摇落满脸的泪珠,这才将夫人放在地上,鞠了一捧黄土盖在身上,单膝跪下,然后擦一把眼泪,转头怒视韩东。面对这道目光,韩东竟不寒而栗。
“叶飞!你给我过来!”谭彪抽箫在手,远远指着叶飞咆哮如雷。叶飞胆怯,望望韩东,韩东道:“将死之人,怕他怎地!”废默飞身而起,就要捉拿叶飞,半空中韩东伸手架住,二人又斗做一团。淄衣派众人一涌而上,将加蓝、梁青竹、叶小皇和苏轼围在中间。叶飞挺叉刺向废默,便觉得领后一阵风,身体已然悬空,这一抬头,便见师傅正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一下子被吓得魂飞天外。
谭彪擒得背叛自己的得意弟子叶飞,右手三指扣住叶飞的咽喉压抑着悲痛道:“说,这一切为什么?”叶飞喉中有声,却不能说出话来,谭彪意识到手上力道大了些,踢飞叶飞手中钢叉,用碧玉箫点着叶飞背上的死**道:“我待你比小皇还亲,从十三岁时养育你,教你武功,你说,碧玉堂上上下下一百余人,有谁对你不起?”叶飞背对着谭彪,回转头颅,脖子上青筋逼露。叶飞声嘶力竭道:“你可曾告诉过我家父、家叔七人被杀一事?”一声质问,令谭彪如雷轰顶,连连后退几步,不禁嗫嚅道:“漠北七雄之死,虽和谭彪难脱干系,却不是谭彪所杀。如我是你杀父仇人,我为何还要救你?”
叶飞忿然站起,忘却生死步步逼向谭彪满面泪水道:“你救我?你分明是不忍心了,你分明是自责内疚了,这么多年来你教了我什么武功?谭小皇还不是让你送到衡山调教?反倒是我们叶家武功被你们碧玉堂当作开门授徒的法宝?”谭彪碧玉堂遭劫,弟子背叛,又痛失夫人,当下心智大乱,在叶飞连连质问哑口无言,只是摇头。月光下,谭彪一脸的憔悴不堪。叶飞走到谭彪面前道:“师父,最后叫你一声师父,你杀了我吧,否则,你早晚会死在我手里。杀父之仇,为人子,不能不报。”
废默和梁青竹双战韩东不下,加蓝也加入战团,谭彪猛然醒悟,左手一抖,手中碧玉箫化为齑粉。谭小皇大叫道:“爹爹,不可。”谭彪惨然一笑,月光下脸色如纸,谭彪冲叶飞道:“孩子,听那韩东奸贼所言,师父百口难辩,只是,今日要你见一见师父传授你的碧血功,看是不是在你口中浪得虚名。”谭彪说完,脸上顿现隐隐约约的碧绿之色,他拍了拍叶飞的肩膀,径直走向战团。谭彪越走越快,快到健步如飞,只见他双手交错挥舞,使出的这一招正是碧血功里威力最大的一式“移山填海”。
韩东跳出战圈,见谭彪一路飞来风声雷动其势惊人,招呼江流及四名手下道:“乾坤阵。”这六人立刻分三角排列站定,齐齐出掌。只见平地狂风大作,谭彪并未停滞,深深吸气,双手自里向外、自上而下拍出。这一式“移山填海”威力无比,掌风及处,韩东知觉脸上如同刀割火炙,心知不妙,脚下移形换位,便有两名弟子立毙谭彪掌下。
纵是如此,隔着二人身体,韩东还是胸口一闷眼前一黑,于是一边调试气息,一边跳出几步防备,却见谭彪口中鲜血直喷,狂发披散,双目欲裂。原来谭彪这一掌已用劲全身之力,又因不能及时调试气息岔了真气,以至气血倒涌。即使如此,韩东仍不敢贸然出击,急忙坐地闭目运功。却见江流几人死的死伤的伤,叶小皇废默几人已经快步抢到谭彪身旁,谭彪又吐出一口鲜血道:“快走,趁他不能恢复功力,从秘道带大家走。”
余下众人便不敢阻拦,眼睁睁望谭小皇领众人上了山坡。韩东运息良久,睁眼见这江心岛上已无碧玉堂之人,起身揪住痴呆的叶飞道:“另一条秘道在哪里?”叶飞从震惊中复苏过来,咬牙道:“跟我来。”
密道里漆黑一团,谭小皇背着谭彪,谭彪呼喊废默,废默应了一声,握住谭彪的手。谭彪道:“兄弟,为兄怕不行了,这是兄长集一生心血自创的碧玉功,尚有几处地方不甚成功,希望你能将之创新,并把这路武功传给我儿,以不让碧血功失传。”废默不授,谭彪便从谭小皇背上挣扎下来,跪地请求。废默在黑暗中扶着谭彪跪下还礼,只得将一绢收入怀中。
这时,秘道顶上如山崩地裂的响动。谭彪道:“料想那厮不能醒悟便会如此,真恨不得痛下杀手叶飞,悔之晚矣。大家快走吧,密道眼看不保。”这秘道原来直通湘江水底,而这当口,也正是密道最薄弱的地面和水面的结合之处,顶端干涸,这时正在潮涨之夕,只有一巨木支撑。叶飞正在地面上指挥众人破坏巨木支撑之处,若是密道坍塌,湘江之水定会倒灌涌入。这些,废默等人不知,先遣是梁青竹带领碧玉堂众弟子众家人,随后是加蓝和苏轼持兵器,废默推着谭小皇,密道里什么也看不见,却只听见谭彪大叫道:“举火烧天!”废默这时方才知道谭彪粉碎碧玉箫已是早做好了打算,为了掩护众人脱难,已经做好葬身密道的准备,所以临终受命,就是解除后顾之忧,于是奋力撑起巨木掩护。“谭兄,不可如此。”可是,就是废默想回身去救谭彪也来不及了,沙石粘土纷纷落下。谭小皇失声痛哭,废默掩护着谭小皇跌跌撞撞在密道里奔跑,耳朵里只有擂木沉闷的夯击声音。
湘江岸边,一行人眺望碧玉堂毁于大火之中。水波尽头,一些模糊的身影仍旧用截取的木桩砸向地面。谭小皇和碧玉堂剩下不到一半的弟子们跪下低泣,苏轼道:“雄哉谭彪,碧血如玉,君子风度堪英雄,问天下,何为英雄?谁是英雄?”
众人无语。这时,又听彼岸地下传来谭彪的喊声:“夫人,我来了,冰凌,我去也。”这一连声叫喊震撼天地,加蓝听得,奔向水中几步,哭出声来道:“表哥。”梁青竹挽加蓝不住,又见对岸人影纷纷逃离,于是不忍观看,俯在废默怀中嘤嘤哭了开来。
惊天动地一声响,但见那江水一声吼,转眼奔腾而下,轰声雷动。月色当空,水天交融,瞬时怒吼的江水激起千层浪花,又一落千丈。水落云起,悲伤和悲凉,在这午夜像人人眼中的湿润一样越来越浓,越来越迷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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