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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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观澜湖在落日余晖中迎来了它一天中最美丽的时候。从西边那拉平原的上徐徐落下的夕阳不死心,挣扎着将波光粼粼的湖面染成千千万万点跳动的金光。鱼儿们像往常一样在点点金光中嬉戏,时不时跃出水面,激得湖面的金光一阵乱颤。
暮归的鸟儿回来了,将辛苦准备的晚餐喂给巢中伸直了脖子叫唤的孩子。按照亘古不变的日程,接下来它们将开起联欢会,在即将完美结束一天的时刻与伴侣一起欢唱,像所有祖先一样庆祝它们的幸福时光。
然而今天例外,鸟儿们的联欢会没有开起来。它们被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变,感觉到了天地间的压力,似乎有天罚即将到来。而它们只能无助地瑟缩在脆弱的鸟巢里,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未知的厄运。
魔法元素涌动,前赴后继地扑向那一团旋转的迷彩。附近的扑进去,更远一些的补充过来,再扑进去,再补充过来……那一团迷彩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终于形成了一个足以吓坏任何一个魔法师的元素漩涡。
蒂娜惊叫一声,疯也似的向彩色护罩扑过去,却被格雷亚一把抱住,拉着她示意旁边的特蕾茜一起远远退开,怀着忐忑的心情静观其变。
经历过翼狐出生时的异变之后,格雷亚已经不再象当时那么鲁莽。深知胡乱出手,也许会伤害到护罩里的罗林和莎拉。而且,连几个父辈老人都只能看着那个彩罩干瞪眼,他可不认为自己比几个前辈更强。
卡拉尔等几个老前辈也赶紧远离元素漩涡附近。此时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在他们的认知和掌控范围内,魔法元素源源不绝地扑过来,舍生忘死般投入急剧旋转的元素漩涡,根本不听他们的调遣。强如大魔导师卡拉尔这样的人物也没办法在这样的环境下施放哪怕一个小小的一级魔法。
不知道要波及多大范围才能聚集这么多的魔法元素!众人也没有心思去想这类问题,都只能无奈地担心着。
四面八方汹涌过来的魔法元素实在太庞大,产生的威势绝对不会小于一个大型复合禁咒。如果,如果这些元素产生碰撞而引起大爆炸的话,那么美丽宽广的观澜湖势将从此又增加一大块面积。
然而别说大爆炸,连小小小小的摩擦都没有,所有魔法元素疯狂地冲进漩涡便如石沉大海般悄无声息。
没有人能看到护罩里的情景,没有人知道罗林和莎拉的情形如何,所有人只能看到一团飞速旋转的彩色在元素漩涡中若隐若现。
天地间到底有多少神奇的事物是人们不知道的?如果有人这么问卡拉尔大师的话,回答他的肯定只有三个字——不知道。大师的确不知道这天下世间究竟有多少神奇的事物,就像他此刻不知道在那可令天地色变的元素漩涡中心,彩色护罩之内完全是一个平静的世界。是的,不管外面如何风起云涌,这里面却如深夜的观澜湖面一样安静宁和。
罗林已经不在莎拉怀里,而是盘着双膝浮坐于彩罩之内的空中,双眼微合,小脸上宝相庄严,有如一樽远古的雕像。
诡异的六芒星法阵在六星全亮之后动了起来。两个平面的等腰三角形一正一反围着中间的先天元丹急速旋转,六个角上的符文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华,乍一看去如同一个镶嵌着彩灯的轮盘。每个平面的等腰三角以先天元丹连接每个角的真气线为界线,被均分为三部分,每部分一种颜色。随着护罩外的魔法元素疯狂汇聚,每一部分的颜色都在逐渐加深、凝实。中间原来的乳白色先天元丹已经暴涨到如鸽蛋般大小,正在疯也似的旋转着。
苦尽甘来,熬过初时元素破体的痛苦,此时罗林正享受着某种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舒爽。全身毛孔舒张,有些东西正在随汗液排出体外。全身酥**麻,似难受却不难受,心情因此而无比悦乐。
六系魔法元素似有默契,分别将手足六脉十二经作为进入体内的通道,却不与先天真气冲突,而是伴随着先天真气有条不紊地依循着各自的渠道进入罗林体内。暗、风、水三系元素分别走太阴、少阴、厥阴,光、土、火则走太阳、少阳、阳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最终汇入丹田气海的法阵之中。
而罗林的神识此时却正在自己到过的意识空间内傻呼呼地“看”着前方一座不大的菊台。
确实是菊台而不是莲台。粗可盈尺的圆柱高近三米,柱体上居然还有几片大大的翠绿菊叶。圆柱顶端金菊怒放,闪耀着阵阵金光。菊芯就是一圆台,悬浮在菊芯中央那颗拳头大小的奇异丹体晶莹剔透,体表微微闪耀着荧光。
围着菊台的法阵与气海中那个六芒法阵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被放大了多少倍!两个平面等腰三角形也同样在一正一反交错旋转。
不能怪罗林傻,任是谁遇到这种离奇的事情都会变得如他此时这般痴呆吧。许久许久,痴呆中的神识终于醒过来,未及细细打量,异变突生,菊台四周的无数条金色菊瓣反卷,将奇异丹体包裹起来,如同一个大花骨朵在闪耀着金色光芒。
罗林又听到了那个隐约的声音,还是在重复上一次的内容:“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不像上次进入意识空间那样懵懵懂懂,罗林此时神识清明。听着分明就是前世那个自己的声音,心中感觉怪异不已。自己明明就在这里,为何又有一个自己以第二者的身份在反复叨念这段句子?
思忖片刻之后,罗林有些醒悟。这并不是前世那另一个自己在这里出现,而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触发了前世的记忆。因为这些记忆都是由前世那个罗林“录制”在脑海之中,所以意识“听”到的便是前世那个自己的声音。
这“声音”两次出现皆是在他身上发生奇变之时,而每次发生这样的变化,皆与他修炼的先天静气脱不了干系,亦即是说,这段话的内容与他的先天真气有着一定的关联。莫非可以用来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变?隐隐中似乎抓住了一些重要的东西,罗林开始细细思考。
长时间的思考之后,结合亚蓝大陆的力量构成和自己身上的诡异事件,罗林摸出了一些有意思的规律。比如:“一”是指天地自然之本,它是一切事物的根基,也是最高规则。在它的基础上产生出统驭天地间万事万物的规则,也就是“二”。

“二”是指阴阳、表里、冷热、矛盾……等一切对立统一的规则。在这个规则下产生“三”,也就是构成世间万物的基本单位,包括魔法元素、斗气能量等等。这些基本单位以各种各样不同的方式组合,便构成了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
如此一来,罗林便将魔法归类为阴,斗气归类为阳。
六系魔法中,又将风、水、暗归类为阴,光、火、土归类为阳。阴阳相克保持平衡,六系魔法元素才能相安无事。
斗气运用时防为阴,攻为阳。攻防兼备,才是和谐完整的斗气。
罗林隐隐猜到自己修炼的先天真气似乎便是自身力量体系中的那个“一”,正是有它,才产生了统驭魔法元素的规则,以致六系魔法元素能共存于一身而相安无事。按照这个思路,斗气和魔法也可以在自己身上共存,那么自己魔武同修的梦想便不再只是梦想。
想通了这些,虽然还没有得到实践的完全证实,但罗林总算对自身的情况有了一个系统的理解。
暂时放下思绪,神识开始在意识空间里四外晃荡。慢慢地,他发现了另一件好玩的事情。
他的空间他作主。在这个意识空间里,他想到哪里就能立即去到哪里。想快就快,快到几乎没有时间差。想慢就慢,慢得可以感觉不到移动。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就出去,完全从心所欲。想起上次无意中来到这里茫茫然找不到回去的路,居然差点迷失在自己的意识空间里时,不禁感觉十分可笑。
此外更为神奇的是,在这里他可以从用另一角度看到自己的一切,掌握身里身外任何一丝一毫的动静。
于是,他看到了百汇**中直径不过一厘米左右的菊台映射到意识空间。看到了运行中的先天真气到达百汇**的菊台时一分为二,一股仍在体内沿经脉循环,另一股从百汇**溢出体外,充斥在彩罩内的每个角落,最终却又从开放的诸多**道返回体内。
莎拉双脚离地半尺虚浮在空中,正在接受乳白色光雾的洗礼。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偶有几丝顺着脸颊流下来搭在身前。象征着灵慧的两排长睫毛已合而为一,掩藏起那一双宝石般的美丽眼睛,却为那张美丽无瑕的脸增添了无尽的圣洁。整个人如天骄圣女,在向人间散播祥和的气息。
罗林感觉到了姨娘身上似隐藏着强大的力量,但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着。好奇之下,神识附着于一束真气之上,探向莎拉头顶的百汇之**。
当发现被六彩护罩包围起来而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时,莎拉一边惊叹,一边打算安抚怀里的罗林。突然,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从罗林身上发散出来,由不得她不愿意,将她与罗林区隔分开。莎拉心中惊急,却发现离开她怀抱的罗林并未落地,而是立即盘腿而坐虚浮在半空。见孩子双目紧闭神态安详,似在进行一种奇怪的修炼,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样子,莎拉也就没有贸然行事,好奇地看着浮空而坐的罗林。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乳白色的光雾从罗林头顶漫延出来,渐渐弥漫在彩罩内的空间,将彩罩内充斥成一片乳白。然而更让她惊讶的事在后头。
彩罩内的各系魔法元素浓度越来越高,高得让莎拉感到恐惧。奇怪的是在这些乳白色光雾作用下,各系魔法元素尽管浓厚得几近可以摸到,却没有发生应该发生的元素碰撞。
在这么高的元素浓度之下修炼会有什么效果呢?莎拉猜想自己遇到了难得一遇的奇境,如果就此错过,恐怕这一生再无法得遇一次。当下再确认罗林的确没事,便立即静心凝神进入冥想状态。
她没有料错,这确实是她一生难得一次的奇遇。体内的魔力在迅速增长,一步步逼近八阶魔导师的大门。
突然,一缕与彩罩内无处不在的那种乳白光雾有些相似的特别能量从头顶进入她体内,隐约还能感觉到这股能量之中包含着一个精神意识。莎拉大吃一惊,想要抵抗,却发现根本由不得她抗拒。
那股能量完全无视她的精神力抵抗,霸道地穿过她的精神屏障,来到她的心脏部位,然后扩散开来,将整颗心脏包围,一点一点蚕食着那个以她心脏为基座,让她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的魔法封印。封印自发的抵抗在那股能量的面前显得那么无力,那么软弱,只能等待着被蚕食的命运。
莎拉心中已由惊转喜,她也在紧张地等待着。等待着封印的完全消除,等待着自由的到来。虽然担心那股特别的能量在破除封印之后又会对她有所不利,但此时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破除那个该死的封印,让她恢复自由让她能有自己的孩子,别的她都不在乎。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
终于,魔法封印被成功地清除了。破除封印的能量却没有对她不利,迅速原路退出了莎拉的身体。
莎拉身躯猛然一震,两行清泪划过脸庞。那是高兴的泪水,喜悦的泪水,困绕她十多年的封印终于被解除了。
她感觉到了力量的恢复,感觉到了身体的细微变化,感觉到了心灵的自由释放,她,莎拉,得救了!
就在莎拉喜极而泣时,浮坐半空的罗林开始反吸彩罩内的白色光雾,托着他浮空的那股无形力量消失了。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罗林精神萎靡不堪地跌落回莎拉的怀中。
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的元素漩涡慢慢减弱并最终消散。天空,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一切都未发生过。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人也还是那些人。
鸟儿们战战兢兢等待的厄运终于还是没有到来。
“啊~”一声清越激昂而又隐然带着几分愤怒的啸声从莎拉的漂亮小嘴中发出,震慑了观澜湖畔无数紧张等待的生物,震得她怀中的罗林两耳生疼,震惊了旁边惊骇未定的一干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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