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两个人睡，总是比较暖和。一大一小姐妹俩团在一个被窝里，牛奶的香味以及淡雅的香气相互交融。留了一盏晕黄的灯，晕黄灯光中，室内更显温暖和馨。
“姐姐妈咪——”浑身带着牛奶香味的雪里纱头枕着樱里的手臂，睁大异色双眼，毫无睡意。团了团，窝了窝，把小手小脚都缩到她温暖的怀中。屈起的膝盖顶着她柔软的腹部。
“姐姐妈咪，这个冬天小纱也是和你一起睡吗？”粉嘟嘟的菱唇张张合合，像粉樱的花瓣一样可爱。声音甜甜软软，又带着玉似的空灵，童音可爱。
“嗯。小纱不喜欢和我一起睡吗？”樱里以手拨了拨女童额前的刘海，温柔笑道。
“喜欢。两个人睡比较暖和嘛——而且，小纱很喜欢姐姐妈咪的味道，香香的，好好闻。”她笑得眉眼弯弯，粉扑扑的脸蛋蹭了蹭枕着的手臂。睡眼朦胧，呼吸声转为清浅平稳，已然入了香甜梦境。
“小纱快睡吧——明天一大早我们要去战国见父亲大人和妈咪呢。快睡吧——”甜甜软软的声音说道。黑翼蝶似的睫毛轻扇，樱里自己也渐渐有了睡意。星眸开开合合，渐渐就睡着了。
一大一小两人相拥而眠，相似的脸，一样有着粉樱如樱的菱唇，一样有着纤长漆黑的睫毛，一样有着不笑也微微上翘的眼角。
窗外沉黯，点点雪影在黑暗里闪着微光，天地一片银白，天上一抹纤月，光洁如新。窗台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窗玻璃上结着精致浑然天成的冰花。
夜风呼呼，雪声簌簌。又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黑甜梦乡里突然满溢着冰凉柔软的水意……一双狭长诡魅的蛇样金眸缓缓睁开，深邃明亮，眸底还闪着点点金芒，魅惑深沉。
那是……
心怦咚一跳。她猛然坐起，手捂在自己胸前，心口的位置——那里……柳眉皱起，好疼……紧咬着下唇，星眸中掠过痛苦。
又梦见那双眼睛了……每一次醒来，心口就很痛……跟父亲大人决斗时受的伤明明已经好了，可是，心口的疤痕总是无法退去。
是哪里出了差错……惊疑间，她的目光移到未拉上窗帘的窗口。窗外，雪已经停了。东京的第一场雪，过去了……
为睡中的人掖好被角，她起身下床，披了件外套，便走到窗前。
光裸雪白的一双玉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那冷意透过温热的脚底板沁入身体，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小小的冷噤。但是，全无穿鞋的意愿。如果是在以前的话。
又不小心忘了穿鞋……她低下头，嘴角弯起一抹苦笑。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会忘了穿鞋。
发现自己忘了穿鞋，竟会习惯性地转身，随意套上棉拖鞋。像是做过千百次一样的自然。如果是在以前，她全无穿鞋的意愿。
总觉得记忆出现了落差——
是哪里出了差错。她不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父亲大人决斗的原因，自己并不是好斗的人。即使是身为什么神圣的巫女，她也从未想过拯救苍生。她不明白自己从火影世界回到神社的理由，难道真得只是因为父母亲自去接自己回来的缘故吗？
哪里出了差错……
一声低吟悠长的叹息。星眸微敛，浮泛盈盈水光，总有些悲伤的意味。感觉，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小丸如此，自己更是如此。惟一不变的，大概就是这五百多年历史沉淀的神社。总是给了她家的温暖和安心。
拉紧披在肩上的宽大外套，她抬起星眸，嘴角微弯，看着窗上洁白的世界。因为玻璃上结了冰花的缘故，总是看不真切外面的世界。一如，此刻的心情。
对煞月丸的心情，由期待到失望，再到平静，已经学会了坦然面对他的逃避。他一直都在逃避，不是吗？也已经习惯了吧，所以，不再为此感动心痛了……
不再心痛，他选择了兄妹身份，她也只能选择尊重他。他和她，都得学会，没有彼此的生活。也许，在一起太久之后，他们之间剩下的是过份的依赖。所有的感情都被消磨，或是误解了。
自从那夜醒来，他突然靠近，又突然推开她，她便明白，他和她是注定无法越过那道藩蓠的。他不能，她也不能。道德和伦理的约束力量，比想象中的更强。
从此，就是兄妹吧。简单的兄妹。依赖和喜欢，总会慢慢减淡的。
纯白的雪，积了一层又一层，明天早上太阳出来，也会逐渐融化成水吧……
小丸……
手指点上冰冷的玻璃，划出个无形的笑脸。轻轻叹出一口气。
去喝口水吧——窗外又开始落雪，一点一点，缓缓下落粉色的雪影，纷纷扬扬。
梦里那双蛇样的金眸，究竟是谁的……总是感觉到浓重的忧伤。
记忆的缺口，是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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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室的门大开，屋檐下的走廊上，白衣男子盘腿坐在那里，身影清冷孤绝。从厨房出来，正好就看见他在那里，看上去很孤单。
无论何时见到他，只要是他独自在那，总是散发着孤独。仿佛没有人能靠近他——心重重地顿了一下。她不想看到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样子，不想。那样子，她也会很难过。
披着宽大外套的她抱着暖暖的水杯，喝一口温热的熏衣草茶，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站在坐着的男子身旁。
檐下一盏晕黄的灯，檐外漫天风雨。隔着两个世界。
“呐，小丸，地上冷，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陪我。”他微微扭头，抬起的脸上一双清冷的金瞳，晕黄的灯光里闪着清澈的微光。原本白皙的脸被灯光染成晕黄的颜色，两颊的妖纹还有额上的绛紫月牙纹敛去了妖魅。表情有些茫然。这样子坐在晕黄灯光里的他，有着怀念的味道。
他伸出手，微冰的大掌包住她垂落身侧的温热小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身侧。
“小丸……”樱里怔了一怔，乖乖地跪坐在他身边，并肩看着檐外的雪景。夜风冰冷，如刀刮过她的脸颊，微微发疼。好凉……她下意识地拉紧肩上披的外套，抱紧尚有余温的水杯。薰衣草的和暖香气散入风里，无踪无迹。
茶已经转凉。
恍神间，一双大手帮她拉紧外套，然后又一件和服外套罩在她身上，暖意包裹全身。
她抬起星眸，怔怔地与他清冷的金瞳对视。他和她都不说话。
他伸出长臂，将她揽进怀中，视线移开，看着檐外漫漫的雪。雪越下越大，雪越积越厚。天气越来越冷。他不怕冷，但是她一向很怕冷。
清冷金瞳微敛，眼角余光看到她轻颤的睫毛，像是黑翼堞在轻扇翅翼。鼻子被冻得通红，脸颊也冻得发红，粉嫩如樱的唇瓣……眸光转为幽深。微微低头，缓缓靠近，中途顿了一下，改为亲吻她光洁的额头。
妹妹，小里……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抬起脸，看着他，星眸里映出头顶黄色的灯光影子。“小丸，如果你不是像恋人一样喜欢我，就别吻我。“
眼眸温柔，悲伤四溢。只是下一刻，她已经弯出笑颜，眉眼弯弯唇也弯弯，掩饰了所有的悲伤。
“像哥哥一样喜欢我吧，我也会像妹妹一样喜欢你的。我不想再心痛了……”她低下头，喃喃说道。用他和她才听得到的声调。
“小里。”隐在袖底的掌心滑动一枚圆润的雪玉，手指轻轻把玩。听到她那句低语，指间一顿，那枚珠子停止滚动，手指收紧，已经烙刻在掌心的肉里。
“还记得时之钥的意义吗……”
“时之钥……不知道哪里去了……我忘记把它放在哪里了……找不到了……好像，突然就……失踪了……是我不小心忘记了，还是我把它丢了？小丸，我总觉得，自己的记忆空了一个角落，虽然是小小的角落，但是……”
她的手捂上心口的位置。“每一次，心口总会微微发疼。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有很多很多疑惑，等待解决。而她找不到原因……
“现在是冬天。冬天过后……就是樱花开放的季节了……”他淡淡说道。又开始把玩指间的那枚小珠子。
“樱花……”樱落如雨的季节吗……
如果是焰火，一定也很漂亮吧。某种奇妙的情绪突然在心底发酵，心口一阵梗痛，似乎，想到些什么……樱落如雨的焰火，漫天的粉影……
“……”
一枚晶莹圆润的雪色玉石出现在她面前。圆润的玉珠子在晕黄灯光里流光溢彩。清冷的金瞳看着表情微怔的她。
“你想起什么？”让记忆石发光的回忆。
“焰火。如果有樱落如雨的焰火，一定也很好看吧……”不知不觉中，手伸出去，想要触摸躺在他掌心那玉珠子。
他收回了记忆石，手隐在袖底。
“小丸，那是什么？”
“那里封印着你失去的记忆。”或许，对于你来说，是最重要的记忆。死而复生的人，总是容易失去最重要的记忆。那是交换生命的代价。
她已经预料到今天的情形了吗……所以才把记忆石交给他保管，因为信任。她以为，他会是最放得下的那个……
“我失忆了？”她轻咬下唇，有些慌乱，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冷掉的薰衣草茶。
没有甜味没有温度没有香气的冷茶，只剩苦涩。
“陪我看明年的樱花开放，好吗……那之后，我就把记忆石还给你。”清冷的金瞳看着有些慌乱无措的她。
她转了转星眸，纯澈清亮的眸底染着惊怔与无措。“小丸……”
“你爱上了一个叫大蛇丸的人类男子，并且，为了他和父亲决斗。”
“……怎么会？”她张了张唇，想要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脑海一片空白。
“暂时，就这样陪我，一直到明年春天……如果你恢复记忆后，还是坚定地选择回到那个人身边的话，就走吧……没有人会再阻止你……”
“……”扶在水杯壁上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阖上星眸，倏然浮现那双梦见过无数次的蛇样金眸，深邃明亮，魅惑深沉。是那双眼睛的主人吗……星眸张开，眸底水光微荡。
心怦咚跳了一下。
“还有，”他扶住她的肩，清冷的金瞳望入她的黑眸深处。“你把自己守护的时之钥送给了那个人……”
“我把时之钥送给了那个人……”她怔怔地重复他的话，目光避开。
果然，记忆出现很大的缺口——
连时之钥，都被她送给那个被忘记的人了吗……那她失去的记忆……
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她转身往屋内走，有些狼狈，有些无措，有些慌乱。他的和服外套还有她手中的那个装着薰衣草茶的水杯一起摔在走廊上。
一声闷响，水杯倾斜，倒在先落地的和服外套上，薰衣草茶流出，浸染了纯白如雪的和服衣料，湮染出花一样的淡黄色水渍。
“我、我想静一静——”她小跑步离开。背对着男子的脸上，滑落两行清泪。
有什么比小丸更重要的人出现在她生命里了吗？而且，她还忘了他？那小丸呢，小丸怎么办？喉咙微梗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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