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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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今年东京的第一场雪就降临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漫地的白色光影,缓缓,缓缓地下落。没有什么风,初雪下得玲珑。粉色的雪,让人想起樱落如雨的时候。平静而温馨。
只是有些东西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是擅长隐藏情绪的妖,她是擅长演戏的人。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他整日整夜待在巨大的樱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身影。她教雪里纱写字,读书,厨艺,微笑,走路方式,穿衣款式……很多很多……似乎把心都放在培养雪里纱身上了,真得完完全全忘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她一直在笑,眉弯弯眼弯弯唇弯弯,笑意温柔又亲切。
可是,如果她知道自己失去了一段最重要的记忆,还能再那样吗?
他承认自己是自私的,不愿意把记忆石交给她,因为,不想她离开……去另一个男人身边,看着另一个男人拥有全部的她,他办不到。
坐在巨大树枝上的白衣男子收回下落的目光,微微抬首,清冷金瞳敛起,手抬起,指尖落了一片雪花。玲玲珑珑的一点白色影子。
冬天,初雪,神社。是一场宿命吧,妖怪的他却出生在这样圣洁的神社里。有一个巫女是他的亲生妹妹。巫女和妖怪,是天敌呵……
曾经很羡慕父亲大人,冷绝孤傲的他却可以得到如此温暖的人类母亲相伴,从此不再孤独了,真得很羡慕那种感情。
簌簌的落雪声,沙沙的踩雪声。
神社的青石庭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几大块几大块白色雪迹湮染开白色牡丹花样,中间还有隐约可看到青石板的颜色。像是彩墨在洁白的宣纸上湮染出的泪迹,隐隐约约地哀伤。
“小丸哥哥——”树下传来软软的又清脆如玉的欢快童音。
目光下落,看到树下一张仰起的圆圆脸蛋,团团如棉花糖一样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红扑扑的,像极了苹果。一黑一金的异色双瞳又圆又大,鼻头圆巧,被冻得通红,粉嘟嘟的唇瓣咧开大大的笑容。绵软细密的黑色头发如云散飞,光泽柔细,已是过肩。刘海别了个苹果发夹。
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弯,清冷的金瞳转为柔和。
“小纱——”
“小丸哥哥——快下来啦,我也要上去——抱我上去嘛——”茶色棉和服的女童伸开双臂,做出抱抱的姿势。雪白的小靴轻轻跺脚,和服裙摆带起微微的风,打乱了雪花飘落的轨迹。
一瞬间,清冷的金瞳里分明就看到记忆中粉樱的小小身影与女童的身影相互重叠了。一样是妹妹,一样的弯弯的笑容,说出了一样的话。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人,对他说出了一样的话。
心随意动。他一跃而下,揽住女童的细腰,又回到树上。
女童小小的身体坐在他怀中,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漫扬的白雪。套着黄色棉手套的手伸出去,接那玲珑雪花。又觉得不过瘾,脱掉了手套,白皙粉嫩的指尖暴露在沁凉的空气里,指尖接了一朵白影,瞬间被她的体温融成水,微润了她的指尖。
他的清冷金眸微敛,手探出去,帮她重新带上手套。动作轻柔。
初雪,仍是一点一点,缓缓下落,悠悠扬扬。
她小小的身体散发着阵阵温热,抱上去,还可以闻到淡淡的牛奶香味。似乎记得,她十分喜欢喝牛奶。
她靠在他怀中,仰起小脸看他。“小丸哥哥,要喝牛奶吗?”
“……不要。”
“还是热的喔。姐姐妈咪帮小纱热好的,我藏在怀里很久了。”套着手套的小手费力地从怀中翻出那盒苹果味的牛奶,塞住他微冰的大掌中。

两只小手抓着他的手,把温热的牛奶盒按在他掌心。一点一点的温热漫过他的掌心,渐渐暖了心。
“小丸哥哥,小纱请你喝最爱的苹果味牛奶,你不可以拒绝我喔——”软软的童音说道。
“……小纱。”有些无奈。但是女童固执地看着他,眼里有着期盼。
他只好揭开牛奶盒,喝了一口,那甜香温热的液体流过喉咙,淌过暖意。不经意间下落的目光看到和室里走出橘色和服的女子,微微仰起脸,温然微笑,看着树上的他和雪里纱。
“小丸哥哥,牛奶好喝吗?小纱的牛奶有温暖的力量喔——”抓住他袖子的女童教他收回目光,清冷的金瞳就对上一张眉眼弯弯唇也弯弯的笑颜。
他的嘴角弯了弯,把牛奶盒还给她。“你喝吧,小纱。”
“嗯——”她用力点头,抱着牛奶盒,一口一口地喝那温热甜香的牛奶。Kawaidesu——
“为什么要请我喝牛奶?”她是他抱上树的第二个人。而屋檐下那女子,是第一个——清冷金瞳微敛,眸光里潋滟着几不可察的悲伤。
“嗯?”喝牛奶的女童顿了一下,仰起脸,粉嘟嘟的唇瓣还染着白色的奶汁。
雪里纱跟小里,真得很像……很像……
“ANO——哥哥一个人在树上,好像很孤单——一个人,总是一个人待着——小纱看了,很难过——”
“……”眸光颤了一下,清冷金眸看向橘色身影。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小丸喜欢坐在树上,看上去很孤单……
樱落成雨……我要陪小丸看樱花……那样,他就不会孤单了。
为什么他们都说小丸跟我不一样……小丸就是小丸,是哥哥……
软皮笔记本上,她的字迹还清晰无比,稚嫩的笔写的是她最真实的心情。
他的孤单,那么明显吗……
身为妖怪,却在人类的世界长大,真得很孤单……或许,西国才是属于他的……
掌心滑了一枚温润的雪玉,捏了捏——记忆石——迟疑了下,还是没能下定决心还给她。
他也,很想爱她——
¥¥¥
一场雪落,日式庭院染上白色。富有古典风韵的和式屋屋顶积了薄薄的雪,檐沿结着冰淞,在阴霾的天里闪着微微光芒。
檐下挂的陶瓷铃铛拖着一粒粒圆润的小珠子,在风里敲出叮叮的声音。
系着小珠子的红绳下面,挂着一块小木牌。
御守,归来。
潇洒不羁的字,可以想见字主人定是个不羁的人。
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字里行间却蕴藏深情。御守,归来。
屋檐下,一张躺椅轻摇,椅中的白衣男子眯着蛇样金眸,嘴角微弯,似笑非笑地看着在风里轻吟的铃铛。那些小珠子还有小木牌随风轻荡,有种肆意的风流与闲适。
从废墟中挖出的陶瓷铃铛没有一个破损,和果子小屋重建之后,他又自己亲手将它们一一挂上,还加了小木牌。亲手写上“御守-归来”。
他不是什么浪漫的人,但是,总觉得小里会喜欢他这样做。
雪落的声音,簌簌簌簌的,四周都很安静。这里是他的禁地,音忍村没有人敢来打扰。
蛇眸阖起,略感疲备,闭目养神。
雪落,纷纷扬扬,一点一点缓缓地下落,漫天粉色的光影,玲玲珑珑的。在灰色的云层堆积的阴霾天空的衬托下,那雪影如樱。
小里……我好想你……真得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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