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婚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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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八。
李宅大喜的日子。
宾客如云,红灯高照,李家宅院下下喜气一片,新娘子已经打扮得妥妥当当,就等喜娘扶去拜堂。
可新郎官却不见了。
昨夜送吉服的时候明明还在屋里,到了这个时候,却不见了人影。
长青子找到楚疏言,问道:“公子可知行南去了哪里?”
楚疏言道,“这个时候,他能到哪里去?”
长青子脸上已有怒气,“我长青子这张老脸大概已经搁不住了!轻衣就如同我的亲女,他居然敢这样轻慢!”
这位武林名宿发起脾气来,着实可怕。楚疏言道:“前辈不要误会。行南不辞万难去取绿离披,对李姑娘的一片心意,前辈应当知道。他一直说李姑娘会是世上最贤惠的妻子,断无放弃之理。”说着他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我出去找找看,也许有什么事情也说不定。”
长青子想想点点头——轻衣才貌双全,温柔端庄,哪有男人会不要这样的妻子?!
除非他傻了!
楚疏言连忙出门,走得太急,在大门口差点撞上一个人。
这人,头发凌乱,神情迷惘,居然是莫行南。
“老天开眼,你总算回来了!”楚疏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忙把他推进屋子,将那身吉服塞给他,“今天可是你成亲的日子啊,你跑到哪里去了?”
莫行南一拍脑门,恍如梦中初醒,“天哪,我都忘了!”
楚疏言几乎要晕倒,“这也可以忘记?”
“一时记不得了。”说着,他手忙脚乱地把那身大红衣裳穿上身。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哪有半分新郎官的样子?
楚疏言叫来几位丫环过来帮他梳洗,见他神色很憔悴,问:“你出去有什么事吗?”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莫行南什么东西,他一挥手,“不要梳了,你们都出去。”等丫环们都走了,他正色问,“要是李轻衣的父亲是个混蛋,我还要不要娶李轻衣?”
楚疏言惊讶极了,“这话怎么说?”
莫行南沉默片刻,把李轻裳的事告诉他。
从鱼蓝山一直说到昨天晚上,长长的叙述让他口干舌燥,但细致的回忆却令自己的思路渐渐清晰。楚疏言还来没有开口,他自己忽然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这亲不能成!”他的目中有着凛冽光芒,“我得去找长青子!”
他急如火燎,一掠出房门,便向长青子居住的房间行去。半路才察觉出一丝怪异——整幢院子,居然出奇地安静!
怎么可能这么安静!他进门的时候,高朋满座,鞭炮声、大笑声、说话声,把李宅衬得不比菜市场逊色。
然而此时此刻,那些声音,好像一时之间突然消失了。
他一皱眉,忽然想起楚疏言还没有追上来——虽说楚疏言武功不太好,也不至于慢到如此!
他心里一跳,急忙回房。
楚疏言无力地躺在地上。
“书呆子!你怎么了?!”
“啊,不知道……”楚疏言苦笑一下,“大概是中了迷药。”
“中毒?!”莫行南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谁在使这无耻的手段?!”
“不知道……你还好吗?外面忽然好安静,不知出了什么事……”
莫行南咬了咬牙,“等我把那无耻之徒揪出来,再碎尸万段!”
整个后堂似乎都已经空了,经过小径、经过花厅,都没有看到一个人,然后一踏进正厅,他整个身形忽然滞住。
人全在这里。
密密麻麻,全是人。或坐、或躺、或站、或无力地倚在壁上,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高手、府中老老少少的下人,都在这里。
中间甚至有镜轮禅师,只见他无力地靠着墙壁,虽然想运功,却明显力不从心。
连长青子,也只能靠一把剑支着地,怒道:“你这个妖女,到底想干什么?!”
站在他面前的,赫然竟是阿南!
哦不,是李轻裳。
她的头发未梳,风吹得飘飘乱舞,脸色苍白,斜斜上扬的眉眼中,充满可怕的煞气。
她站在失去抵抗力的人群中,望向长青子的目光,充满了仇恨与厌恶,忽然瞥见了莫行南的身影,刹那之间,她笑了,笑得嫣然,目光却仍然冰凉。她道:“瞧谁来了?原来是新郎官。嗯,这套衣服不错嘛,你今天真是喜气得很。”
她说着,忽然向身后冷冷道:“新郎官既然来了,新娘子怎么还不来呢?”
一个黑衣人飞身便入内堂。
莫行南整个人都惊呆了,指向她,吃吃问:“你、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她身后站着十数名黑衣人,赫然竟是尽堂的杀手!
为首一个怪笑连连,“这位姑娘已是敝堂的第一号杀手,不同我们在一起,同谁在一起?”
这声音沙哑难听,好像粗糙沙石磨玉,听得人牙齿似乎都要颤两颤。居然是那位尽堂首领!尽堂的第一号杀手?
不错,以她那样的身法,只要学得一招两式,想要刺杀谁,真是易如反掌!
但是、但是,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找到尽堂?
莫行南只觉得手脚冰凉,一颗心却如被火烧,嘶哑地道:“是你下的毒?”
李轻裳微微一笑,“就算是吧!”
“不,不是你,你不会下毒。 一定是他们下的……阿南,是他们逼你的,对吗?”莫行南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看她站在人群中央,站在黑衣人身旁,只觉得她整个人都要沉入那无尽的黑暗里去。他向她伸出手,颤声道,“阿南,不要再跟他们在一起,他们会伤害你!”
他关切的神情,开脱的话语,让她的神色有片刻的缓和,然而这缓和只不过是一刹那,看着被黑衣人**来的李轻衣,以及一同来的李中泽和李夫人,她骄傲地、冷漠地、仇恨地笑了,“不,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她忽地一扬手,一记耳光甩在长青子脸上,怒道:“你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牲!你这个该下地狱的混蛋!”
长青子身为武当掌门,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偏偏浑身无力,全然不能还手,脸上立刻现出五道红印,他又急又恼又怒,“你找死!”
“啪!”他脸上又着了一下,李轻裳握住他的衣襟,狠狠将他推倒在地,逼近他,尖声道:“你敢跟我提死字!你看看我是谁!看看我是谁?!当初是谁把我送到死路上去的?!”
长青子盯着面前这张脸,眼神从急怒到不屑,从不屑到疑惑,再从疑惑到震惊,他倏地睁大了眼,“你、你、你是……”
“你认出来了吗?我就是那个被你送上鱼蓝山的孩子,李轻裳!”
“李轻裳”三个字一出,长青子的脸上顿时一片死灰,“你、你居然还活着?”
“裳儿——”李夫人睁大了奇美的眼,不敢置信,“你是裳儿?”她拉着李中泽的手,脸上涌出异样的红晕,“她是裳儿?裳儿她不是在徐州染了疫病死了吗?!”
“她是。”李中泽流下泪来,“她没有死,她活着回来了。当年长青子说她得疫病死了,是骗你的。实际上,他是用裳儿去换了绿离披。”跟着,他说出了那个换取绿离披的法子。
“他用裳儿的命,换了我的命?”李夫人的手一松,整个人神魂似已离窍,视线触到纤瘦的李轻裳,蓦地伸出手,“裳儿,我的裳儿,让娘看看你、让娘看看你!”
李轻裳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娘?哈哈!是啊,我是有娘的,也是有爹的,还有一个姐姐!我明明有这么多亲人,却要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受尽煎熬!”她踏前一步,目光一一从自己的亲人脸上扫过,“你们以为,我今天是来认亲的吗?哈哈,可笑啊,我是来杀人的,你们这里所有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一片煞气。
十二年的苦楚、十二年的怨恨、十二年的期盼,统统化作了杀机!
尽堂首领将自己的剑交给她。
她接过,剑尖对准了长青子。
“你居然没死、居然没死……”长青子喃喃地说着这两句话,居然没有想到反抗。就算他想反抗,也没有力气了。
她慢慢地笑了起来,剑尖慢慢地移开,“啊,不能杀你,我已经给你安排了更好的死法,怎么能这样便宜你?!”
剑尖移到一名武当弟子身上,她扬起眉,轻声道:“你我无冤无仇,本来你是不必死的。可是,谁让你有这么一个活该千刀万剐的师父……”她一面说剑尖一面下垂,那名武当弟子吓向面无人色,哀叫连连。
“叮”的一声,刀剑相交,李轻裳手里的剑被磕得倒飞出去!
受制的众人,眼前一亮。
莫行南手握背月关刀,挡在那名武当弟子面前。
他们还有莫行南!还有问武院身刃状元莫行南!
抱打不平、行侠仗义的莫行南!
李轻裳的脸色更白了,眼眸幽深,望向他,“怎么?你要杀我吗?要替武林除害吗?”
“你要报仇,就找长青子好了!”莫行南的脸色,也不比她好看,骨头里如有针扎般地疼痛,让他每说一句话,整个面容都要扭曲一下,握刀的手,隐隐颤抖,“这些人都是无辜的!”
“无辜!”她仰头大笑,“一个五岁的孩子被送去喂蛇,就不无辜吗?我就是要杀他们,就是要让他们的父母亲人知道,他们本来是无辜的,都是被长青子连累了。这笔账,到了黄泉之下,你们记到长青子头上去吧!”
“裳儿!”李夫人凄然地唤住她,泪流满面,“不要杀他,要怪,你就怪我吧!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既然是他的妻子,就不该和别人有私。他是那样高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污辱?”她眼睁睁地看着长青子,“但你也不该那样狠心,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怪,都怪我吧!”
她说着,忽然向黑衣人的长剑撞去!
那黑衣人不料有此一变,撤剑已经晚了,李夫人如一朵断枝的花,萎然顿地。

“丝丝!”
“夫人!”
“娘!”
长青子、李中泽、李轻衣,三个人都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唤。
然而被呼唤的那个人,永远也听不到了。
李中泽忽然冲上来,夺过长青子的剑,只一下便刺进了长青子的胸膛。长青子满面都是不敢置信,这个一向敬畏他的师弟,居然,敢杀他!
“你该死!”李中泽敦厚的脸刹那间狰狞无比,“你害得裳儿这样,又害死了夫人,你该死!”
“你更该死!”长青子说完这一句,血从嘴里溢了出来,他兀自强撑着,“她是我的妻子啊,你竟敢……”
“你一年也陪不了她几天,又算什么丈夫?”李中泽望着李夫人的尸体,眼中流下泪来,“你只顾着做武当掌门,她一个人寂寞冷清,你又怎么会知道!”他提着剑,缓缓走到李夫人身边,抱起她,“她生病的时候,是谁照顾她?她寂寞的时候,是谁陪她说话、陪她下棋?是谁陪她们母女吃饭聊天?是我、是我……”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头贴着李夫人的额头,轻声道,“夫人,不要怕,你不会太孤单,我这就来陪你……”
他的手腕一翻,长剑横上脖颈。
莫行南大惊失色,扑上去握住剑身,“前辈,你——”
“她不在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李中泽悲哀地道,望着李轻裳,道,“裳儿,别杀人了,该死的,都死在你面前了,你放过这些人吧……”
他说完,目光重新落在李夫人身上,仿佛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的视线拉开。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蓦地,身子软软地倒下去。
莫行南吃惊地睁大了眼,李中泽居然选择了咬舌自尽。
“你、你们竟敢在一起……”长青子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这挣扎只不过是在加速他的死亡。他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与别人死在一起,愤恨交加,血流得更多了,头一歪,不动了。
风寂寂地吹来,拂过鲜艳的大红灯笼、拂过众人的发梢和衣襟、拂过满院的花木,花木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在为主人的逝去而悲伤。
厅上的人,都被这一段隐情畸恋震撼,久久,没有人发出声音。
整个大厅,只有李轻衣的哭泣声。
今天,本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可是就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她却要目睹至亲之人的死亡。
还要面对这个不堪面对的身世之秘。
同是李夫人的女儿,李轻裳却一滴泪也没有流。
她只是直直地站着,脖子高高地仰起,脸色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完全苍白。
风吹来,她纤瘦的身子好像随时都要被吹走。
莫行南清晰地感受到她内心如同凌迟般的痛苦,自己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他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好了,都结束了。”
李轻裳没有看他,眼睛直直地盯着虚空中的某处,连睫毛都没有再眨一下。
她这样,仿佛是一只已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莫行南身体某一个地方,隐隐与她的灵魂纠缠,她的痛苦、她的绝望,她在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冰冷……一切都那么清晰地映现在他的心上,他一咬牙,一把将她拥进怀里,“难过你就哭出来吧,别这样!”
这句话说到最后,他自己的声音居然哽咽起来。
脸触到他胸膛的那一刹,李轻裳的泪,滚落下来。
她的一切都破灭了,一切都失去了——也许,根本就没有拥有过——唯有他,是这世间唯一的温暖,一靠近,她那颗已经快要结冰的心,才慢慢地淌下了泪。
李轻衣的哭泣却停止了。
她吃惊地看着相拥的两个人。
比她更吃惊的,是身上中了迷药的武林众人。
莫行南是江湖少年一辈中最有声望的侠士啊,是江湖未来的希望啊,是问武院最得意的弟子啊,现在,他在做什么?他丢开自己的未婚妻子,当众安慰那杀僧人、施迷药、跟尽堂勾结的妖女!
“阿弥陀佛……”镜轮禅师缓声道,“莫施主,请自重。”
亦有人道:“你的未婚妻子,在那边。”
“看来你们精神不错,还有力气管别人的闲事。”声音沙哑的尽堂首领忽然一扬手,众黑衣人长剑出鞘,他转而向李轻裳道,“你的事情,算是做完了。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
黑衣人的剑,齐刷刷指向当场众人。
莫行南脸色大变,松开李轻裳,背月关刀一振。然而以他之力,也只能挡住其中两个,另外十数把剑,毫不迟疑地落向毫无反抗的人群。
蓦然之间,只闻一阵奇异的啸声,那十几把剑,几乎同时落地。一落地,瞬间折成两半!
众人才见,发出那奇异啸声的是一把金黄色的巨剑,那剑如此耀眼,似乎上面隐隐有火焰在燃烧。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剑,居然是自己飞来的!
击落那十数柄剑,巨剑悬在半空,发出耀眼光芒。
“啊!阅微堂!”
不知是谁惊喜地喊出了这个名字,顿时,大厅上一片喜气!
唯有阅微堂的人,才会如此神奇的驭剑之术啊!
“啊哎哎……晚了晚了,又晚了……”
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由远及近,不过刹那之间,一个蓝衣少年风一般地掠过来。
镜轮禅师施礼,“我等恭迎使者大驾。”
“你们都这样了,还迎什么迎啊!”阅微堂使者居然是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他手一伸,巨剑稳稳地落进背上的剑鞘里,“哎呀,都死掉了?!完了完了!”
他一面嘀嘀咕咕,一面走上去探长青子的鼻息,忽然喜道:“哇,还活着!好好好,总算能带回去好好整治他!”
说着,他就把长青子扛上肩,右手捏了个牵引诀,那模样似是要立马走人,急得众人大叫:“使者!帮我们解毒啊!”
“啊?”正忙着要走的使者回头一看,“没事,只是点迷药,待两个时辰就好了!”
“可是这里还有尽堂的人啊!”
“尽堂?”迷糊使者露出十分迷糊的样子,“尽堂是什么?”
呜哇,大家还是集体自杀吧,怎么赶上这么一个使者?还是镜轮禅师定力高强,解释道:“尽堂,就是我们曾经多次呈报的杀手组织。”
“呃……这个我不太清楚啦!又没呈到我手里——反正知书人只说把长青子带走就好了!”
“那这个杀害我寺僧人的妖女呢?”说话的是法见。
莫行南的脸色一阵发白,终于,有人说了出来。
“这个啊……”使者略一回忆,向李轻裳道,“你不是在那个池子里下了‘死亡之眼’吗?自己去好了。”
莫行南一松开她,她便已止住了哭泣,这时望向这个有点神经兮兮的使者,忽地一笑,“你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使者一呆,大约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居然还点了点头,“嗯,我其实不是个东西,我是望舒山的上灵修。唉,今天倒霉,被派来打杂。你还是听我的吧,我脾气比较好,你要撞见一个脾气差的,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要知道杀僧人是很大的罪过,佛祖也会生气的。”
救众人出水火、清除武林败类,在他看来,居然只是打杂?
“灵修是什么东西?阅微堂又是什么东西?我受苦受难的时候没人管,这个时候怎么跑出这么多人管我?”李轻裳似笑非笑,“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李姑娘,不用和他多说。”尽堂首领沙哑一笑,“阅微堂本来就不是什么东西。你看看这些人,已经在安逸里待得太久了,一有什么事就指望别人替他们解决,所有人都成了软骨虫,小小一点迷药就能将他们置于死地。”
众人脸上虽然愤恨,却也止不住心惊。他们的确以为有阅微堂在,天下没有人敢作恶,因此放弃了各自的警觉心。迷药想来就是下在茶饭里,莫行南出门去刚好避过,李中泽或许根本没吃东西,除了这两人,他们没有一个人躲过。
使者若有深思地点点头,“你说得不无道理。可是堂主答应了别人,要护得这个江湖安宁。唉,我也没办法。只是你也别太嚣张,知书人虽然没说要拿你怎么样,但你也看到了,凭你这几十把剑,还成不了什么事。无论如何,有阅微堂在的一天,你就休想把江湖翻过来。”
尽堂首领的目光一冷,向李轻裳道:“我们走吧!”
莫行南脱口叫道:“你不能跟他走!”
“不跟他走,我留在哪里?”李轻裳满脸都是倦意,淡淡道,“这个世界虽然大,早已经没有我的安身之地了……行南,你跟随我走吧!你要是跟我走,我就不去尽堂。我们找个地方住下,我只有你,你只有我,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她这一声,问得凄迷,娇煞的眉目,俱是哀婉。
莫行南只觉得她整个人似乎都是一团迷雾,风一吹,就要全部化开。
“莫行南!”这声凄楚的呼唤来自于李轻衣,她满面俱是泪痕,满头珠翠零落,大红嫁衣萎尘,哀戚而绝望,“我是你的未婚妻子啊,你、你要抛下我吗?”
一边是端庄温柔的李轻衣,她是他心目中最贤良的妻子,能满足他对家庭生活的所有幻想。
一边是娇煞偏激的李轻裳……她脾气差,爱使性子,行事偏激,她的确不适合做妻子,可是、可是,他的心那么强烈地为她疼痛啊……
他从来杀伐决断,爽快利落,高兴就干,不高兴就拉倒,什么事情好像都可以在“好”和“不好”之间做选择。没想到今天,他却陷入这样儿女情长的两难。
两难……
就这么一犹豫间,李轻裳已经长笑了起来,笑声有若哭泣,她的足尖轻轻在地上一点,飘然向后院而去。
尽堂首领大惊失色,叫道:“不要去!那里是死亡之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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