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凑字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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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金碧峰已经攻下潮州,并且带兵前来会合?唔,我早听宰相大人说过金碧峰是难得的良将,如今看来,宰相大人所言不虚。哈哈,如此一来,何愁龙雪皇不败?”南朝大将公子楼在接到大将高行瓒的禀报后,不禁哈哈大笑。
公子楼今年不过三十岁。他年少成名,虽是贵胄子弟,但自幼喜好练武射箭,阅读兵书,很快就在南军中成名,成为南朝四大营之一——荆湖大营的主帅。所谓四大营,就是以鄂州为重镇的荆湖大营、以合肥为据点的两淮大营和以徐州为中心的青徐大营和以扬州为基地的江北大营。每处大营均有雄兵十万,是南朝的主要机动作战力量。
能够担任四大营的主帅,绝对是南朝大将的无上荣誉。而公子楼本人在谋略用兵方面虽非一流,但训练士卒方面却有独到之处,荆湖精兵天下皆知;加上他手下的几员大将韩世杰、高行瓒、呼延霞飞均是非常之辈,故也能跻身“光月琼楼”四大公子之中,成为四大帅之一。
听到公子楼的笑语,大将韩世杰忍不住道:“元帅,据卑职所知,潮州城有韩江围绕,加上龙家苦心经营多年,易守难攻,这么轻易就让金将军拿下,难免有些不合情理吧?而且潮州距离此地足有数百里之遥,更兼山多路险,消息来往不便,难以断定其中真伪!”
韩世杰今年三十四,身高六尺,面白微须,像个书生。他用兵谨慎,精于防守,是公子楼所倚重的大将之一。
但他此话一出,引起另一大将高行瓒的不满。他解释道:“请韩将军放心,在敌人援军闯营时,‘莺兮’曾俘虏了几名敌兵头目。据他们供认,军中禁止讨论潮州之事。惟恐有诈,在下又派人到南雄州去打听,发觉当地也有不少传言,加上这消息是从道州的欧阳南方将军处传来的,他精于用间,只怕梅关城中就有不少细作,他的消息不会有错。潮州确已落入我军手中。韩将军不必多疑。”
韩世杰这才无话可说,退下一旁。公子楼下令把这消息通晓全军,并派人大声向城里叫骂,告知城里军民潮州已失的消息,希望能扰乱敌方军心。
这一着果然毒辣,城中军民多不知潮州失守的消息,初时确实引起一定恐慌,但在夏隆基极力压下,很快就恢复平静。双方仍然维持不胜不败的局面。
“夏隆基此人果然不简单!这该如何是好呢?”公子楼在帐中沉吟。其实他也明白,谋略绝非自己所长,韩世杰、高行瓒等将领的才干都在自己之上。倘若在以前,他自会不耻下问。但自从上次大败后,他被人称呼为“啼哭公子”,颜面尽失。他不顾其它三大公子的反对,执意报仇,大举进攻广南,并把韩世杰、高行瓒、呼延霞飞等上次没有参战的名将都带上,只望一洗前耻。
只是真打起仗来才觉力不从心,自己已采纳韩世杰的四路进攻、实取梅关之计,把敌人的主力困在梅关,但由于梅关本身就有“广南第一雄关”之称,坚固异常,加上有大批敌军把守。自己几次强攻都损兵折将,一时无计可施。
难道再向部下求计?求一次也就罢了,还要用第二次?如此一来,自己哪还有面子可言!其它三大公子——公子光、公子月、公子琼都是足智多谋之辈,难道自己就比不上他们,永远在四大公子之末?
不,不可以这样!公子楼自鼻子里深哼一声,双目精光闪烁。对了,前日自己惊讶于龙家军的突然出现,估计除梅关大路外,必有小路可以通过梅关。故此派人去找,终有所获。眼下自己是否可绕城而去,直扑南雄呢?可放着敌人主力不灭,终是大患。加上荆湖南路今年涝灾,难以供应大军粮草,须从江南运来,辗转千里,耗时甚多。在当地的百姓本身就比较贫穷,不像交州城附近那么富裕,加上他们都把粮食都藏起来,南军倒也无可奈何。长此下去,恐怕粮草不够啊。
“主人,请喝茶。”帐中响起了一个清丽的声音。公子楼头也不抬,便知来人是自己的“莺兮”舞儿。
公子楼点点头,道:“你放下吧。军中的粮草还可以支持多久?”
“十八天!”一名带着粉色面纱的女子回答道。她就是舞儿。
公子楼怔了一怔,道:“前日我军不是补充了粮草么?怎会只能捱这些日子?”舞儿道:“回主人,至前日为止,我军的粮草只可维持五天,若非欧阳南方将军及时将粮草送至,后果不堪设想。”
公子楼叹道:“幸亏前日有你提点,让我尽快补充粮草。否则我军情况堪危。”舞儿道:“主人,你言重了。这是我们‘莺兮’应该做的。”
公子楼凝神望着她,舞儿面一红,除下面纱,但见她颜色秀媚,雪肌滑肤,只听她低声道:“今晚可要舞儿服侍主人?”
公子楼想了一想,道:“你若身体不适,倒也不必勉强。”
舞儿道:“舞儿……舞儿很好。”
公子楼笑道:“既然如此,你就退下去更衣吧。”舞儿含羞而去。
看着舞儿那艳媚的背影,“我又忍不住了。”公子楼喃喃自语。他轻抚着披于身上的战袍。想到这袍是舞儿亲手所织,作为上阵杀敌的战衣,不禁柔情顿起。舞儿一走,他百无聊赖,顺手拿起一封书信。他定睛一看,不禁一凛,那封信竟然是从鄂州寄来的家书。那家书他早已看过,他触景生情,不禁想起他的夫人来。他的夫人出身名门望族,自免不了那种大小姐的脾气。可公子楼经常在外带兵打仗,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相聚,也没有留下一点血脉。在军中,公子楼自有舞儿陪伴,可夫人却是常年空守闺房,寂寞无人诉。所以每次归家后离开,他夫人总是大吵大闹,想让他留下,却无一成功,反弄得两人不快。
“夫人,我虽对你不住,可你何时能像舞儿般,既精明强干,又温柔体贴呢?你可知道,你们与‘莺兮’相比,实在相差太远了。”想到这里,公子楼面露微笑,只见舞儿婷婷袅袅,已换装进帐了。
深夜,公子楼熟睡正酣,舞儿却披衣下床,走出帐外,漫步在溶溶月色之下,心里思绪万千,轻声长叹。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女子,穿一淡红衫子,系一缟素裙儿,举止娴雅,风致嫣然。舞儿认得来人乃是高行瓒将军的“莺兮”雅儿。
她上前道了万福,道:“姐姐好。”
雅儿见舞儿神色之中略带忧郁,便问:“妹妹今晚不用侍寝么?为何在此感叹?”舞儿面一红,道:“姐姐好坏,居然偷听人家说话。”
雅儿笑道:“你我都是在影武堂长大,出来后服侍主人,同在荆湖大军效力,也算是近邻,妹妹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姐姐听。”
舞儿叹道:“我是担心此次南征的吉凶罢?”
雅儿奇道:“妹妹为何忧心,眼下我军一时虽无法破敌,但也将敌人主力围困,又何必担忧?”
舞儿不答,只望着空中的一轮明月,徐徐道:“姐姐,你可知这‘啼哭公子’外号何来?”
雅儿吓了一跳,道:“你怎么提起此事?元帅不是最恨人提起么?你休要再提!”舞儿摇头道:“不提又如何,我家主人已经把这话牢牢地记在心头,再也抹不掉了。其实姐姐有没有想过,这‘啼哭公子’的说法,究竟从何而来?”
雅儿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怀疑朝中有人散布?”
舞儿道:“我看未必。我家主人虽然好强,但对他人持礼甚恭,极少得罪人。若我没有猜错。该是龙家散布的谣言。”
雅儿吓了一跳,道:“龙家散布的?是攻心之术么?龙家有此能人么?”舞儿叹道:“上次攻打广南之役,姐姐并没有参与,不知龙雪皇的可怕。在石门一役,我军本斩首六万多具,大获全胜。大胜之余放松戒备,在韶州城大肆庆祝。不料当晚龙雪皇亲率五百死士偷登上城头。原本我家主人也留下一些兵马巡逻,不料敌军竟然放出一样物事来,直叮得我军满头伤痕,自然也无法迎战。龙雪皇趁机打开城门,让一直隐藏在山中兵马杀进城中,从而大败我军。”
“事后,我觉得非常奇怪。派人查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那些物事就是从化一带的蜜蜂。城中残余百姓曾向南军进献从化一带最为出名的荔枝蜜,我家主人用以慰劳士兵。可怜那些士兵在吃了蜂蜜后,残留余味,这才被蜜蜂所伤。由此可见,龙雪皇此人绝对不可轻视呀!”
雅儿听后,忍不住抓住舞儿的手,柔声道:“真是辛苦你了。上次如此惨败,真不知你熬了多少苦,才让你家主人留得性命的。”舞儿微微一笑:“姐姐你别夸妹妹了,姐姐你何尝不是如此?没有你,高行瓒将军只怕……”
雅儿伸手堵住舞儿的嘴,道:“不要再说了,这些都是我们‘莺兮’的本分啊!”舞儿觉得雅儿手指滑腻,禁不住轻吻一下,雅儿连忙缩手,面色飞霞。
舞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其实我们‘莺兮’的作用不应如此的,我们应该在后面默默支持主人,为他出谋献策,让他得到战功,获得风光荣耀。经常上阵厮杀,在战阵中显得比主人更强,只怕……只怕会引起他们的不快吧。”
雅儿听后心中不禁一动,低下头,想想自己和高行瓒相处的情形,确实如她所说。每次她上阵厮杀,换来的都是他担忧的目光;可当自己获胜回来,他高兴之余,却又含有几分妒忌和不快。一直以来,他都不让自己侍寝,莫非就为此缘故?想到这里,禁不住大汗淋漓。
“我家主人自从得了‘啼哭公子’这个称号后,表面无动于衷,心里头着实恼火。”舞儿不理会雅儿的沉思,继续道,“他一心要洗雪耻辱,所以才有这次远征。他虽然带上韩将军等人,但为自己面子打算,一反常态,独行独断,很少听他们进言,即使是这次四路进兵之计,也是我苦劝之下,他才肯接受。”
“唉,一个‘啼哭公子’的称号,竟让一沙场宿将方寸大乱,这龙雪皇委实可怕。只望他这次才尽思乱,再无诡计可对付我军罢。”
雅儿无语,与舞儿并肩而立,夜风习习,吹得军中旗帜哗哗作响,吹得四周树木呜呜呜叫,偶尔传来打更的声音,竟是冷清寂寥,十分凄凉。
正当公子楼忧心梅关迟迟未能攻下时,却有分布于各处的细作连连向公子楼传送捷报。
十月十一日,由金碧峰指挥的福州军攻下五华。
十月十三日,金碧峰军成功暗袭龙川,全歼当地守军。
十月十五日,河源守军自行溃散,金碧峰军轻松突破罗浮山天险。
十月十七日,新丰守军不战而降,福州军离梅关已不足百里。
接到连连捷报,公子楼真是又惊又喜又愁。惊的是金碧峰居然如此厉害,尽管所走的都是险峻难行的山麓,居然还能连战连胜;喜的是龙家东部大部分地盘已经落入南军手中,只要攻下梅关,龙家军将无路可逃;愁的是像金碧峰区区一个指挥使已经立下这么多功劳,而自己率领大军劳师远征,至今毫无收获,实在丢脸。
这天,忽又有巡哨士兵向公子楼禀报,说福州指挥使金碧峰率兵八千,已经成功地避开龙家军耳目,来到南军大营外五里处,请公子楼元帅定夺。
公子楼闻言大喜,他追问巡哨士兵,究竟是他们先发现福州军抑或是福州军看见他们才让他们回来通报的。巡哨士兵不敢隐瞒,说是福州军先发现他们,向他们表明身份,要他们回来禀报。说着,巡哨士兵就把公子楼发给金碧峰的调兵令和公文献上。公子楼一手接过,却又递给身旁的舞儿,舞儿仔细检查后,向公子楼点点头,以示无误。公子楼大喜,就吩咐士兵大开寨门,让福州军进城。自己则会同韩世杰、高行瓒等人出中军帐外迎接。
不久,果然见到一彪人马匆匆前来。守护寨门的士兵仔细一看,的确是自家兵马。除了觉得他们特别有精神,不像长途远征后的样子外,倒也无任何特别之处。韩世杰见来兵都手持兵器,腰里鼓鼓的,不知放了些什么,不禁担心起来,向公子楼道:“元帅,来军全副武装,我们不作任何防备,这恐怕不妥吧?”
公子楼摆手道:“韩将军不必多虑。现在是白天,不利于偷袭。方才我特意问过巡哨兵,究竟是谁先发现谁。倘若来的真是敌人,他就不会让巡哨兵回来知会我们,反正是巡哨兵也没有发现他们嘛!金碧峰将军打下了那么多城池,用兵必有独到之处,即使面对友军,也毫不松懈,这种谨慎真是名将风范啊。敌人全军都被困在城里,我想龙家军不会还有余力再偷袭我军。福州军不会有假。”
韩世杰默然。
来军鱼贯而进,顷刻间已尽数走入南军大营。为首的士兵互相使一下眼色,突然拿出放在腰间的火种,迅速点燃南军帐篷。然后就在南军的惊呼声中大开杀戒,把一个个措手不及的南兵送下黄泉。
原来,这批福州军的确是由龙家军装扮的。他们一击成功后,就迅速分散。一路见帐篷就烧,见南军就杀,更有甚者龙家士兵仗着身上的南军号衣,装成南军的样子在暗地里偷袭南兵。许多南兵不明就里,糊里糊涂就作了刀下鬼。及至他们发现,忍不住反抗时,却又无法辨别真伪,只好互相残杀,死者甚多。
公子楼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真是又惊又怒。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舞儿立即低声道:“主人,敌兵不多,但身穿我军装束,敌我难辨。请尽快下令,让士兵不可乱动,立住阵脚,我军可保无恙!”
公子楼毕竟是一方统帅,得舞儿指点,很快就镇静下来,命令高行瓒、韩世杰等将领返回各自营地,并传令下去不许士兵乱动,留守原来营地。凡是有异动者,一律格杀勿论。
公子楼这招确在一定程度上稳住了阵脚。然而,时不与他,此时刮起北风,风助火势,火助风威,南军大营顿时火光冲天。
但更可怕的还是滚滚浓烟,大风使浓烟向南军扑去,许多南军双眼被烟熏得睁不开,更有的当场昏倒。这种情况下叫南兵如何留守原来阵地?于是纷纷逃散,却又被其它南军执行军令当场射杀。那些南军无所适从,有的一怒之下反而向自己人动手,整个南军大营一片混乱。
在城头上的观战的方芷容见此不禁大为惊奇,正当她要开口询问时,夏隆基已经向她发出命令:“方将军,马上点兵,出城杀敌,接应少主。”
“什么?少主!你不是说他留守交州么?为何在此?”方芷容奇道。
“一切都是少主的安排!少主早已歼灭进攻潮州的兵马,并扮作福州军,拿着缴获的兵符印信,星夜赶来梅关。如今看来少主终骗过了公子楼,敌营火起就是最佳的明证!”
芷容骇然道:“那潮州根本就没有失守?”
夏隆基犹豫了一下,随即道:“正是。其实潮州根本就没有失守,金碧峰全军已被少主带兵歼灭。但为欺敌,少主对外扬言潮州已经失守,并在潮州城头上挂上南国旗号。”
方芷容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原来潮州没有失守,潮州没有失……那之前自己的誓言,却又落空了……”一时竟有些茫然。只是此时多想已经无益,众将迅速点起本部人马。
由于公子楼军实施“围三阙一”的战术,北正、鸿运、福寿三门都有安下大营,派重兵把守,只留出—个如意门让龙家军逃命。希望这样能避免困兽犹斗,放开一条生路让龙家军士气松懈。
夏隆基等人也真的担心如意门设有南军的埋伏,从来不敢从那里突围,即使现在出兵,也不出如意门。由于公子楼的中军位于北正门,夏隆基和方芷容两军同出北正门,而公子无伤和叶琼出鸿运门,雷振方出福寿门,率领三万二千龙家将士分别冲击敌人营盘。
尽管敌军大营到处火起,但都限于大营外侧,大营内侧——也就是面对梅关的那一边却安然无恙。为了防止龙家军冲营,久经战阵的公子楼特意把这边的营盘扎得牢固无比,精兵强将也尽数驻扎于此,加上高行瓒和韩世杰及时回来指挥,所以尽管梅关的龙家军全力冲击,一时间仍无法动摇南军内侧大营。
而另外一方面,公子楼亲自率领两千亲卫骑兵,去阻击那支不明来历的敌军。这两千亲卫骑兵可谓荆湖大军的精华所在,勇猛善战。他们紧紧地合在一起,四处迎击。那舞儿一马当先,银盔银甲,银枪白马,如飞仙般疾驰,勇不可挡。
这时,由于营盘大乱,一些勉强站住阵脚的南军很快就被敌军分割包围成东一批西一群的许多股。将士们也就各不相顾,独自进行绝望地拚杀。公子楼和舞儿则率领亲卫骑兵成功地打散了敌军,救出几批这类被围的将士,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人数渐多的他们在主帅的指挥下开始占了上风。而不少步兵则在公子楼在命令下把还没有烧着的帐篷拆掉,拆不掉的那些就自己主动烧掉,形成一片空地,不让大火蔓延过来。
倘若再这样下去,公子楼军就会稳住阵脚了。
蓦地,正北方雷声大作,地动山摇,在漫天灰尘间,数百精骑倏忽而至。这数百勇士人人剽悍,手持大刀长枪,龙腾虎跃,矫健异常。他们面带敬畏之色,凝视队伍正前方。
但见绯红旗下,奔雷马上,雪衣袍中,一人傲然策骑,正是勇士之首、龙家少主龙雪皇!
轩辕历九六一年十一月,龙雪皇瞒天过海,在成功地消灭进攻潮州的金碧峰军后,一路佯攻自家的城池,令南军麻痹大意;又用缴获的文书印章,成功地骗过南朝大将公子楼,以八千精兵杀入南军大营,并四处纵火。
当公子楼拚命稳住阵脚时,龙雪皇和麾下的七百精骑发动他们的第一次冲阵,这就是被南军将士永远诅咒的“雪皇冲阵”。
有谁见过硕大无比的大雪球从高山上滚下来的壮观景象?
又有谁见过汹涌澎湃的海啸向岸边扑来的威武之势?
也许所有的南军都不可能看过前者,但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还是见识过海啸的怒吼;如今他们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种压迫感,那赫然是由龙雪皇和七百龙家精骑的冲锋!
荆湖大军均久经沙场,曾力挫过上万北国铁骑的冲锋。但此次仓促应敌,弓弩尽失,面对七百精骑竟无可奈何。第一阵溃散,第二阵败退,第三阵不支,第四阵失利…郴州团练余起卿自恃骁勇,挺起长矛,振臂大呼,带兵抵挡。不料一白影如急电般突现马前,余起卿措手不及,举矛欲战。只一合,矛断,人亡,马死,血流满地。朗州都监周丽见此大怒,他是陇右人士,善使马索。他逃来南朝后常用此招擒将。敌人想不到他这么一个南朝将领也会用外族本领,常常中计。但见他拍马上前,手中长索如毒蛇般向白影套去。谁料白影如鬼魅,竟轻松避过。待周丽要拔剑迎敌,那白影已到跟前。周丽只来得说句:“天……”头颅已飞上半空,马匹带着无头尸体,犹自狂奔。
余起卿和周丽均是荆湖名将,如今不到一合尽丧敌手。益阳县尉王大虎本来山中猎户,曾徒手毙老虎一头,人称打虎英雄,是军中有名的豪勇之上,但眼见那白影如旋风般突进,千军万马皆败其手,竟然大惧,脱去头盔,把头藏在马头旁,仓皇而逃。白影到处,竟成一赤色飓风,席卷间红霞满天,血泥横飞,南军土崩瓦解。敌将居然这么厉害?此情此景,南军均情不自禁想起龙雪皇这个新近崛起的名字,想起他那“天下第一飞骑”的称号,想起他那日不移影,已经在三万南国精兵中十进十出的神话,一股恐惧涌上了每个南军的心头。他们明白,那白影便是龙雪皇!天下第一飞骑!
此时公子楼以两千亲卫骑兵为核心,已经成功地聚集起近万人。然而,他们却禁不起龙雪皇的一次冲击。
七百骑兵紧紧贴在龙雪皇的身后,组成一个善于进攻、锋利无比的三角锥形。龙雪皇在最前端,其妹龙冰兰和贴身侍婢芸儿则守护在三角形的另外两个端点。他们三人都具有惊人的武技,由他们开路和策应,实在厉害。
身后七百骑兵互相支持,互相掩护,遇上有敌兵阻挡,先是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挡开敌兵的武器,然后由后上的友军将敌击杀,倘若敌人厉害,冲在最前的士兵也不放慢冲刺的速度,就由后上来的友军轮流向敌人冲击,全力出击,一击即走,谁也不停留,一直向前冲锋,饶你再厉害也无法抵挡这样的高速车轮战。他们配合默契,战法纯熟,堪称无人可挡。
但见震荡冲突,杀声如雷,战刀蔽空,飞火闪电,南军大溃。
公子楼眼见好不容易稳住的阵脚居然又被敌军冲垮,不由得又怒又惊,急忙亲自指挥两千亲卫骑兵上前阻击。然而,骑兵善攻不善守,尽管公子楼这两千亲卫骑兵确实训练有素,但要对付龙雪皇那来去如风的七百精骑,却也无可奈何。
龙雪皇与七百精骑并不正面迎战,而是利用马匹的高速机动性,在南朝步兵中冲来杀去,倘若南朝骑兵要正面阻截,那么龙雪皇军就转攻另外一个方向,当南朝骑兵要尾随追赶时,龙雪皇就趁机带他们冲入南朝步兵群中。

在这种骑兵追逐战中,最惨的莫过于那些南朝的步兵,他们不断被两支高速奔跑的骑兵冲散,即使侥幸逃过龙家军的冲击,却又躲不开后面蜂拥而来的公子楼亲卫骑兵的践踏,在这种情形,谁还有心情应战?只好四散逃命。
龙雪皇见目的已经达到,突然率领骑兵来了个大迂回,翻过身来去咬本来一直追着他们的南朝骑兵尾部。龙家骑兵较少,兜圈子比较快,一下子就绕到了南朝骑兵的后部,给其狠狠的一击。其余的骑兵见势不妙,为了避开龙雪皇的锋芒,只好拚命地向前冲。
公子楼正要下令让两千骑兵马上散开,不陪龙雪皇玩这个兜圈子的游戏。身旁舞儿立即摇头,公子楼随即会意,一旦散开,己军阵形会被龙家军乘机冲散,再难恢复。所以他只好命令亲卫骑兵全力冲刺,务必要赶上龙家骑兵,咬住对方尾部,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于是,两千七百名骑兵在方圆不到一里的空地(原来这里的营盘都被拆掉或被火烧掉了)上拚命兜圈子,就像两条大蛇在互相吞噬对方的尾部—样。
普通的步兵根本就无法插手。即使是在圈子里的骑兵,每个人也无法帮助身边的同伴,他们拚命忍受着马匹高速奔跑时所带来的颠簸和扑鼻的灰尘,竭力鞭打自己的战马,希望它能够跑得更快些。
公子楼以为广南无马,龙雪皇这七百骑兵固然是少得可怜,马匹恐怕也不会是什么良马;而自己的马匹虽然在速度方面不算快,但耐力却是一流,最后应该是自己获胜罢?
然而这次公子楼大错特错了,龙家财力之雄厚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们不惜重金从北国营州(今辽宁营口)那里购买大批既有速度又有耐力的塞外良马,然后用大船运回广南,从而组成这支厉害无比的精锐骑兵,所以论马匹,龙家骑兵绝对在南朝骑兵之上。
加上南朝骑兵较多,既然多就很难在这样高速兜圈子中保持紧密的阵形,不少骑兵脱队,被从后赶上的龙家军杀死;也有相当一部分无法保持与同僚同步,不是快了就是慢了,大大阻碍了南军前进速度。
经过大约两顿饭时间的高速兜圈,公子楼的亲卫骑兵终于支持不住,开始崩溃了。不少亲卫骑兵都失去继续兜下去的勇气,灰溜溜地退到一旁。更多的亲卫骑兵已是有心无力,因为**的马匹已经累了,不想跑了。
亲卫骑兵这样一慢下来,不仅尾部几乎全部被吞噬,连中部也受到龙雪皇的狠击。无数亲卫骑兵就在混乱中丢了性命。
公子楼想指挥前部骑兵改变方向,企图进行横击,拦腰切断龙家骑兵。此时他的骑兵已经比龙家骑兵少了,也开始灵活了。但想拦腰切断正在高速奔跑的骑兵无疑是自寻死路。好不容易在对方骑兵中央部位撕开一个口子,马上就会被从后高速插上的骑兵补上缺口。反而有不少南军精锐连手都没有动,就被龙家骑兵冲倒在地上,被活活踩死。公子楼眼见大势已去,不禁大怒。他拔出长剑,正欲与龙雪皇死战,身边的舞儿颤声道:“主人,忍辱负重,东山再起!”
公子楼回过头,望着舞儿那清秀的面庞,见她满面乞求之色,泪水更盈盈欲滴。他咬咬牙,长叹一声,顾不上其它士兵,只带着本部兵马落荒而逃。
在战场的另一边,龙家军和荆湖大军也斗得异常激烈。韩世杰仗着坚固的营盘和密集的箭雨,一时间令龙家军无法接近。
夏隆基见士兵因为冲营而死伤不少,不禁大怒,他将人马交由副统领雷无疾指挥,自己策马挺枪,向敌营冲去。方芷容一下子拦他不住,禁不住暗暗叫苦,想不到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居然也会这么冲动,居然以一军之主的身份向敌营冲击,万一有什么损伤,对军心的打击可就大了。
而韩世杰也喜出望外,他以为可以藉此机会干掉龙家军的一员大将。他命令弓箭手一起射向夏隆基。谁料夏隆基两杆长枪使得密不透风,竟将箭雨一一拨开。韩世杰急忙命令:“射人先射马,射马!”梆声大作,箭似飞蝗,又如雨点,一起射向夏隆基,夏隆基将长枪急速播动,犹如两个大风火轮,上护其身,下护其马,将来箭打落大半。诚然,一个人枪法再好,也不可能挡住那么多箭,夏隆基的身上和马上都中了几支箭。但他早已穿上了锁子甲,连马匹也披上披甲,只要不是太强力的弓箭,就根本无法伤及人马。所以尽管夏隆基也中了几箭,但还是安然无恙。
放箭讲究射远不射近,夏隆基很快冲近敌营。弓箭变得无效。面前就是两扇紧闭的营门。十几名南军站在营门后面,面上充满了惊恐。
夏隆基大枪“喀嚓”一声把大门穿透,运起全身之力,向上一挑,只听“轰”的一声,竟把营门挑了下来。然后再将营门向外一扔,顿时砸倒十几名南兵。众人见到他如此神勇,不论敌我,一时间都惊呆了。幸好方芷容反应得快,马上指挥士兵向前冲,支援夏隆基。这时候,夏隆基早已杀入敌军丛中。双枪如玉龙飞舞,南军碰上去是非死即伤。
突然间,只听“扑通”一声,夏隆基觉得自己连人带马向下坠。原来夏隆基中了陷马坑。所谓陷马坑,就是在地上挖一个大洞,有三丈深,底下是铺的石灰,用竹竿浮搭在上面,蒙块芦席,散上浮土,一时间倒也很难辨别出来。夏隆基的战马前蹄过去了,后蹄踩到芦席上,一步蹬空,眼看就要往下掉。
说时迟那时快,夏隆基双枪向前一戳,扎进实地上,进去二尺多,双手发力,身体前倾,双腿—夹马肚子,一提丹田气,劲往前使,战马后身分量减轻,人借枪力,马借人力,这匹马毕竟是从塞外运回来的千中选—的良马,只见它双蹄用力一蹬,向前一蹿,从陷马坑中蹿了出来。因为用力过猛,往前一闪,差点把夏隆基掀下马来。夏隆基刚度过一劫,神勇未减,双枪仍然无人可挡。而南军见连陷马坑都无法对付他,觉得夏隆基简直就如恶魔降世,无不心惊胆寒。
这时候,方芷容已经带兵杀上来。他们迅速冲进由夏隆基刚打开的缺口,在稳守桥头堡后,后续大军源源不断地蜂拥而上,杀进南军大营。
在双方激战时,方芷容得知龙雪皇已经来了,并在敌营中到处冲杀,不禁心中一动。原本,在战场上是不应该分心的,但龙雪皇的神话传说却深深地吸引着方芷容。她策马走上一处高坡,眺目远望。在千军万马中,是很难找出一个人来的,更何况方芷容并不认识龙雪皇;但不知为什么,方芷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真不愧为天下第一飞骑啊。”
两人相距数百尺,方芷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那股绝世风采。——年少的方芷容曾经到过一望无际、尽是青绿色的草原,在那片广阔寂寥的大地上,万物都变得微不足道,唯有那只生活于蓝天上的孤鹰,仍能自由地翱翔。那种与生俱来的皇者气势,那种磅礴澎湃却又不见万物的傲气,尽管有些冷清孤高,却自然让人心动、心折。在事隔多年后,方芷容再次于龙雪皇身上感受到了这种感觉。——年轻、寂寥、潇洒且带着一种逸然物外的气质,却又偏偏拥有睥睨天下、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望着远处的龙雪皇,方芷容竟呆住了。
正当方芷容出神之际,突然间,她觉得耳边响起风声。她急忙用尽全身之力,向左一偏。好险啊,一支利箭自她耳边掠过。然而,她却因为用力过猛,再也坐不稳,从马背上直摔下来,长枪早丢了,而她的右脚还挂在马蹬上!
战马突然受惊,拚命地向前狂跑。方芷容大半个身子还在地上,就这样被战马拖着向前行。盔甲与地面发生剧烈的摩擦,很快就通红一片;甲与甲之间的丝带不断地断裂,衣甲很快就会解体。
就这样去么?也好吧,这样就可以见到父亲和兄长了。只是,真的这样就好么?我不是说要把哥哥带回潮州,可现在……算了,反正潮州也没有失去。有少主在,他该会为我完成心愿。一想到少主,芷容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我不能就此死去!她猛地一咬牙,想要起身,但如何立得起来?
正当危急万分之际,一团白色的旋风迅速接近。当白马与方芷容的战马平行并排时,马上的白袍将军突然一个海底捞月,双腿**马肚,整个身子弯下来。他右手用力一抓,硬是把方芷容整个身子都提了上来;再用力一推,方芷容重新返回马背上,她连忙紧紧抱住马头。
白袍将军却因为用力太猛几乎也摔在地上,幸好他反应敏捷,在碰到地上的那一刻,他双手用力一撑地,双腿一发力,身子借力重新坐回马上。
方芷容大难不死,自然对来人充满感激之情。她定睛一望,发现来人背对着自己,白袍如雪,背插八杆护旗戟,头戴朱雀兜鍪,纵然看不清面容,但看其风采,如天之高,如海之深,这战场虽大,壮士虽多,却只一人而已。
少主龙雪皇?
少主龙雪皇!
少主龙雪皇……
一时间,她面色飞红,竟不知说什么好。只听龙雪皇开声道:“你就是方云飞么?”声音沉厚而清脆,十分悦耳。方芷容下意识地点点头。
“你不想活了?”龙雪皇斥责道,“两军交战之时,竟然发呆出神,岂非自寻死路?”说话间,他从背后拔出一杆短戟,随风一扬,那短戟骤然变长,与普通画戟无异。
龙雪皇把此戟抛给芷容,厉声道:“随我冲杀!”
方芷容接过戟,想也不想,已是随口道:“是!”
眼前一片雪白,可又有几点殷红,如雪里梅花,极为美丽,方芷容定了定神,却是龙雪皇的战袍在眼前飞扬,那点点红色,便是沾上的鲜血。看着龙雪皇那高大的背影,不知怎地,多日来压在芷容心头的阴影,竟随着战袍的飞扬,慢慢褪色,慢慢剥落。
而在此时,剩下来的南军被迫同时两面作战,尽管在高行瓒和韩世杰的竭力指挥下,各有一支近万人的部队仍能保持相对完整的阵容,但劣势无疑是明显的。夏隆基等人都是作战能手,实施这类将敌军分割包围、然后逐个击破的战术无疑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命令雷无疾率领本部人马尽力牵制韩世杰的人马,而自己指挥手下八千人马和龙雪皇带来八千精兵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对高行瓒军进行攻击,形成强大的钳形攻势。
白天的战斗比夜晚更为惨烈。由于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对一些刚入伍不久的新兵来说就分外残酷。残缺不全的尸体,被马匹踩得血肉模糊的躯体,被火烧成黑炭的手脚,还有那些在地上挪动,却又永远失去身体某部分的活人。
有许多士兵接受不了眼前残酷的景象,直接就在战场上呕吐,然后就在呕吐中永远失去了继续呕吐的机会。更有甚者,一些接受不了的士兵开始发疯,胡乱砍杀自己的同伴,然后又被同伴们乱刀砍死。
由于龙家军多是新兵,相对来说是比较不适应这类血腥的场面。可是,他们都知道南军在虎门的残暴,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的军神龙雪皇正亲临战场,这令许多新兵增添无穷的动力。
连命都不要,再残酷的场面又算得了什么?
而许多负责进攻的士兵则全心全意在战斗,稍一差池都有可能丧命,自然不会理会四周的情形了。
在龙家军猛烈攻击下,高行瓒军逐渐开始崩溃。此时夏隆基已经在高行瓒军的队列中制造了十几个缺口,只要夏隆基将其中几个相邻的缺口再打大些,让它们连成一体,高行瓒军就要被拦腰切开了。
“军情危急,如之奈何?”高行瓒见情势不妙,忍不住问身边的“莺兮”雅儿。雅儿妙目一扫,便道:“事已至此,我们不如稍退吧。”
“万万不可!”高行瓒断然拒绝,“敌军来势甚急,我们一退,便如堤崩土裂,一败涂地!雅儿,你先走。待我冲杀敌阵。若上天保佑,我得胜归来便罢,万一不幸,大丈夫马革裹尸,死也无撼。”
“主人为何如此发话?主人在,雅儿在,主人亡,雅儿决不独活!”
高行瓒听后,心下着实感动。他和雅儿相处多年,平日多得她指点,又替他处理军中大部分的杂务。梅关初败,更是得她死战,方让自己安然撤离。自己常以男子汉大丈夫自居,不肯承认雅儿比他厉害,还常常责怪她多管闲事。可无论他怎么苛求,她都笑脸相迎,从不生气。如今生死之间,更显真情所在。
“好,我们就生死一体罢!”高行瓒猛然大喊,接下来却又低声道:“今次若能侥幸获胜,我必娶你为妻!”
雅儿呆了一下,却见他已瞪红了眼,策马挥刀,如猛虎一般,率领亲兵杀进龙家军。“谢谢你,主人,纵然是谎言,我也很开心……”雅儿心中暗道,头一仰,不让出眶的泪珠落下。
一个,又一个,好,再来一个……在高行瓒的冲杀之下,十多名龙家士兵失去了性命,鲜红的血染红了甲胄,他精神反而为之一振。高行瓒放声狂笑道:“痛快,好痛快啊!”
他手下的亲兵都是千中选一的勇士,眼见主帅都冲锋在前,这些亲兵无不勇气倍增,殊死作战,加上身后的雅儿英勇善战,双刀舞得如乱雪纷纷,刀影重重。龙家军一时抵挡不住,纷纷败退下来。
那如雷般的声音在战场各个角落先后响起,“诸位休慌,俺高行瓒来也!”这呼喊,让慌乱的南军镇静下来,让胆怯的南军大胆起来。他们纷纷鼓起余勇,扑向龙家士兵。在他们的死命格斗下,硬是暂时稳住了阵脚。
龙雪皇和七百骑兵此时已经退到战场一边稍作休息。方芷容这才留意到龙雪皇身边跟着两名美貌女郎。年纪较小的那位女郎,体态轻盈,面如桃李,冷若冰霜,对人不加辞色;年纪稍大的女郎,身材高挑,一身黑衣,更显得她婀娜多姿,只是她眉目之间隐有一丝忧愁。纵在这千军万马的厮杀中,也寸步不离龙雪皇。
在这空暇之际,方芷容本该上前拜见龙雪皇。可不知怎地,她居然没有催马上前的勇气,只隔着十几步,混在士兵丛中,偷偷地望着他。看着两名女郎上前,和他低声交谈。
蓦地,龙雪皇一声长啸,画戟前挥,再次带军冲杀。原来他已发现了高行瓒军的异动。
龙雪皇的冲阵是无与伦比的,遇上他,南军立即土崩瓦解。高行瓒只好率领亲兵迎战。恰好迎面遇上龙雪皇,高行瓒心中大喜,心想只要打败龙,南军便可反败为胜。高行瓒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刀向龙雪皇砍去,但他只轻描淡写地随意一拨,高行瓒就几乎无法抓紧手中的大刀,龙雪皇顺势一戟刺来,已挑去高行瓒的头盔,顺势向下一划,又撕去高行瓒的战袍。
在两马相对而过时,高行瓒拔出腰间配剑,狠狠地向龙雪皇砍去。谁知龙雪皇骑术之精,已到达人马合一的境界。只见他轻轻地带马一跳,竟然已经跳到高行瓒的身后,一戟刺去,高行瓒一个镫里藏身,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可当他重新坐稳马鞍,龙雪皇的画戟又至。
“完了!”正当高行瓒闭目等死时,只听“铛”的一声,龙雪皇的方天画戟居然被挡住了。高行瓒睁开眼一看,原来是雅儿用双刀拚命挡住。雅儿虽是女儿身,却本领高强。有数次南军陷于逆境,都是靠她单骑冲阵,斩杀敌将首级,方反败为胜。高行瓒心中一宽,正想开口。只听雅儿惶急道:“主人,快走!快离开这里!”高行瓒一愣,却见龙雪皇冷冷一笑,竟弃了那杆方天画戟,从背后拔出一柄短戟。那短戟骤然变长,如闪电般地刺入雅儿怀里,是伸缩戟!
高行瓒“啊”了一声,正想上前救助。雅儿仍自不死,她双手紧紧抓住方天画戟,不让龙雪皇抽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道:“主人,走,快……走……”龙雪皇见她如此悍勇,也觉惊奇,他双臂一发力,雅儿双手齐断,顿时昏死过去。一队马队恰好经过,将其踏为肉泥。
高行瓒远远见到,差点落下泪来。他孤身一直不娶,便是因为雅儿的缘故,如今见她为自己而死,如何不痛心?他怒吼一声,举起大刀,就要上前死战。夕阳映照刀光,耀目异常。他心中一动,脑海中浮现出雅儿临终前的说话,那恳切的面容,那盈盈欲出的眼泪,令他心中闪过一丝犹豫。
再战下去又如何?龙雪皇如此厉害,自己上前也只有白白送死。死倒不要紧,可谁人替她报仇?倘然现在战死,岂不是辜负了她所做的一切!
“罢罢罢!”他连叫数声,仓皇而逃。高行瓒一走,南军失去指挥,顿时军无斗志,四散逃命,被龙家军乘机大破之。
在旁死战的韩世杰见势不妙,只好命令属下士兵后退。尽管是在撤退中,但阵形仍然不散,秩序依然不乱,士兵仍然对大将有着绝对的信心,整个撤退过程根本不像是在败退中,反而像是引诱敌军进攻的架势。
雷无疾紧记兵书上所说“勿击堂堂之师”的道理,不敢轻易追杀,却又不甘心放弃,于是采取不交战,但步步紧逼的策略,让韩世杰军不敢放松戒备,只能慢慢后退,步步为营,无法迅速撤离战场,希望龙雪皇能在击败高行瓒军后马上前来支援。而龙雪皇和夏隆基也没有辜负雷无疾的期望,在很快击破高行瓒军后立即赶来。但夏隆基马上下达了撤退的命令,雷无疾忍不住问道:“为何我们要放过韩世杰军,他这支人马可是南军的精锐啊,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夏隆基没有说话,他举起双龙枪,遥指韩世杰军撤退的方向。雷无疾定睛看去,韩世杰军正撤向梅关的如意门方向,只见满山遍野繁花如雪,随风飘荡,梅花开得正盛;可在梅花上有无数鸟雀,落而复起,惊鸣不止,雷无疾猛然想起兵法上云:“鸟起者,伏也;兽骇者,覆也!”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之前附近战场上喊杀连天,鸟雀有所惊惶不足为奇,然而现在战场已接近平静,然而鸟雀仍然惊惶不已,分明就是花林里藏有伏兵,鸟雀怕人,不敢归巢。雷无疾低头向夏隆基致谢,夏隆基微微点头,算是回礼。其实他打心里喜欢这个刚直不阿的年轻人。只是他素来不喜多言语,所以也只是点头了事。这时候,各路人马都取得胜利,公子无伤和雷振方都击退了敌军,赶来会合。
猛然间,龙家军欢声雷动,却是龙雪皇出现在众军面前。但见他摘下头盔,露出那俊朗的面庞。落霞斜斜照在他身上,更显其容光飞舞,清逸绝伦。龙家将士为其风采所慑,一时沙场上竟鸦雀无声。
本来芷容离龙雪皇足有十数步之遥,可自见他的面容后,她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离他越近,芷容的心就跳得越厉害,及至走到龙雪皇跟前,她竟然情不自禁地翻身下马,摘下面具,跪倒在地,衷心地道:“末将方云飞,现参见少主。少主雄才大略、睿文神武,实在乃我广南之幸。末将愿为少主牵缰扶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龙雪皇笑了,笑得如此好看,笑得如此爽朗。他朗声道:“牵缰扶鞍,赴汤蹈火?这等蠢事我可不会叫部下去干的。方将军,这次你表现极佳,希望你下次有更佳表现。我相信,有你们相助,不出十日,定可斩将夺旗,全歼敌军!”
龙雪皇说最后一句时,已经不单单是说给方芷容听了,而是运起内劲,将声音远远传出去,让战场上的龙家将士都听得清清楚楚。众将士都感到胸中热血在沸腾,情不自禁地大声喊道:“不出十日,斩将夺旗,全歼敌军!”
“斩将夺旗,全歼敌军!”
“斩将夺旗,全歼敌军!”
“少主万岁!”
“少主万岁!”
在众人欢呼声中,龙雪皇缓缓进入梅关城。大战刚完,将士们都口渴难当,尤其是龙雪皇所部,长途跋涉而来,不少士兵的喉咙干得出火,只是现下如何取水?这时却有一士兵不知从哪里拿到一柑橙,高高呈献给龙雪皇。他微微一笑,拔出剑来,将那柑橙分为数十小块,尽数分给附近的将士分享。众人见少主与大家分甘同味,都不禁大为感动,以至有泣不成声者。
方芷容就在他的身边,也分得一块。接过来时两人双手相碰,芷容心中怦怦乱跳。那柑橙清甜无比,虽是一小块,入口后却甜透心脾。
她忍不住偷偷多望他几眼。原来远看龙雪皇固然是雄姿英发,大有王者之风,近看却又有所不同。但觉他身上散发出一种亲切温和的气质,让人感到安详而暖和。而他有意无意间的一笑,更如初春微风般清爽,这种感觉,本不应该来自他这种少年霸主身上,可他就偏偏同时拥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这种感觉,竟让芷容不自觉地深深陷了进去。
在人群中,那个少年乞丐正对着龙雪皇露出满意的笑容。“龙雪皇不愧是龙雪皇,用兵果然有一套;接下来,就看他的表现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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