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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托着花布包袱走进屋。
“囡囡,看大爹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小黑狼还以为大块头使的分身法,仔细看看,还好,长得有点像而已。
武金宝蹿上去在男人怀里猛蹭。
小黑狼被挤在俩人中间,就要变成薄饼。
“铃铛手镯和风车都是囡囡的,泥娃娃也是囡囡的。好看吧?”
厨房里大块头在叫。
“哥,清蒸蹄膀、糖醋排骨、软炸里脊加干豆角炒肉,再配点啥?”
“炒个青菜,别忘了兑高汤。”
“哥,还有这玩意,咋整?”
两条大汉对着白老板娘的竹篮研究了三秒钟,很默契地互看一眼。
“喂狗。”
榆木桌子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摆在卧房中间,一家子带小黑狼合共五口,吃团圆饭。
因为金宝爹着凉,金宝的大爹和二爹一个拿汤匙、一个端碗,凑在旁边喂。上桌吃饭的其实只有武金宝和小黑狼。
“乖,嘴张开~先来一勺鸡汤~再来只小馄饨……”
“好兄弟,淡不淡?要不要加点醋?哥,你吹两口再喂,当心烫着他!”
武金宝见怪不怪,管自大吃。
小黑狼很是迷惑。
挤在炕上的三只,到底哪只才是第一雄性呢?这个问题是很重要的,攸关小黑狼未来的生存策略。
首先排除大块头。臭小娘很坚决地否认了有关大块头是她娘的猜测,看来确实带把儿。可他在这窝里的地位真不高。干活在先、吃饭在后,还惨遭老妖怪殴打。小黑狼本想把他归为“可以随便欺负”一类,回头想想,大块头实在很壮,于是爪子拨拉拨拉,改成“需要看情况欺负”。
那么是老妖怪?论体格最弱,可好东西都归他先吃。经过夜袭事件后,小黑狼对老妖怪的尊敬度上升了几个百分点。居然敢揍大块头,精神可嘉,以后还是少骂他为妙。爪子拨拉拨拉,金宝爹也被划进“需要看情况欺负”的框框里,名字排在大块头上边。
还剩猪肉男。没见过他干活,老在外晃悠,可回家时总带着好东西。一脸笑眯眯的从来不发火,可他说事另两只都会听着,连臭小娘也不敢在他面前无法无天。小黑狼爪子划个大叉叉,没错,就是这家伙!
综上,小黑狼决定要讨好猪肉男、拉拢金宝爹、适当怀柔大块头。
吃完饭,武金宝拖小黑狼出门放风筝。
小黑狼四下瞅瞅,大块头在洗碗,猪肉男拿个梳子给老妖怪梳头。
小黑狼马上跑到猪肉男跟前,拿鼻子擦他裤腿。
没反应。
小黑狼进一步努力,扒猪肉男膝盖上小声儿呜呜叫。
“去!”
猪肉男揪住他后脖子随手一甩,小黑狼跌个四仰八叉。
第一雄性总是不太容易被讨好的,小黑狼不气馁。
他第三次凑上去的时候,猪肉男开始吆喝。
“囡囡,把狗牵出去。”
转身又跟金宝爹咬耳朵。
“女孩子还是不要养狼狗,老爱扑人,过俩月发情了更麻烦。回头我挑个小叭狗给囡囡。”
噼里啪啦,小黑狼心碎了一地。
猪肉诚可贵、自尊价更高。安能摧眉折腰事猪肉(男),使吾不得开心颜!
他正打算掉头而去,却听金宝爹道,
“囡囡喜欢,随她吧。再说小串挺乖的,认家,又不乱拉屎。”
小黑狼很感动,没想到一直被欺负的老妖怪这么好心,虽然他对自己的优点总结得那个、呃、非常之不准确。不过没关系,以后慢慢沟通。
于是他纵身上炕,伸出小红舌头,充满友爱地舔金宝爹的嘴。
猪肉男勃然大怒,提溜着狼尾巴在空中转了三百六十度,一把扔出窗外。
幸好,着陆地点是武金宝的一堆旧尿片子。
小黑狼毫发无伤,跳起来抖抖毛,趴窗台往里看。
猪肉男压着老妖怪不许动。
“我就不明白,你咋连畜生都能勾搭上?”
“说的是人话吗这,给我滚!”
“告诉你,少动歪主意,病好了乖乖回家。再有下次,穿了孤拐锁起来!”
“我高兴在这边。”
“图你高兴,就让囡囡跟着捱苦?瞧瞧,整得吃不像吃穿不像穿的,亏你还当爹!”
“怎么不像吃不像穿了。我种菜养鸡,搭上点猪羊杂碎,每天有肉。囡囡的冬衣都接了袖口。我再帮庙里抄经,月底拿了钱,扯几丈布做新的。真当我离了你们俩会饿死?”
“我哪儿亏待你了,你说。”
“……说也白说。”
“是嫌老二烧菜口味不对?”
“不是。”
“给你置的衣裳鞋袜不中看?”
“不是。”
“夜里干得你不舒坦?”
金宝爹头缩到夹被里不吭气,半晌挣出一句。
“你也就知道这些。”
“过日子,不活这些活哪样?以前在东京,你有记号出不去。而今没人管你,想上街就上街、想拜佛就拜佛。要是路远,家里有的是牲口,套个小车就走,一点不费事。眼看着同天节了,回家把帐目齐一齐,收拾东西下通州逛去。好了,乖,别耍小性子。”
猪肉男隔着被子轻轻拍金宝爹,金宝爹翻个身缩成团,脊梁骨对着他。
“我是个人,不是给人养的物件。”
“谁不把你当人看了?”猪肉男有点生气,喉咙高了不少。
“二爹二爹,我们放风筝去嘛。”武金宝在厨房里缠大块头。猪肉男赶忙低低声。
“说话凭各人良心。你身子不好我们两天才敢来一次,老二早上常憋得喝凉水。花样都随你舒服先尽着你,还要怎么样?”
“你就知道干!你们快活一次我躺一整天,活着专为给你俩干的?”
“又不是不给你插,你自己不乐意。”
“你真傻还装傻。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不求荣华富贵,你抬抬手让我活出个人样成不成!”

“你倒是说说你会点啥。要力气没力气要手艺没手艺,翘趟家能把自个丢了,带孩子孩子连你都瘦一圈。那杀猪婆也没眼色,你都撑不过一柱香,勾搭去有个屁用!瞪什么瞪,我问过柳端端。她还说……”
金宝爹青筋乱绽,抓起枕头照猪肉男就是一顿猛抡。
“打得好,再打!左一拳、右一脚,打得猪肉男满地爬~”小黑狼在窗台上蹦跳助威。
猪肉男左手按翻金宝爹右手扒裤子。
“力气没处使是不是,叫你老实点!”说着就扬起巴掌。
他巴掌还没落到金宝爹**上,自己的那儿忽然痛不可当。
回头一看,小黑狼的小尖尖牙像两排钉子似的楔在肉里。
“我操!”猪肉男一掌拍去,小黑狼伶俐地躲开。尖尖牙一撕,猪肉男**上血花怒放。
小黑狼闪到金宝爹身边,送上大大的笑容。
“江湖弟兄,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往后记得多煮点肉……”
砰!
金宝爹的枕头重重砸下,小黑狼头昏眼花。
“哥,我拿白药去,你趴在那别动。”金宝爹也不顾自己还流清鼻涕,穿个单衫就往外跑。
猪肉男捂着**痛得直咧嘴,嚷道,
“老二!快拿刀,把这野狗崽子给我炖喽!”
还傻站着就不是狼了,小黑狼夺窗而出。
月黑风高夜,英雄落难时。
小黑狼在草丛里躲了很久,直到掌灯才敢出来。
晚饭是百分之一百二没了指望,要命的是他饿了。
小黑狼打个哈欠,看看四围,指望能碰上点啥。
有一团短腿的白毛慢慢颠过来,也许是只迷路的兔子。小黑狼屏气静心守着。
白毛越来越近,小黑狼一跃而起,正逮!
“真他妈晦气,怎么是胖老太婆?”
阿胖被白老板娘揍得伤心,刚从老黄那诉苦回来,没想到碰上小黑狼,立时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黑狼闻闻她,靠,又尿了!
要不要吃掉胖老太婆呢?小黑狼挠着下巴思考。
第一,他的犬齿才长出一点点,吃全生肉有点难度。
第二,老肉不好吃。
更重要的,阿胖勉强算是熟人,吃了感觉不太好。
他两尾巴扇醒阿胖。
“老太,别晕了,有话跟你说。”
阿胖颤巍巍地瞅他,一边挂一个很大的泪水泡。
“咳咳,这个……”他本想说“小爷今天心情好暂时不想吃你”,又怕阿胖再度昏过去,于是简明扼要地问:
“老太,你那有吃的没有?”
阿胖拼命点头。
在白家吃掉了阿胖的晚饭,小黑狼心情好多了。
“老太,你这地方也不错嘛。”
阿胖看着被他扫得干干净净的碗,心头一酸,泪水泡儿像断线的珠子。
“挺宽敞的,往后小爷我就在这睡了。”
他没看阿胖悲愤的脸,摇着尾巴去后院散步。
后院养着猪,都在槽上吃食,一头两头三头四头。
小黑狼很满意,往后的福利有着落了。
这时一束桔黄的灯光打在他头上。
小黑狼回头。
是白老板娘,阿胖正拼命咬着她的裙脚往猪槽跟前拖。
黄光罩着小黑狼,绿眼睛幽幽亮。
“狼狼狼狼狼狼狼啊——!”
白老板娘扭曲了面孔,抄起猪粪铲砍将过来。
四邻都醒了。
“狼又来啦!”
“在叼猪呐!”
“围上一块打啊!”
人声粥粥、火光熊熊。
火是小黑狼最害怕的东西之一。看到四面八方涌来那么多火把,他懵了,绕着猪笼乱窜。
“喂,你过来、过来嘛。”
有个怪熟的小喉咙在叫他,小黑狼本能地看去。
是小野猪。
“跟我来,这边走。”
小野猪叼起一处南瓜秧子,露出黑黑的洞口。
小黑狼顾不了许多,闭眼往里钻。
俩只闷头狂奔一阵,看见月光漏下来。钻出地面,已经在麦子地里了。
小黑狼深深深吸口气,生命真美好。
“你怎么会在那里?”
“有亲戚嘛。他们挺厚道的,请我吃玉米棒子。”
小黑狼鄙视地哼哼。“我呸,跟案板上的肉攀亲戚,不怕丢人。”
“他们真的很好嘛。要吃点心乜?有红薯、大麦仁儿,还有板栗。”
小黑狼看都懒得看。
“我只吃肉。”
“好吃的,不骗你。”小猪用鼻子把红薯滚到小黑狼边上。
“你烦不烦呐?”小黑狼一爪下去,红薯稀烂。
小猪眨巴眨巴眼。
“别发火嘛。”
“我没有发火。”白痴才会跟一头猪计较。
“那尾巴借我围一下好不好?”
小黑狼气得有点无力。
“随你便。我困了,要睡觉!”
今天确实跑累了,他仰天倒在秸秆堆上。
小野猪抱着狼尾巴,跟小黑狼躺一块儿。
“小狼,你来这里多久啦?”
“快一个月吧。”
“你跟人一块儿过么?”
“算是吧。”
“那小狼喜欢人嘛?”
“屁,一帮大傻。又凶恶又小气又白痴又爱骗人,越老的越讨厌。长得也难看。”小黑狼想想,补充,“反正老子不在这呆了,明天就找妈妈去。”
“你有妈妈啊。”
“你没有?”
“好久以前我妈妈吃了一条水蛇,后来她变成紫颜色,再后来就死掉了。”小猪半个脸埋在秸秆堆里看星星。“她告诉我,吃地里长的东西比较安全。”
小黑狼转过头瞧小猪,小猪眼睛里也有星星。
“少呆在人旁边。”他粗声粗气地说。“当心他们拿你做熏肉。”
“可是越来越冷了,食物很难找诶。”
小黑狼又看了小猪一眼。
“你个笨猪。”他咕噜着,没怎么想就做了决定。“算了,我带你打猎,但愿你的獠牙能管点用。明天开始,一切全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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