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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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传来整齐而又密集的马蹄声。
小猪跳起来,喘粗气拱金宝爹。
金宝爹打个激灵,睁开眼。
“咋啦?”
小猪叼住他衣带往树丛里拖,雪地给拖出一条很深的沟。
金宝爹也听出不对劲,连滚带爬,躲到几十丈外的山岩后面。
小猪嘴里喷着白气,在树上磨牙。
金宝爹捏紧拐杖。他想想,把武金宝连斗篷一块儿包成个蜡烛包,拿汗巾捆在自己背上。
小黑狼慢慢习惯了。
他走,戴皮帽子的也走,他停,他们跟着停。
偶尔他回头吆喝一声,那帮人都很低声下气,讨好地小声儿学他叫唤。
他饿了,直接走到一个皮帽子跟前,拿爪子拨拉那家伙的干粮袋。系金腰带的就嚷嚷,叫人拿东西出来。整条的羊腿、整块的牛肉干,都被恭恭敬敬地搁在小黑狼跟前。
小黑狼抓抓脖子,咦,这倒是不坏!
他吃完了继续走,走着走着,猪尿味儿没了,过了一会,路边出现红红绿绿的糖疙瘩,过去闻闻,是臭小娘的口水。
那俩还活着哪。
小黑狼很乐。
他仰头呜呜叫,叫得树枝上的雪扑簌簌往下掉。
戴皮帽子的不知多听话,立马跟着叫,四面八方的山上传来回音。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大风起兮云飞扬,小黑狼耀武扬威兮归故乡。
“猪头——臭小娘——来吃肉啦——”
他要给臭小娘瞅瞅什么叫豪情,才不小气兮兮地搞什么肉末粥,就得左爪羊腿右爪牛肉,敞开了吃,吃他个四脚朝天!
“嗷呜嗷呜——老子是天底下第一英俊少狼——”
“嗷呜——贡布赤那——嗷呜嗷呜——长生天——”
山鸣谷应,好多好多雪团从山顶上滚下来,就像给小黑狼献花。
呃?怎么越滚越多?!
雪崩啊——
雪是薄薄的,软软的,是一小片一小片打旋在天上飘的。
雪也是沉沉的、硬硬的,是一大坨一大坨排队往地下滚的。
天上的雪跳舞,山上的雪赛跑,白人白马白旗号、白狮子白老虎白菩萨,轰隆隆,哗啦啦,把山道淹成个白面缸,面缸里好多小黑虫子爬。
小黑狼拚出吃奶的劲往山坡上窜,从一块大石头跳到另一块。戴皮帽子的也跟着窜,可这边积雪太深,他们站不稳,都吱溜吱溜滑下去,给淹在面里头。
过了不知多久,轰隆隆的声音终于听不见了。
小黑狼从藏身的浅洞里爬出来,怯生生瞅。
戴皮帽子的少了很多,有些能动的一瘸一拐站起来,很冤屈地捶胸。
小黑狼模模糊糊觉得有点内疚。
而且,新雪盖住旧雪,小猪他们的气味闻不到了。
他懵了,四处乱转。转了一大会,忽然发现树根下半拉猪蹄印,慌忙连蹦带趔趄往前追。
“猪头、猪头!”
好不容易,终于听见蚊子似的哼哼。
“小串是你嘛?”
小猪、金宝和金宝爹挤在一块,金宝爹背上有一点红。
小猪用粉鼻子轻轻嗅小黑狼脖子。
“小狼。”
“啊。”小黑狼稍微有点脸烧,不过很高兴,心忽悠忽悠往上升,好像一个给吹得鼓鼓的、粉红的猪尿脬。
告诉你噢,我现在很能干了咧,还有很多小弟咧。
以后你不用挖红薯了,让小弟帮你挖。
夸我嘛,夸我帅嘛,嘛,嘛。
他很认真地盯着小猪眼睛,等小猪说他想听的。
但是小猪说,“金宝爹受伤了,咱们想办法驮他出去。”
什么啊,小黑狼胸脯里边的猪尿脬像给针戳了个小洞,噗地泄了气。
气从鼻孔里头钻出来,咻~,不见了。
他郁闷地拍打武金宝。
“别睡了,你爹要嗝屁!”
小猪拦住。
“金宝很困,别吵她嘛。她今天特别累。”
“切,老子还跑了好多天呐!”小黑狼翻起三白眼。“老妖怪这么沉一只,咋整?”
“不怕,等金宝醒了,咱们打伙儿驮。”
“搞屁啊,敢情你们守在这专等老子回来驮人呐!老子又不是驴!!”
小猪有点难过,吧哒小眼睛。
“小串你不要脾气坏。”
“老子是狼,狼!不吃他就够给面子了,还驮、驮他个大头!”
可你吃的肉粥是人家煮的呢。”
“那又怎么样?老子又没求他。”
小黑狼确实没求过,都是武金宝帮要的,所以他不觉得欠金宝爹人情。
“还有,如今牛羊肉尽着我吃,才不希罕啥破粥。”
小猪摇摇耳朵,不瞧他。
“不驮算了,我来,你一向也不爱干活。”
小黑狼非常生气,胸脯里面又鼓起一个大大大猪尿脬,黑颜色的。
“你啥意思猪头?嫌弃老子啊?老子天下第一英俊少狼,小弟赛似树叶子,一人一脚就把你踩成猪肉干!”
小猪蹲在一边给金宝爹舔伤,不回嘴。
小黑狼觉得被无视了,气鼓鼓往外走去。
猪咬吕洞宾不识好狼心。被人拿红薯玉米收买的臭猪、蠢猪、大瘟猪,再也不理你了。英俊少狼要千里走单骑,再回来就一辈子被花背抹成红**。
他走两步,又坐下来等。
“小狼。”小猪终于开口了。
小黑狼的耳朵忽地立起。
快点道歉吧,道歉了就原谅你唷。
道歉吧~
道歉吧~
“小狼你挡着亮了,往里边来点,顺便给金宝捂捂脚。”
靠——啊。
英雄,是注定被侮辱和被损害的。
小黑狼扬起脑袋,维持一种冷傲、高贵、凄美、不屈的姿态,往洞口走。
他一步三寸走了快半个时辰,小猪都不跑过来抱他尾巴,也不哭着挽留他。光顾着给金宝爹舔脚舔脊背,和用肚皮贴臭小娘。
小黑狼嘴酸酸的,好像一大捧山楂哽在喉咙里。
他努力吞口水,还是酸,酸得冒泡泡。
酸酸的泡泡终于从眼角冒出来了。
小黑狼大叫一声,撒腿跑不见了。
武金宝动了动,睁开眼。
“我好像听见小串叫。”
小猪点头。
“又走了。”
“一定要捏他小鸡,回来都不告诉我。”武金宝不高兴,爬起来冲到洞口,手圈成喇叭。
“小串是天下第一太监狼——”
群山回应。
“太监狼——”
“小串你没**——”
“没**——”
小黑狼气急败坏,从十丈外的一棵老松树后边冲出来,要咬她。
“你才没**,老子有,还是红的!”
武金宝抱着胖胳膊,斜眼撇嘴。
“哼,叉烧。”
“叉烧也是**。”小黑狼勇者无惧,跷腿给武金宝看。
然后……就再一次被暗算了。
“揪揪揪死你,叫你不回来!”
小黑狼被惨绝人寰地揪了足足五分钟!
然后,还被强迫跟小猪一起背金宝爹。
武金宝提着包袱在前边开路。
小猪耳朵上的银铃当在风里摇,叮当,叮当,叮叮当。
“猪头你哼啥,看老子倒霉高兴是不是啊?”
“不是呢。”小猪的小眼睛弯弯的,像金宝爹烙的月牙饼。
“那你干嘛哼哼。”
“小狼你有点瘦,可是,”猪头伸过来,蹭蹭他。“还是很软很暖和。比谁都暖和。”
小狼的心好像落在热乎乎的棉被上,有一阵子没说话。
“啊,你多蹭两下也可以。”
“晚上把尾巴借我。”
“行。”
“我们给你修了长城,金宝跟我,还有别的人。”
“呃,瞅见了。”
“等春天来了,我们去那里种树吧。”
“喔,随便你。”
武金宝走两步,回头摸金宝爹额角。
“没事。”金宝爹使劲睁眼,跟她笑笑。“我们去南边找大爹二爹,找到就好了。”
“嗯。阿爹你乖乖睡觉,我给你唱摇篮歌。”
武金宝扯起喉咙唱起来。
“切,又走调。”小黑狼说。
“囡囡,别出声,别招来契丹人。”
武金宝摸摸荷包,还剩最后一块糖。
她把糖掰两半,塞一半阿爹嘴里,“吃了不冷。”
另一半给小黑狼。
“你还没吃呢。”
“臭小娘,还有多远啊?”小黑狼含着糖问。
“嗯——找到大爹二爹为止。”
“他们在哪啊。”
“不知道。不过,好好找就能找到。”
“为什么你这么喜欢找人?”
“一家人当然要在一起啦。”
“真麻烦。”
“是一家人嘛。”
雪又纷纷飘起来,盖住了他们的脚印。
胖胖的太阳从山背后爬出来,打着哈欠。
金宝爹的脸本来像纸那么白,阳光给他添了点儿黄颜色。
“老妖怪好像真的快嗝屁。”小黑狼顶顶小猪,“他都不怎么动弹了。”
“那我们得加油走,走到有人住的地方。”
“要是真嗝屁,就吃了呗。给他啃干净点。”
“别说瞎话。”
“没所谓背着尸体到处走吧,走雪地很费劲的,我又有点饿了。”小黑狼咕咕叨叨,抱怨。“放着羊腿不吃,跑来扛活,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你和臭小娘容易嗝屁,原来老妖怪更弱的……”
金宝爹在他身上咳嗽了两声。
咦?小黑狼有点忐忑。
他不会也听得懂吧?
武金宝跑到她爹跟前,拧开皮水壶。
“阿爹喝水。”
金宝爹喝了几口水,摸摸武金宝的脑瓜。
“囡囡,我们到哪了?”
“富贵说已经走了二十里。”
“还有一半路。”金宝爹轻轻哈出一小口白汽。“阿爹真的很没用……”
“总算你有自知之明。”小黑狼连连点头。

武金宝大力摇头。
“才不是。李老白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富贵会种地、小串会看家,大爹会买好东西、二爹会打猎,刀客鼠鼠会烧菜、潘阿姨会养马,我会吃饭,大家都是有用的。”
“李老白……?”
“刀客鼠鼠说,他起了笔名叫李小白,这样唐朝那个就是老白。叫我们注意别搞混了。”
“可不能乱叫。”
“没有。鼠鼠说李老白很久前就上天堂了,不会生气的。耶,肚子好饿。”
他们歇了一阵,吃烧饼。小猪给武金宝挖了几个干板栗。
小黑狼怪无聊,在松树根里面乱翻。他看到一块黄澄澄的石头,粘在离地表很近的树皮上。仔细瞅,里边有好多红艳艳的小花。
他用爪子扒下来,递给武金宝。
“哪,这个给你爹。叫他挺住别嗝屁。”
武金宝吃惊地捧着黄宝石。
“好漂亮诶,阿爹你摸。”
“是琥珀。”
金宝爹把琥珀握在掌心里,有暖暖的松树香味飘出来。
“囡囡我们来对对子。琥珀对什么?”
武金宝猛挠头,“嗯……珍珠。”
“琥珀酒。”
“珍珠饭。”
“……琥珀酒香。”
“珍珠饭白。”
“琥珀酒香君子饮。”
“珍珠饭白金宝吃。”
“呃,不要把自己写进去。”
“那么珍珠饭白阿爹吃。”
金宝爹摇头笑,不小心碰到伤口,立刻蜷成大虾。
这时山道上又传来马蹄声。
他们赶快躲到树丛里。
小黑狼耸着鼻头在风里嗅。
“猪头,闻到没,是红娘子和大青。”
“嗯啦。”
他俩用前爪箍着金宝爹,坐在雪上往山下滑,武金宝拉着狼尾巴一起滑。
远处过来一支军队,都戴着乱七八糟的草叶子,打头是武家的红马和青马。
武金宝大声喊“大爹、二爹!”,小猪和小狼跟着叫唤。
猪肉男和大块头拼命拍马冲过来。
金宝爹被抹了很多药,放在辎重车上面,大块头泪汪汪地守着他。
“我没事。”金宝爹坚持,“先对付契丹人。”
猪肉男指挥步兵分成两个方阵,前排背弩箭,后排拿刀和挠钩,很快地在雪地上跑。骑兵在两边防护。
刚从雪地里爬出来的契丹人正好跟他们碰上,又打起来了。
小黑狼有点发愁,帮哪边呢?
这边是熟人,可那边有羊腿吃。
他决定跟戴皮帽子的打个商量。
那个系金腰带的砍人特别猛,好像是老大,对,就找他。
小黑狼向金腰带跑过去。
“我说,你叫那些小弟别打了,大家把地盘分一分。谁先撒尿算谁的,狼群都这样。要是还不行,干脆你和那边的老大打一架。对了,公平起见,得脱光了打,不兴暗算,特别不能捏小鸡。”
系金腰带的张着嘴瞅他,好像没听懂。
小黑狼有点着急。真是的,咋这么笨?
“臭小娘,臭小娘!”他扯起喉咙喊武金宝,“你过来跟他说说。”
乜,臭小娘不见了。
“那谁你等等哈,我找找……。”他抱歉地举爪示意。“真是,没事吧老在跟前晃,要用着她了,倒来个脚底抹猪油!”
忽然金腰带举起大刀砍他!
小黑狼闪身躲开。
金腰带又砍。
小黑狼眼前蓝花花一片,尽是刀影子。
“那谁,搞啥呢?你再过来老子还手了啊!”小黑狼吼。
小黑狼其实不太想打架,肚子又不饿,讲讲道理不是蛮好吗?
但金腰带的刀实在太快了。小黑狼只想咬他的手腕,可刀已经到了自个脖子上。
蓦地黑光一闪,然后一声尖叫,然后刮起一阵冷风。
不过,也许三件事是同时发生的,小黑狼分不清楚。
好在他也不爱操心。
小黑狼揉揉眼睛,耶,猪头啥时钻出来了,还骑在金腰带胸脯上?
金腰带的刀掉在一边,两眼睁得大大的。
“我这说事呢,别紧张。”小黑狼安慰小猪,又看看金腰带。
“不是吧,挂了?”
小猪跳下来,在地上擦干净獠牙,平静地说,
“我戳穿了他。”
小黑狼好像给浇了桶冰水,缩起身子。
金腰带肚皮上好大一个豁口,都可以看见内脏了。
“你戳穿了他。”他有点困难地重复道。
“嗯哪。”
“我都不知道你能跑这么快,刺这么准。”
“练的。”小猪摆摆耳朵,“别呆了,去金宝那边吧。”
“呃。”
这以后他们坐在武金宝和金宝爹旁边,等到仗打完。
戴皮帽子的很惨,死了很多,剩下的被麻绳捆成一串串,像白寿官抓住的蚂蚱。
中午潘金莲的人马跟他们接上了头。然后都回到弓长岭镇,在那里扎营煮饭。
刀客胸脯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坐在小板凳上用左手切肉,嘴里念诗,
“啊战争,就像魔鬼的汤锅!啊爱情,就像甘甜的松露!战争淬炼的爱情,就像汤煮蘑菇……”
他擦擦油手,拿出羊皮纸和鹅毛笔,写下一行字:
“李小白诗全集,第一卷第一首。”
猪肉男走过,跟潘金莲咬耳朵,
“丫头,跟你打个商量,诗朗诵能不能从饭前挪到饭后,他写的东西越来越长了……大人好说,总不能饿着孩子……”
因为棉被都扔了,金宝爹只能睡在皮袄上。大块头蹲在角落里给他开小灶,炖红参鸡汤。
武金宝找到了泡菜坛子,挖萝卜出来吃。
“今天家里好多人。”她告诉小猪和小狼,“除了潘阿姨和刀客鼠鼠,还有表叔、万叔叔。”
“那饭够吃吗?”小黑狼顶关心这个。
“够的。万叔叔拿了好多东西来。”武金宝把萝卜都塞进嘴里,又挖出一根长长的酸豆角。“万叔叔叫我喊他爹,可是我有好多爹了。阿爹、大爹、二爹,还有林干爹和鲁干爹。大爹二爹不在的时候呢,还得管表叔叫三爹。这样万叔叔只能当四爹了,他又不愿意。”
晚上一大伙人围炕桌吃饭。
皇帝的**牢牢钉在金宝爹枕头旁边,一手扒饭,一手在下面不知干啥。
八爪鱼坐在地下,把金宝爹的汗巾一点点往外扯,卷成团揣怀里。
猪肉男和大块头光顾着盯皇帝,没注意八爪鱼。
八爪鱼继续扯金宝爹的荷包,也揣在怀里。
他第三次伸出手,被潘金莲狠狠一筷子扎在手背上。
八爪鱼哀号。
整桌人盯他看。
“没事,忽然挂念起娘亲……”八爪鱼眼圈通红,拿袖口盖住手。
吃完饭,大块头去厨房洗碗,潘金莲跟进去。
“见着我爹了?咋样?”
“就那样呗,看着又老了点儿。”
潘金莲就不做声。
“我说,别跟你爹怄气了。鳏夫十多年不容易。你找着了人,也得带回去给他瞅瞅。”
潘金莲拿脚在地上蹭,靴子头蹭黑黑。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教了,怪。”潘金莲脊背抵着墙,咕嘟个嘴。
“有吗?”大块头把洗干净的碗倒扣在灶台上。“可能平时听老婆念的。话说找到老婆后才发现你爹真的很惨,那么些年,手上老茧都磨穿了。”
潘金莲扑上去揪打。“这等屁话是对闺女说的吗?!”
“切,平生最恨装纯!”大块头持抹布奋力抵抗。
过了一会,猪肉男在门口说,
“行了。碗不够了。”
两人愤愤收手。
“老二烧洗脚水,潘丫头,你晚上在哪睡,营里还这边?”
“她还能在哪,跟奸夫睡呗。”
“奸你个夫!老娘还没洞房!”潘金莲又跟大块头扭在一处。
“鬼才信——!”大块头在拳林腿雨中奋力高呼。
猪肉男只好自己烧水,给武金宝擦澡。
战火从厨房延烧到卧房。门板倒了一扇,三条腿的炕桌又少了一条腿。
八爪鱼躲避不及,被那俩各踹一脚,飞出窗外。
皇帝嚷嚷,“撒野,诛九族……”
严皮双说,“清官难断……”
牛芒菟说,“惟女子与小人……”
俩人一块说,“恭请圣上移驾……”
黄门帘的小车前脚刚走,后脚大块头和潘金莲就停手,互相眨眨眼。
“总算打发走这尊瘟神。”
“那我回营里去了。”
“啊。”大块头神秘兮兮,从摸出一本花花绿绿的册子。“正宗东瀛货,拿去当洞房参考,哥哥我够意思吧……”
潘金莲翻一翻,皱眉,“全是公的?”
“横竖差不了多少。”
“我瞅瞅先,”潘金莲把书揣怀里。“不行再过来找你。”
大块头偷眼瞅金宝爹,使劲把潘金莲往外面推。
“没啥大不了的,吃饭还用学?”
“你试过俩人摸黑在一个碗里扒饭?”
“行了行了,横竖吃不进鼻子去。”大块头轰走潘金莲,插上门,爬上炕。
“好点没?”
“没事,就破点皮。你进来捂捂脚。”
大块头三两下脱光钻进棉被,金宝爹摸他。
“别动那,等你好了再。”
“不怕,你弄。”
“你手给我。”
“不给。”
“唔,别夹着……”
“你弄不弄。”
“那我弄了啊,疼就说。”
棉被一扇一扇,小黑狼耳朵尖上的毫毛跟着一摇一摇。
“喂,猪头,他们又比赛摔交了。”
“嗯。”
炕底下,四只眼睛亮晶晶。
“又来一个。”
“嗯。”
“不过还蛮公平的,都光**摔。”
“金宝爹老被压。”小猪说,“好像从来没赢过诶。”
“看他那样就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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