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剑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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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见你,是一次帮战的时候。天剑帮和江河帮,你穿了套青龙甲,在战车上指挥若定。那时候我站在底下看了半天。当时仙剑中,风头最盛的,就是你,莫子锐,还有于楚江,声名鼎鼎的三剑客,横扫千军,无坚不摧……”
我有些出神。
是呵,那是我们……或者说,是我的黄金时代。
那时候多麽意气风发,练级,学艺,比武,建帮……
豪放不羁的子锐,文武双全,似乎无所不能的楚江……
为什麽後来,一切都变了呢?
忽然眼前一黑,我回过神来,发现千羽的手遮在我的眼前。
“别再想了……你的样子,好悲伤……”
他轻声说话,并不象以前带有一定的间断,好象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後来我们见过许多次,不过都没有说过话,我想……你大概也没有注意过我。”
“再见面的时候,你总是很忙,脸容疲倦,但眼睛闪亮。那时候神匠排行榜上已经有了你的名字,我知道你在苦苦的练级做兵器,张罗钱财,帮著那两个家伙管理事务……你真的是很厉害,天剑帮和江河帮能迅速发展壮大,你功不可没……可是你却渐渐被江湖人淡忘了,只记得你是个工匠,而忘记了你曾经的英气和才智……”
“我在摘星堂买过一把七星乘云剑,当时看到剑上的图纹,不知为什麽突然就想起你。虽然那时所有人都认为摘星堂其实是系统开的店,所以东西那麽好,价格又极贵,纯粹是为了赚玩家的钱……但我就觉得是你的手笔。”
“有这个想法,陆续多买了几次。越来越觉得我的猜想没有错。就算同样是一把龙泉剑,但你的手工就是与其他人不同,剑柄的揉纹更加素雅灵动。後来我和莫子锐打过一场,看了他的剑。”
“那一场我输了给他,然後问他剑是什麽人造的。他那得意的笑容我至今不忘,他说这是天下一剑为他做的剑,整个仙剑里不可能再有第二把……翔龙剑,独一无二,配合他自身各项属性,完美的发挥他所有的攻击长处……”
“那剑的厉害之处,我并不在意。但剑的韵味风格,造型以及质感,我知道我猜的没有错。”5B3D9ACB伫叶在
我点点头。
是的,他没有猜错。
可是,为什麽呢?
千羽这样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都发觉的事情,那两个人却一直没有想到。
他们只是意思过一下,问问这麽庞大的可尽情支配的钱是哪里来的。我答是做剑赚来,他们竟然没有再问下去。
做剑,是呵,做剑赚来的。
我看著自己的双手。现在这双手平滑整齐,可是有一段时间,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割伤,切伤,锉伤,烫伤……
我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一直以为,三个人是一个整体的,永远彼此信任,肝胆相照的一起走下去。
却不知道在什麽时候,同路人,已经变成了陌路人。
千羽的声音近在咫尺:“帮我做一把剑。”不是商讨,就是这样平板直叙,好象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我点点头,侧过脸:“要什麽样……”
忽然声音就这样消失在唇间。
店堂里抽气声此起彼伏。
他的唇如蜻蜓点水般掠过,然後离开!
我先想到,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
我们在人来人往的集草斋里。
他刚才……
亲,了,我。
脑子里轰轰乱想,我奇怪自己怎麽还能发出冷静清晰的声音:“你要什麽样的剑?”
把刚才那句话说全了。
应该是……意外,意外……
小行星互撞都是有的事,更何况人碰人……
他微微一笑,转头朝外说道:“本店主今天心情好,所以药物打八折。要买趁早,迟来的可别哭。”
那些愣站的人轰然一声,扑到NPC柜台处去大抢购,好象生怕慢一慢了千羽会後悔一样。
和我的店不一样,我的每一件货都是自己亲手做出,锤炼淬金,一件是一件,样样都贵得厉害。但是刚才看了千羽的店,他这里什麽样的药材都有,从一万两的还魂丹到一吊钱的止血草一样不缺,人流量极大。
刚才那些人睁大眼的注视,真让我心悸手软。
千羽回过头来,笑说:“行了,这下没人顾上看戏。”
我一笑,掩饰不安。
他正色说:“剑,我喜欢你。”
我瞬间石化。
“想不清楚有多长时间了,却在听到你自杀的消息後才明白自己心中到底是在想什麽。明明知道你是自杀,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游戏里来。但就是克制不住自己,总在新人村和新手练级地方转来转去的,想著也许有一天能遇到你。”
“挽剑……这个名字刚看到的时候,心跳就乱了一拍。特别的注意你。你和那个傻子说话,你不张扬的行事,走的路的姿态……”
“一直到你进了摘星堂,我想,我有希望。”
“在隐龙窟你和我说话的语气眼神……我更多了把握。”
“一剑,我喜欢你。”
“我是男的。”憋半天只说出这一句话。
店堂里闹哄哄的,好象年货大采购时的超市。
“我知道,我也是。”他笑著说:“可你喜欢的,也不是女人吧?”
我脸一热。
“这个从眼神都能看出来的,我……”他忽然住了嘴。
我低下头,没说话。
“能告诉我吗?”
他声音很低,几乎快被周围人声全部淹没什麽也听不到。
“也没有什麽。”我说:“其实那两天太多事,城战,帮战,系统升级,修正BUG都赶在一起了,如果不是那样,我是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是的。如果不是那天情况真的退无可退,我大概……不会选择横剑自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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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线,都有点恍恍惚惚的,心神不宁。
很久没有这样了,我以为我再不会为游戏,或为了其他的什麽事心情波动。
蒸上饭,腌好的鱼块丢下锅去炸。
甩甩头。
怎麽了,傻了?
还是没被人喜欢过,居然恍惚成这样子。
深呼吸,关火,把鱼盛进盘子里。
去盛饭时却傻了。光把水和米放进了饭锅,却没有插电,锅里米还是米,水还是水,可没有变成一锅饭。
我拿著锅盖哭笑不得。
好吧,我承认,我是没有被人喜欢过。
不是说我真那麽可怕孤僻,神鬼难近。
由小大到,我什麽都胜不过律超。读书怎麽都是他第一,再拼命也只和他并列第一。他象个永不出错的钟摆,从东到西,从西到东,摆个不停,却始终不辍。
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做功课。上一所小学,一个班级。升上同一所中学,他打球我也去,他进棋社我也进,但就总比他差一肩,那麽短的距离,怎麽也跨不过去。
後来我慢慢明白自己的心情在变,一直一直看著他,不知道什麽时候想超越的心情被另一种心情取代。
那时惊骇万分。不是不了解那个名词的,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其中一员。
因为被吓到,所以开始逃跑。
旷课,翘课,离家,打架,混日子。
律超一直不明白,不明白也好。
堕落到了一定程度,反而想开了。
那又有什麽好怕的,已经是这样了。
再回去拾起书本,还是上了同一所大学。
只是眼睛不再总是注视著那个人了。我试著找伴儿,玩游戏,学画,打工……总之,让自己不要被沮丧迷惘的情绪包裹,那样对谁也不会有好处。
本来想按下电源的手指停住,乾脆把米和水一起倒进马桶,冲了杯麦片粥,吃炸鱼。
我的手艺是很不错的,律超几任女朋友都夸过。
不过最後他还是知道了。
不怪任何人,也不是酒精的错。
反正,一切都已经是这样了。
律超已经与我彻底没有关系,天下一剑已经横剑自刎。
从前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想想游戏中千羽漂亮的细腰长腿,嘴边隐隐含笑。
他说那句话之前,我真的没有往那边去想一想,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念头,也没有过。
可是他说完之後再去店里忙碌,看他的身影飘忽,心里却止不住一点一点的翻起波纹。
狠狠的在跑步机上折腾了自己三十分钟,冲澡,睡觉。
重重把自己扔在床里,抱著羽毛枕头,却又想起千羽。
枕头很柔软,雪白的,清香的,安然的被我抱在怀里。
我怎麽买的羽毛枕啊……
切!我都在想什麽啊。推开枕头,躺平,睡觉!
食物吃的差不多,去采购。在提款机上看了下馀额。
嗯,生活真的不成问题。还好还好。
可是回过头来我就愣住了。
律超静静的站在我身後,西装笔挺,眼神澄澈。
我回过神来,淡淡的招呼:“真巧。”
“不是巧,”他平静无起伏的声音说:“方方在这附近见过你,我就一直有意的在这里找你。”
我把钥匙塞进口袋,耸耸肩:“我现在是失业人员,没钱请你喝咖啡。要是你可以当没看到我,各走各的,我想我会比较感激你。”
他说话始终是公事公办的口气:“我不需要你感激,我需要和你谈谈。”
“我和你无话可说,希望以後不要见到你。”
我面无表情的说。
这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一个字也不错。
是律超对我说的。
在我吻他之後的第四天,在他办公室里。
高中的同学聚会,一群人起著哄,非要他的酒。律超那张万年不动的高贵脸庞实在让太多人窝火了。
我也喝了不少,两个人不知道怎麽回的家。
是的,那时候我和他,还住在他家的老房子里。
不太记得当时的细节,但总之是发生了。
但律超真的是太冷静了,象个机器人。
我的嘴唇刚刚贴上去的时候,他已经睁开了眼。
完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一切安然的表面都已经破碎了。
他嘴角动了一下,但手机突然响了。
他摸出电话,我转身就走。
律超代表了一个过去。
一个笨蛋的过去。
过著茫然的生活,走在一条看不见的光的路上。
很难想像,那个笨蛋,是曾经的我。
律超不是此道中人,这个我一早就知道,但一直堪不透。
终於被他驱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或许,我一直也在期待一个结束。我无力挥刀,所以由他执刑。
律超,真的很厉害。
我抬头看看天,咦?
我这是走哪里来了?我不是要去超市大采购的麽?
绕了一个大圈子,在一家陌生超市里,拎了四个大袋子出来。
我拦车的时候有辆银色跑车切过来,差点剐了我的袋子。
我一句国骂憋在嘴里,转身上了计程车。
我没回头,所以不知道那车里下来了什麽人。
生活平缓,我发现自己又陷进了游戏里。
好象,也不比前次的程度浅多少。
登上游戏的时候,呼出好友列表。
一个李潇洒,一个千羽。
两个名字都线上。
传信给潇洒问他在做什麽,可是却没回应。
很奇怪,这个话痨何时能这麽憋得住劲了。
又问了一次,依然没回应。
千羽的信息过来了:上了?
很普通两个字,但好象就是看到了他在面前微笑的样子,於是也含笑著回应:是。你在做什麽?
信发出去了却觉得自己有点婆妈,有点……有点不对头。
这样的问法,像是在盘查……
难道我也对他?
不,不会。
我才刚刚失恋的啊,怎麽这麽快就又春心荡漾?水性扬花这词儿可不能套在我身上。
他很快说:在收拾东西,今天会退掉铺子,你给我空出位置没有?
我回:我的租金可是天价,你不要当掉家底就好。
他回一个笑脸。那圆乎乎如包子的可爱形象,真与他一贯形象不符。
趁空儿给潇洒传信,依然不回。
想著他大约是在做什麽任务,有好些任务进程中是禁止密语传信的。也或许在打著小BOSS怪分不了神。
正想著,千羽的信儿来了:剑,想你。
我脸一热,呼出传信窗口的动作都滞了一下,才狠狠回应:少厚脸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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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NPC处取了一份租赁合约,把内容按格式填上。千羽托著腮看我写字,他脸颊和手腕都雪白光洁,我心浮气燥,把纸一推:“你坐远点儿。”
他笑眯眯的,表情里有点温和可爱的邪气。面对我这个人似乎有无限耐心,把笔重新拿过来,纸摆正:“我不出声,你快写吧。”

我把笔搁下,正经问:“千羽,你究竟喜欢我什麽?”
他笑出声来:“小剑,你真是可爱。喜欢就是喜欢,要什麽理由吗?”
我深呼吸,不让自己问出不需要理由吗等诸如此类的怪问题。这种问题比最难解的高数题目还要绕人,因为此题无解。
他袖子滑下去,露出腕上的青龙绞纹镯。
我愣了下,他顺著我的目光向下看,也是一笑,从容的把镯子解下:“你的手艺真是好。”
我接过来看看。
这应该是我刚晋升神匠时期的作品,造型分外考究,花纹精致非凡。那时实在心情激动,做东西时恨不能打点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我把镯子还他,他却没接,把手腕亮出来,眼角一挑。
我无声叹息,把镯子给他扣上。
“李潇洒呢?”
“不知道,一直没有信儿,大概在做什麽任务。”我把合同推给他看,他挥笔就签了名,看也没有看一眼。
“哎……”
“什麽?”
“算了。”
不知道是不是要说他。多少人闹到破产,就是因为签合同时大意。合同经过确信,游戏系统会保护合同的合法性。有的人迷迷糊糊签了字,到头来被人坑得一文不名。
“好了,回来再说。练级去不去?”他手里的布包抛上抛下,我已经闻到了化石丹的味道了。
“太浪费了,你自己又得不到经验值。”我摇头:“你带我练级好了。”
他眼睛一亮:“好!”
被人带著练级……这种体验对我来说是很少的。因为自己刻苦,头脑也不错,所以在游戏中一直都很顺利,常常是我施恩於人,被带著练级,真是少之又少。
只有……子锐和楚江,是曾经的例外。
“去不去?”
“哪里?”
“当然是塔里。经验最多嘛。”
我头都痛了:“别地儿不行?那里岔路比我们这时的小河沟还多。”
他道:“你家乡多水?”
“嗯,桥比路多。”我把东西理一理:“好吧,塔里就塔里。可是……”我回头看看:“塔里你有经验麽?”
他嘴角一勾,露出个不带寒意的笑容。
锁妖塔说是塔,可里面的岔路分支多如牛毛,就是个大型迷宫。我最头痛的就是在塔里转圈子。
可是今天却没有那烦闷的感觉。
千羽纱袂飘飘,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用剑,却是第一次用欣赏的眼光看著他一举一动。
这个仿真游戏仿真度真的很高,想必千羽在现实中,也是个优雅之极的人吧。
等级差得太远,经验值能分到的不多,还要小心躲避怪物们的伤害。可即使如此,却觉得心情极好,连一向最讨厌的迷宫也不影响我的好心情。
试著再发信给李潇洒,还是没回信。
我突然想起来:“哎,千羽,潇洒他别是挂到阎王殿去了吧?发信一直都不回。”他轻松灰手,几只吊丧鬼顿化灰烟:“放心,死不了他的。”
我有点不大放心,千羽还剑入鞘,回过头来:“剑,你这个毛病,得好好改改。”
“啊?”我没明白过来。
“别对人太好了。”他的手在我耳边轻轻拂了一下,把一绺头发挂到耳廓之後去。
“什麽啊?”
“你对人,太好了一些。”他笑著说,我们坐在路石沿上分喝蜂蜜水。
“对人太好,不要回报……固然是好事没错。但是总是这样,你不累吗?况且,那些接受了你的付出人,又真的知道他们身在福中吗?”
我愣住,他接著说:“第一次,或许他们会惊喜莫名,十分感激。第二次,就会坦然得多了。第三第四接下去,他们就会习以为常,不把这看做一回事,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是你应该的为他们做的。再往後,就会不满足,变本加利,要求更多。你稍有疏忽,他们还会心生不满,认为你没有尽到义务……”
我看著他,他手指很柔软:“你那两位曾经的兄弟,不也是如此麽?”
“现在你又犯老病。对那个愣头青,快把他惯到天上去。大把的精药,奢侈的飞刀暗器,任他取用。一般玩家在城里找不到歇脚地,得花钱住客栈回复精力。你把他拉进摘星堂,给他多少方便。可那小子懵然不知,他说过一个谢字没有?现在你因为担心著他,才发信问他。他可倒好,一句也不回。就算挂到阎王殿去,这麽会儿功夫也该从冥界跑出来了。”
“那件青虹甲,又白送给那个叫阿瑛的女孩子……小剑,你为什麽吃一暂不长一智?”
我半天才挤出句话来:“那个……你还真了解我。”
他一笑:“那自然。”
“千羽……”
“嗯?”
“你在游戏外头……是不是干国家安全局的啊?”
他哈一声笑出来,顺势揽著我的腰把我拉起来:“行了,起来练级吧。”
我们在二层兜了两个圈子,我的经验值虽然是长得慢,可也升了一级。
“累……”
他说了一个字便止住,转头向卦石处看。
那上面站了六七个人,穿著青铜链甲,高高低低,正看著我们这里。
我心头一震,千羽面色变冷,又露出那副阴恻恻的神态来。
来的人,我眼熟得很。
是江河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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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里,有一个我眼熟些,曾经见面过。其他人都不相识。我们还没有说话,那几个人气势汹汹的过来,张口就说:“这里我们包下来了,你们别处去练。”
千羽冷笑一声,我拉他一把说:“我也累了,回去吧。”
他站著不动,身上气息冰寒凛人。
我又拉他一把,他才动脚跟我走。那几个小子也很没有眼力界,千羽一身装备虽然不张扬,可怎麽样看也不是凡品。他们上来就抢场子赶人,也实在是蛮横得可以了。
一直回到店里,千羽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看他沈著一张脸,觉得有些奇怪,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小心以对:“怎麽?爲那些不入流的小角色还值得生气?”
他看我一眼,并不说话。
“你不搬东西?那边的铺子是不是已经退掉了?”
他按住我的手:“你还把自己当作江河帮的一员是不是?”
我莫名其妙:“什麽?”
“刚才那个家夥,爲什麽不让我教训他们?”
我正色说:“教训不教训他们,有什麽要紧?他们只不过是小人物,无足轻重。你要真对江河帮有成见,不妨等到周末擂台赛的时候去挑战他们四堂高手,或是去向系统申请英雄贴,攒够八十一张去攻打他们的总舵。和这些底层的生气,怕你气不过来这麽多呢。”
他脸色变得极快,立即露出笑容,好象刚才的阴沈纯是我眼花。
“哪,给我看看你打算让哪个柜台给我?”
我忍不住笑:“你这人……好,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预付三个月租金来,我还可以把我的NPC店夥计借你一个用用。”
他打开手镯,很认真的问:“好,多少钱?”
我竖了三个手指头,微微一笑。
“三百万?”
我吓一跳:“你当我是打劫的啊,三万就可以了!”
他眼睛眯起来,语气那阴柔不定的感觉又出来了:“刚才说过你……我说话你就当耳旁风是不是?告诉你别当滥好人,三万?在这街上摆个地摊一个月的租金也不止三万。你这种性格只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越来越想得寸进尺你知道不知道?”
我很想伸出手来捂耳朵,不知道他怎麽办到的,一沈下脸来,好象身周的气温立刻降了好几度,让人浑身不自在。
“好好好,知道了。”白痴,要便宜你,你居然自愿当起冤大头。
“那就三百万!”我把手一摊,摆出一个爲富不仁的贼笑:“有现银没有?没有?不能赊账哦!”
他微微一笑,从手镯里取出几张轻飘飘的纸片。
银票。
一张票面是一百万,三张就是三百万。
我瞠目结舌。
我的天,这个人……
我知道系统有发行票面是一百万的银票啊,供帮派购置门派基石和地盘用的。因爲那些交易金额大,所以……
可是这个人居然毫不在乎就抽了三张出来。真是……这个人,说我的时候振振有词,自己何尝不是没点理财观念?
“你就是乌鸦落在煤堆上……光看到别人黑了……”我不甘不愿把那三张银票收下,顺手放进腰包里头:“也不知道你一天卖多少药,什麽时候能够赚回这房租钱去。”
他笑著,忽然凑近了,气息细柔:“要是赚不够,你就收留我在这里当个食客,我吃的很少的,只要一天让我……”
我觉得耳朵被他的细息搔得痒痒难受,向後缩缩揉揉耳朵,他最後几个字就没听清。
“你来挑……最左边不行,那边是我的作坊……右边的你随便选,看喜欢哪间就在哪间挂你的牌子,我会在系统注册处加档的,这样就是你的了……”
三百万?
我的天,照这样看我以後完全可以不干活,靠房租过日子了。
这样,轻松是轻松多了,不过是不是……太无耻了一点。
看他布置店堂。那块集草斋的大牌子已经拿了过来,只是还没来得及挂上。四周的架上摆了他的药物,店堂里充满了淡雅清香的味道。
“还行吗?”他把牌子竖起来挂在门边,调了一下高矮,回过头问。
我站在台阶下看他的背影,心里觉得有些奇异的柔软。
说不上来是个什麽味道,慢慢的从心底蔓延开来。
“再高一些……嗯,再向左一些。”
“行了吗?”
“行。”
他把牌子固定住,拍拍手笑道:“好了,这下我们就挨著了,你要还想背著我去做什麽事儿,那可不大容易。”
我无力的翻翻眼:“你这都什麽和什麽啊。”
他一手搭住我的肩:“那是自然了,你这个人笨得要命,我得好好监督著,省得你又让人给骗了,欺负了去。”
心里一动,想说句什麽话调侃回去,喉咙却象被什麽噎住了一样,张了张嘴却没出声,把头转了过去。
潇洒的状态依然是在线,可是却一直没有消息过来。
不知道他是怎麽了。
没和千羽多说什麽,时间不早,锁定状态,告别下线。
接掉头盔,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千羽……
他的好是实实在在的,只是来得……太突然。
我不知道,应该怎麽样面对他。
更何况,网路是虚幻的,仙剑不过是一个网路上的游戏,大家在线上可以亲密无间,豪气奔放。行侠仗义,快意恩仇。但是下了线,我们只是无奈的平凡人。
刚才那样亲密的气息,离线的一瞬间就全部化爲虚有。
我捧著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太寂寞了,遇到潇洒和千羽,难免觉得依依难舍。
我应该……不是恋上了千羽吧?
只是怕寂寞……
这不是恋爱……
下楼去取报纸和物业的单据时,我看著电梯上的数位键突然发起呆。
上次遇到的那个红头发,真的很象……李潇洒。
他那回说什麽话来著?似乎是,也觉得我面熟?
恍恍惚惚,等我回过神,我已经站在八楼的电梯外面了。
八楼也是十户,我看著一个个冰冷冷的名牌,哑然失笑。
发什麽痴,哪就有那麽巧的事了,网上的人可能来自天南地北,可能是在其他地方见过的熟人。
再说,难道我一扇扇门去按铃,告诉人,啊,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玩同一个网游的啊,我看你好面熟。请问你爲什麽在线却不回资讯?
肯定会被人当成神经病打出来的。
报上没什麽新闻,物业通知过几天要整修小区大门,请大家多多谅解配合之类。
懒得做饭了,开一罐啤酒喝。
要换衣服时,穿衣镜里映出的人影又瘦了一圈,大约回复了几分大学时的神采。
觉得有些无奈。因爲这几年不经意的关系,身材不知道爲什麽就象吹气球一样胖起来了。律超多少次说我是头猪,要我减肥。
现在没人耳提面命,也碍不著谁的眼,却又瘦下来了。
镜子里的人顶多是不丑,俊美是谈不上的。
由此也可以推断,在游戏里的我,怎麽也够不上风度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标准。
那千羽的眼睛,是不是让苍蝇屎糊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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